第40章 第四十章
“这边。”
“嗯。”
两人只用了十分钟就赶到了学校, 没有走正门，而是从足球场那边的围墙翻过去的。
跑到实验楼那边的时候，姜南书看到了在下面徘徊的人影。
他快步走过去, “何珊珊。”
“啊！”何珊珊吓了一跳，“你，你, 你来了。”
“嗯, 陈学礼在哪个教室？”
“三号机房。”
纪风眠拿出了手机，“待会能麻烦你安静一点吗？”
他看着何珊珊, 脸上同样没什么表情, 却让何珊珊觉得有点恐惧，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然后捂住了嘴。
三人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三号机房的后门开了一条缝, 里面灯没开, 只有屏幕亮着的隐约灯光。
纪风眠把手机递给姜南书。
无需语言交流, 姜南书就明白对方的意思，留证据。
学校机房内其实是有监控的, 但资金不足，监控有时开有时不开, 他们不能确定里面的监控是否启用。
准备好之后, 纪风眠猛地拍亮了灯，随后就直接冲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陈学礼才回头, 就整个人被按在了一旁。
屏幕上打开的页面，还有陈学礼惊慌失措的表情, 全都被录了下来。
“你, 在, 干，什，么……”纪风眠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他说话地同时，似乎手下忘了用力，微微一松。
陈学礼见有机可乘，猛地一甩，就向着门口的方向逃了过去。
哐当——
巨大的响声回荡在教室中，最后一排的几台电脑被陈学礼惊慌之下推在了地上。
纪风眠又追了过去，一把拉住陈学礼的衣领，制止对方逃走。
此时的陈学礼，已经完全失去理智，转身挥拳就打向纪风眠侧脸。
纪风眠避之不及，被擦过颧骨。他抬手，狠狠向着陈学礼的肋骨处打了一拳。
肋间的位置会让人感觉剧痛，又不会受太重的伤。
纪风眠练了多年散打，完全知道什么地方会给予对手巨大的疼痛。
他毫不留情，打了数拳之后，抬手，反折对方的关节，把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报警吧。”
姜南书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好。”
半小时后，派出所。
学校的校长副
校长班主任，还有陈学礼的父母，都赶到了派出所。
而纪风眠，只是叫来了常驻醴州的孙律师，李律师的学生处理这件事情。
他和姜南书并没有直接和对方家长或是学校领导对话，做完笔录就到了休息室，等着警方待会同意他们离开。
过了片刻，何珊珊也走了进来。
她站在门口犹豫片刻，随后在姜南书和纪风眠对面坐了下来。
纪风眠皱了皱眉，说：“我和孙律师说过，不想和你们直接对话的。”
何珊珊虽然在后面告知姜南书这件事，但机房的钥匙和姜南书的账号密码都是她提供给陈学礼的。
简单来说，他们算是“共犯”。
何珊珊低着头，小声问：“我不是来求情的，我是来道歉的。姜南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姜南书沉默片刻，没有说原谅，只是问了一句。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何珊珊抬头，“我，我喝多了。”
姜南书微微摇头，“喝多了，酒精只是让你的自控力变低，但还是需要理由的。或者说，陈学礼到底是怎么说的。”
“这，很重要吗？”
姜南书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也很平稳，“嗯，我很在意。”
或许是他足够冷静的情绪感染了何珊珊，她终于安静下来，没有发抖，也没有再哭。
“他说之前在老周办公室外面听到了你和周老师的对话，你……是因为想选择考古才不考虑谈恋爱的，不想耽误别人。”
姜南书：“那你，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我？”
“我刚刚在外面时，想起那天你来赴约的时候，真的很温柔，我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停顿一下，手指拨了拨眼前的水杯，“他改的时候，我就进去想阻止他，可是他挺凶的我有些害怕，我就……只能打电话给你了。”
“如果我没接你电话呢？”
何珊珊垂下眼睛，“其实，如果当时你没有来，我就准备冲进去阻止他。”
“然后呢……”
“我，我不会让你读不成b大的。”
姜南书：“你准备改回去？”
纪风眠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给他改报法学？”
“你，你怎么知道！”何珊珊正要问，对上姜南书的眼神，又沉默下去。
“为什么？”
“我……我听我爸说，家庭条件不好
的学生，读这个容易赚钱……他之前有个学生，现在已经是合伙人了，做非诉讼律师……钱和地位都有……”
姜南书忽然笑了一下，“这样。”
他的笑声中夹杂着些别的意味。
“那陈学礼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还和周老师说了，我为了考这个专业，从高一时就做好了规划，并且在一步步执行，如果不能读考古，会后悔一辈子？”
“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为了你好，我问过我爸爸，他说考古没什么前途，还很辛苦。”
“为了我好？这是我的人生，我想，你并没有权利来决定我的人生，什么是为了我好。”姜南书起身，“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更多的应该是尊重对方，而不是……偏执地觉得应该给对方什么。”
“希望你以后，遇到真正对的那个人的时候，能考虑到这一点，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起身，准备离开。
他和纪风眠的笔录已经做完了，他是受害者，可以直接回去。
而何珊珊，则需要在派出所再多待一段时间，直到事情彻底调查清楚。
“姜南书，你可以原谅我吗？”
姜南书停了下来，语气依旧很平和，却只是摇了摇头，“抱歉。”
回去的路上，姜南书一直没有说话。
他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纪风眠也没有说话。
他看着姜南书的侧脸，心中那种强烈的感觉还没有完全平复下去。
这一次，是他的意志力战胜了另一人格强行占据了身体。
在姜南书喊出“纪风眠”的那一刻。
此前，在谢师宴上喝过几杯酒后，十八岁的人格就有些醉意。
纪风眠便得以对外界有了些感知，他同样看到了陈学礼同何珊珊告白的那一幕。
当姜南书隔着窗户简单说出这件事的瞬间，纪风眠想起了一些细节。
他和姜南书关系很好的那段时间，曾经和对方回醴州参加过五中的建校典礼。
姜南书作为成功校友出席，纪风眠则是跟着过去想多了解他。
在那一次，姜南书遇见了何珊珊。
何珊珊过来打招呼。姜南书却冷漠地问了一句，你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
之后，何珊珊哭了。陪在她身边的闺蜜愤怒地说了一句，“珊珊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个态度？”
当时，姜南书忽然表情变了，说了一句，“你的喜欢，就是毁了一个人？这种偏执的喜
欢，我宁愿不要。”
纪风眠以为，姜南书和这个何珊珊有过什么过去，还默默地吃了好一阵子的醋。
听到何珊珊这个名字的时候，听到改志愿的事情，他顾不得太多，抢了身体的使用权就跟着去了学校。
原来当初姜南书会如此排斥爱情这种关系的原因，在于这件事。
何珊珊和陈学礼串通着改了他的志愿。
如果他纪风眠没有来，何珊珊依旧会暗恋姜南书三年，依旧会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告白。
只是，那个时候的姜南书，被姜建斌一家坑着签了那个合同，更加厌恶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他不会去赴约。
不赴约，何珊珊也不会打这个电话。
结局便无法改变。
这种几近于偏执的爱算是毁了姜南书的未来，他没法复读，因为范平在醴州是个地头蛇。
姜南书的奶奶拿了钱，以监护人的名义签了合同，姜南书只要复读，就是打范平的脸。
于是，他只能选择去读法学。
进入大学之后，姜南书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没有转专业。
他不甘心让那些人不受惩罚，便一路读了下去。
幸好他回来了。
纪风眠心中叹了口气，开口问：“姜南书，你还好吧？志愿改回去了，都过去了，陈学礼会受到惩罚的……”
话没说完，他就楞住了。
此时，车刚好在白云大院门口停了下来。
姜南书扑了过来，搂住了纪风眠，脸贴在了他的胸前。
“……”
纪风眠僵硬着抬起来手，随后死死地抱住了对方，“没事的，我在。”
“嗯。”
过了几分钟，姜南书才轻轻挣开，下了车。
两人走进去的时候，又是一路无言。
到家门口时，姜南书终于开口了，“到我房间坐一会儿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纪风眠也想陪着他，总觉得此时的姜南书，有些不对劲。
上楼之后，姜南书站在窗户旁，看着外面，又陷入沉默中。
纪风眠安静的坐在书桌旁，没有打扰他。
过了许久，姜南书才开口，“谢谢你。”
纪风眠：“我没做过什么，你不必感谢我。”
相反的，他还有些愧疚，愧疚居然没能尽快想起何珊珊的事情来，给姜南书一个提醒。
姜南书：“事情的因果之间都有联系
，如果不是我赴约，何珊珊不会打电话提醒我……如果你不曾出现过的话，我大概不会赴约。”
纪风眠抬头，看了过去，“为什么？”
姜南书解释道：“我很排斥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在你出现之前。”
“对了，这个给你。”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拿出了那个诺记手机。
纪风眠一愣，看到那款式很老的手机，看了片刻，想起什么事情来。
“这是，我送给你的？”
“嗯。”姜南书点头，“你看看。”
纪风眠打开手机，惊讶地发现这古老款式的手机居然还能开机。
熟悉的音乐响起，熟悉的画面出现。
“你看信息那里。”
纪风眠依言打开手机，看到了他的名字。
最后一条信息。
【我出国找我的妈妈，到了以后再和你联系。】
“我爸妈出事之后，我试图联系过你。”
姜南书沉默片刻，“即便是从我出生那么多年以来，我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心理上总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我不知道向谁说，然后就想到了你。”
“在这段时间，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没有必要的，终究有一天会不告而别，彼此之间的生活空间再没有任何交集。”
姜南书停了一下，“以后都是毫无关系的人，也没必要赴约。”
纪风眠手指抖了一下，捏紧了手机，“对不起。“
他明白了大学时重逢的姜南书，为何会那样冷漠。
上辈子，他按照原本的计划，在高考过后动了手术，但没有太多的刺激源，始终没能想起和姜南书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
直到大一报道的那天，他在宿舍里见到姜南书的第一眼，就一见钟情。
再之后，纪风眠用了两年的时间，成为姜南书的朋友。
之后，又想起了过去，在大学毕业那年成为姜南书的好朋友。只是，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就止步不前。
纪风眠不是个细心的人，却在日常相处中感觉到姜南书对亲密关系的排斥。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透露什么心思，两人大概是朋友都没法做下去。
于是，他便开始了漫长的暗恋旅程。
直到……
“所以，谢谢你回来了。”
纪风眠回过神来，对上姜南书的眼睛。
姜南书弯了弯眼睛。
“谢谢你让我知道，人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并不可怕，起码，友情是能持续许久不变，即便是失去记忆，你也记得要回来找我。”
他停顿一下。
“这让我觉得很安心，谢谢你，纪风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