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风雨

中江的天气就是这样，进了十一月，老天爷的心情一般都不太好。

连续一个来月的阴雨天，有时候洒几滴，有时候暴雨倾盆，风刮的呼呼响，树叶子被风吹雨打连着来几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有些甚至还没黄，就被大风卷得漫天都是，然后碾做尘土化作泥，没有留下香如故，倒是把天地之间都变得萧索起来。

大部分人还没有适应从秋天到冬天的过渡，很多人还穿着件薄外套瑟瑟发抖地走在街上，庄洁就是这样，穿着一件单薄的风衣，黑色的长卷发被风吹得十分凌乱，站在临湖酒吧一条街的一处静吧门口檐廊下，无视身边来来往往的年青人，想了许久，才跺了跺脚，推门进去了。

这样的天气，在温暖的室内喝杯小酒，爱闹的喜静的各自寻找到自己喜欢的去处，酒吧里播放着不知名的外国歌曲，夹杂着烟酒的味道，虽然没有迪厅的震耳欲聋，依旧不是庄洁喜欢的环境。

穿过酒吧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群，庄洁在一个两人桌前面站定，那桌上一只酒杯空着，一只酒杯握在靠墙的男人手里，显然是两个人喝酒走了一个，庄洁只是顿了顿脚步，也没问过对面的人，径自坐了下来。

男人从酒精的迷蒙里抬起头，眨了眨略带了几分醉意的小眼睛，带着丝看错了的自觉，轻声嘟囔道“没喝醉啊，你怎么来了”

“看陈科的朋友圈，知道他丢下你走了，我正好在附近，外面很冷，想喝一点取暖，就来了”庄洁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是怎么知道韦烨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当然这个解释里面，也包含着一些别的意思，就看韦烨能不能懂了。

从前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庄洁嫌恶的看着酒后的韦烨，那样的表情，在带着几分酒意的现在，却显得份外清晰，他很直接地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以前因为我喜欢喝一口的事，你骂得可不”

“呃，陈科这小子又拿我做挡箭牌呢，我看看他说了啥”韦烨突然觉得挺没劲，径自转换话题，拿起桌上的手机转移话题。

庄洁沉默了一下，举手示意服务员拿一个杯子过来，又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包女士香烟和一个火机，很自然地抽了一根出来点上。

韦烨显然再次被庄洁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瞧着她吞云吐雾的表情，讶然失笑“你啥时候学会抽烟了，不过还挺好看的。”

庄洁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心却在不停地下沉，他是真的不在意吗她分明记得他从前就不喜欢女孩子抽烟，可她也只能强作镇定“这不挺好吗，现在，我们扯平了，你喝酒，我抽烟，谁也不用嫌弃谁。”

庄洁直勾勾地看着韦烨，韦烨去只是闷头喝酒，直到服务员拿了杯子过来，她没等他动作，自己把酒倒上，又举起杯子，径自一口闷了，缓了片刻才溢出笑容“我现在，很能喝一点了，又发现，酒其实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喝到微醺的时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就觉得，也没那么难了”

“家里又管你要钱了吗”韦烨没拦着她，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道。

庄洁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凄凉“没有，他们也大概知道我能有多少收入，刚清了一遍，这会儿不是时候，估计到过年的时候差不多吧，上次，谢谢你”

韦烨不想再提那三万块钱的事情，他给的时候就想过，当作对从前那些情分的了断吧，无论如何，最好的时候，他们也曾经腻味在一起，好几天没分开过。

“你家里不知道你换工作了”

“不知道，他们也不在乎吧，反正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挣不来钱的摇钱树而已。”

“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你现在不是干得挺好的嘛薇姐和小冉都夸你来着。”

这似乎是庄洁眼前觉得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她笑着给韦烨和自己杯里都添了点酒“这件事也要谢谢你，没有你，小冉那时候也不一定肯用我。”

韦烨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就真不用了，没准儿，这事儿是我给你帮了倒忙呢。”

庄洁很是通透，立即就明白了韦烨是什么意思“那倒是，小冉对你，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小冉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以前我，哎，算了，其实最早小冉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追她”

韦烨小眼瞪得溜圆“这话可别乱说，我和小冉怎么可能我们那就是兄弟，再铁也没有的兄弟，再说人家已经结婚了，两个人小日子恩爱得很，你别乱说话，都在一个公司待着，你要这样”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以后都不说了，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跟别人我可不敢乱开玩笑，这不是知道你们关系铁吗前一阵小冉看我的眼神，冷飕飕的，我以前就觉得她是个没心没肺，挺有个性的小姑娘，这阵子突然发现，我以前眼神儿确实有问题。”

韦烨呵呵笑了起来，似乎是深有同感的样子，文梦冉现在在公司里，就是个杀伐果断的女魔头，谁都不敢轻易招惹她，万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也只有一贯平和的路北岑能救救火。

“你多跟薇姐学学，小冉和小北的那些，咱们都学不来，没有参考价值。”韦烨像跟老朋友聊天一样建议道。

“嗯，我知道，以前不觉得，现在跟着薇姐，才发现她是真不简单，不过她们这些人都不简单，你也一样，能跟上她们的步伐，很厉害”庄洁举了举酒杯。

韦烨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才道“其实跟她们打交道也很简单，就是一心一意，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要玩心眼儿，她们都很厉害，但也都很善良，不过这种善良，都是有底线的善良，绝对不是什么老好人。”

庄洁撅了撅嘴“我知道，你不用变着法儿敲打我，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踏错过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二次，就我这样的，再也错不起了”

韦烨笑了笑“你挺好的，有些没有绝对对错的事情，总要试试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对吧”

怔了怔，庄洁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韦烨脸上笑容不变，看着庄洁，眼神果断而坚决“以前，我也有很多让你失望的地方，我想过了，其实我们是不合适在一起过日子的，当个普通朋友和同事，也挺好，你说呢”

庄洁抿了抿唇，又倒了点酒，举杯喝干“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风依旧在刮，韦烨看着庄洁推开门消失不见，把瓶里最后的酒倒进杯子，一饮而尽，把宽大的羽绒服罩在短袖外面，出了门，风依旧很大，很大，树叶在风里打着旋儿，路灯照耀下，竟有一番别样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