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法伺候
“大家看呐，杀人犯出现了。”女人趾高气昂，朗声喊道。
“真的是，我当时在现场，是祝家小姐。”一人佯装窃窃私语。
“我看传得邪乎，八成就是她干的。”一旁立即补充。
“就是就是。”
祝九歌蹙眉，耳边嗡嗡嗡地似苍蝇，令人烦闷不堪。
“你少胡说八道，什么女同伙，我才没有杀人，滚开。”
随着她一声怒吼，众人登时害怕地往两旁散开，想看热闹却又畏缩不前，无人不忌惮祝家在朝堂上的地位。
“想走？”
那女人突然冲了过来，祝九歌轻挑眉目，侧身躲避。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女人如泰山压顶砸向书柜，书本散落满地，狼狈不堪。
活该。她嗤笑。
“你就是杀人犯，别走。”
祝九歌拍拍手想走，脚上却突然失了重，瞬间被拖倒在地，下巴磕上门槛瞬间麻木。她用力蹬开束缚，抓住女人左手用力反剪，咔嚓一声，女人痛苦尖叫着挣脱。
“说她是杀人犯，就动手打人，恼羞成怒了。”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看那女同伙就是她。”一人缩着脖子，指指点点。
祝九歌彻底被激怒，眸子如冰，泛着凶光，令人不寒而栗。
“我杀了你！”她怒吼一声，冲上前与人扭打起来，目光阴鸷凶猛如兽。
乱无章法的厮打，有人趁乱踢了她一脚，被她反手抓住脚踝，用力一甩，嘭地砸向墙壁。
噗。
那人口吐鲜血，白眼一翻，瞬间晕厥。
碧水斋陷入一片混乱，众人见势不对，惊叫着拼命逃离，你推我搡，鞋子踩掉好几只。
祝九歌前脚刚踏过门槛，外面传来一声高喝，“都让开……”
不好！
祝九歌眸色一惊，已经躲闪不及，左侧身子被泼了一瓢粪水，散发令人作呕的恶臭。
“找死！”
她咬牙切齿，严声厉喝，猛地冲向泼粪之人，一个扫堂腿，那人应声倒地。粪瓢摔成八瓣砸向围观之人，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那人惊魂未定，瞳孔猛然放大，面露惊恐五官狰狞，眼中映着一张阴森可怖脸孔，那面孔忽地咧嘴一笑。
“啊！！！”
刹那间倾粪而下，那人被淋了全身，顿时失控尖叫。祝九歌手指勾着空粪桶，俯身邪笑，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内堂门帘半掩半遮，一双幽深眸子隐在黑暗中，将
一切尽收眼底。
六月二十九日立秋
按大宣国历来习俗，立秋之时，京都官宦人家都会聚在院中，待时辰一到，便要大声喊“秋到了”，随着声响而掉落的秋叶，被视为吉祥之兆。
本是一家老小团聚迎接立秋之时，京都按察使府上却是一片阴沉。
“这个逆女，你是怎么答应为父的？堂堂祝府嫡女，公然与人动手，不成体统！”愤怒的骂声响彻祝府大院，祝尚清怒眉瞪眼唾沫横飞，几片叶子被震得猛然掉落。
祝九歌不情不愿跪在院中，一头长发凌乱不堪，衣衫破烂褴褛，一只绣花鞋在扭打中不见踪影，周身散发臭味，若是不仔细瞧，以为是要饭的小乞丐。
她垂着脑袋，根本没搭理祝尚清，黑乎乎的脚拇指扒拉搬家的蚂蚁，熏得一众蚂蚁开始绕道而行。
砰！
瓷器碎落一地的清脆响声。
祝九歌怔了片刻，疼痛过后，眼前被腥红血液遮挡住视线，缝隙中，是祝尚清铁青的脸。
“你做什么要打她，毁容了可怎么办？”常婉儿扑到祝九歌身前，又气又恼，说什么也要带她回东院治伤。
“慈母多败儿！早就说过要对她严加管束，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把天捅出个篓子来。”
拂开常婉儿，祝九歌倔强抬头，本是污泥的脸上被血液趟出一条红印，月光下狰狞可怖。
“爹爹，我没错。”她说得掷地有声。
“你真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试问哪家名门闺秀同你一样，沉不住气，不顾身份当街嘶骂？哪位世家小姐同你一样，泼人大粪？”
“爹爹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她们说我是女同伙，是杀人犯，是她们无礼在先，况且，那大粪本是她们要泼我的，被我反将一军罢了。”
“为父该夸赞你机灵吗？”
“爹爹该向我道歉，我毁容了。”
祝尚清眼神阴测测，浑身散发冷冽气息，所有人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唯有祝九歌，毫无畏惧。
“来人，上棍子，打，打到她知错为止。”
“你就算打死我，也不是我的错。”
手腕粗的长棍一下一下打在后脊梁，祝九歌挺直了腰板，咬紧牙关，哼也不哼一声。
常婉儿劝不过，便背过身去，阖上眸子攥紧拳头，“九歌，跟你爹道歉，说你错了。”
“我没错。”
咚。
又是一棍，沉闷，死寂。
“爹爹
，嫡女的身份有这么重要吗？”
“面子有这么重要吗？”
“我打她们，我错了吗？”
她仰着下巴，不卑不亢，面容黑与红相间，唯有一双墨黑的眸子，清亮无比。
“错了，大错特错。”祝尚清走到她跟前，俯身望去，目光冽厉，“你姓祝，与祝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言一行，由不得你。”
“那我不姓祝便是。”
她本就不姓祝。如果可以，她宁愿让真正的祝九歌出现在这里。
祝尚清蓦地冷笑一声，“由不得你。”
祝九歌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如夜间猛兽，目光森冷，“那就打死我，反正我也不喜欢这里。”
“用力打！”
家主盛怒之下，无人再敢求情。
失去意识之前，祝九歌被扔进佛堂，瘦弱的身躯蜷缩在蒲团上，只剩一件湿涔涔的薄衫，后背浸满血水，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能证明她还活着。
僵冷、麻木，祝九歌意识模糊，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一夜。
睁眼便见眼前佛祖，约摸三人高，通体鎏金，通肩式袈裟，边缘錾刻精美的纹饰，顶饰螺发，结跏趺坐。左手着触地印，右手拇指与中指相捻做说法印，神态自若，肃穆庄严。
嘶～
身体撕裂一般的疼痛，薄衫紧紧贴在皮开肉绽的后背，红得令人心悸。骨头散架一半，咔嚓一声，吊在半空的手臂动弹不得……
祝九歌蹙眉，胳膊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