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无人监狱（十二）
囚犯餐厅的隔壁, 就是狱警餐厅。
狸猫坐在方桌前，托盘里摆放着四荤三素一汤。对比囚犯餐厅的伙食，可谓非常丰富。
狱警们围坐在一桌, 热火朝天讨论着一些趣事。
“安德鲁昨天想给那新囚犯一点教训, 反而送了二十几个囚犯去医务室，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怎么了？乔布医生不在？”
“嘿，当然不是, 只是乔布医生也需要解决纾解需求，正好碰上了。噢, 不敢相信，粗壮得跟一头熊一样的乔布医生，居然在下面。”
“这有什么稀奇的，监狱里最不缺肌肉硬汉，家属探监的日子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 还有五天。”
“我想麦琳了……”
狸猫无视周围狱警们的交谈，目光落在副本里的热度排行榜上。
囚犯进入餐厅不久后，所有玩家热度均呈现出欣欣向荣的上涨趋势，其中涨得最明显的就是排在他下面的十七号主播。
狸猫的目光在十七号、十五号、十一号上面停留。
其中十七号的小团队代表东夏国玩家利益，十五号是狸猫的队友，他成为监狱长后，目前崎国玩家由他跟另一位队友协助主持。而十一号是西国玩家, 那些没有组织的玩家正是由他在第一晚集结起来的。
在狸猫的观察中, 随着时间推移, 他发现这三人的热度涨幅还在持续上升。
观众的弹幕会在什么情况下增加？
新变化。
狸猫对此洞悉于心。
多人副本里, 热度突然暴涨, 往往意味着发生了大变化, 被刺激到的观众们会用弹幕去反馈这变化的强弱。
热度排行榜是一种情报来源, 只要观察得足够仔细，甚至能通过不同与之前的细微涨幅，判断出对方打算如何应对。
用餐到中途，狸猫观察到三人的热度纷纷呈现极高的上扬。连带着其他玩家的热度，也都远超之前。
狸猫体验过的热度暴涨比普通玩家多得多，他对这方面经验丰富。普通的互动不可能造成这种效果，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这群人无一例外，均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并且是其他玩家也知悉并参与的。
结合在工作间的刻意刺激，狸猫不难猜出这些人的打算，他手指轻点桌面，发出‘笃笃’声。
留意到十七号的热度赶超自己，成为热度第一。狸猫盯着号码后面近二十万的热度，微微皱眉，他环顾同桌的狱警，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心中大定。
用餐结束后，库尔斯喊住四位监狱长，沉声开口：“你们每人抽调十人到三楼来。”
“行。”
狸猫压下心中猜疑，痛快答应。
在囚犯望风期间，狸猫带着抽调的十个狱警，原本想从囚犯走的这条路上去，结果中途被狱警提醒，“监狱长，咱们走错了。”
“嗯？”
狸猫停下步伐，望向说话的狱警，仿佛尽在掌握中一般稳重道：“看来你们还记得路，你，带路。”
“是！”
这位狱警毫不怀疑监狱长的言行举止，神色激动地应下，扭头带路。
在监狱建筑的‘十’字中心，有一间看似无人只有普通监舍一半大的窄小监舍，这里的铁栅栏没有上锁，只需随手一推就能打开。
狱警推开铁门进去后，又推开一扇刷着墙体色的门，映入狸猫眼中的是由钢材打造的阶梯。
踏上两层阶梯，又推开一扇门，狸猫见到了跟囚犯工作间相似的布局，但面积却比囚犯工作间更大。数百名狱警围坐在工具桌前，他们神色专注手握工具，正在拆解完整的机械表。
库尔斯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正翻看一本杂志。
[这监狱怎么回事啊？我不理解！囚犯辛苦制作后，再由狱警拆解，这算什么？]
[还以为狱警很爽，我靠，这么一看，狱警也很惨啊。]
[监狱长还是爽的，至少不用跑步也不用上场拆解，最后受伤的只有囚犯跟狱警罢了。]
[虽然在恐怖副本里挖背景故事，有点异想天开，但我还是好想知道为什么这些狱警要这么做，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
[想看背景故事，建议去追解密副本，基本上能通关的主播都能挖出大半。]
[解密副本通关率太低了，我之前看了五场。结果五场全部全军覆灭，给我看得差点心肌梗塞。]
[解密副本被称作主播坟墓，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狸猫扫了眼弹幕，对这些观众的渴望不以为然。光是存活就已经很艰难了，谁有空去搞清楚为什么。
试图在生存副本里深究背后故事的人，不是异想天开就是脑子有病。
“我把人带过来了。”
狸猫看向库尔斯，开口说。
“嗯，去吧。”
库尔斯头也不抬地说。
这些狱警自觉找到没有人的工具桌，其中一人把装在框子里的机械表搬
到工具桌旁，从里面拿起盒子并拆开，将完整的机械表递给同伴。
狸猫看了一会，弹幕情绪高涨，均在催促他打听打听原因，甚至有观众砸出大弹幕。
“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狸猫刻意等了会，在弹幕不耐烦之前，问库尔斯。
“保证监狱正常运转，就是意义。”
库尔斯冷漠说，“你该去盯着那些囚犯了，别让他们犯事。”
“知道了。”
狸猫随口应下，扭头离开。
[零件不够，所以拆完整的机械表，取下零件消磨这些囚犯的精力？]
[应该是这样，这座监狱不是被荒废了吗？所以没有新的零件运送过来。]
[但也不对啊，如果真的被废弃，那餐厅那些食物难道吃不尽吗？不可能的，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我放弃思考了，还是看主播怎么清理那些玩家吧。]
狸猫无视这些弹幕，径直回到北监区的宿舍，躺在舒适的床铺上休息。
虽然用道具跑了大半程，剩下的圈数还是让狸猫有些吃不消。考虑到白天还得办事，结合这些玩家已经被刺激得做出决断，估计洗澡的几个小时里不会闹出事。
四个监狱长各被抽调了十名狱警，这对狸猫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这样一来，更加方便其他玩家夺取钥匙。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趁天亮后带人堵住十七号的监舍，防止他去抢钥匙。
昏暗操场上。
“崎国玩家跟另一组绝对会抢钥匙，我们明天白天按兵不动，但狸猫应该会防备你吧。”许思弈跟在赵如眉身边，边散步边压低声音说。
“他防备至多不让我参与，倒不至于冲进监舍对付我，明天还不到兵刃相见的时候。”赵如眉步伐从容，神态淡定。
“也对。”
许思弈稍稍放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紧张，“等明天晚上，估计局势就彻底清明了。”
“我们要是弄到钥匙，还是直接离开吧。我反正满足了，光这一天的热度，已经赶超我之前一整个副本。”柴清看着热度排行榜，他已经进入前十。
虽然比不上第一名第二名那么逆天，但三万五千点热度，折算也有近七百积分。这笔收入相当于白嫖七点属性，从副本结算的积分里拿三百积分出来，正好拉满限购的十点属性。
柴清恨不得立马结束副本回系统空间提升自己。
“等拿钥匙的时候，自然该离开了。”赵如眉语
气随意。
如辞跟在三人身后，轻吐气息。
洗澡时间结束，所有操场上的囚犯都被赶回了监舍。几个狱警一组，给监舍上锁。
赵如眉洗漱后回到床上，从枕头下方拿出漫画本，动作飞快折了三个小纸鹤并把它们摆在媒介上。
【白天了。】
随着系统提示，监舍外天光大亮。
赵如眉操控已经蓄势待发的小纸鹤，飞出监舍。
昨天她已经对监狱进行了探查，现在直接飞往目的地就行。三只小纸鹤分头行动，一只飞向三楼的小窗户，一只飞往南监区狱警宿舍，剩下一只停在监狱的十字口视野最广的吊灯上。
落在栅栏窗户上的小纸鹤见到了与囚犯工作间一样的布设，但亮着白炽灯的工具桌空无一人，只有咔嚓咔嚓的细微工具声。
若按一桌四人的坐法，亮着灯的工具桌共有八十三张，既一共有三百三十二名狱警在忙着拆解机械表。
监狱里的大部分狱警都在这里。
由于玩家看不见这些狱警与囚犯，除非非常细致且有方法地关注动静，否则根本察觉不出狱警的数量变化，也不会知晓狱警白天同样在三楼干活。
通过小纸鹤，赵如眉很快发现狱警工作间的出入口，她操控小纸鹤重新回到二楼，刚钻进缩小版的监舍里。小纸鹤无火自燃，一小撮灰烬沉在角落。
狸猫这批人的效率最快，在狸猫带着一批狱警赶到赵如眉所在的南监区巡视，他的队友带着三个玩家紧随其后，冲进了南区狱警宿舍里。
虽然看不见人，但光听声音就能判断出被袭击的狱警毫无防备。
由于小纸鹤有时限，没看到结局就已经自燃。
“哒、哒哒、哒哒哒。”
靴跟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由远至近。
赵如眉睁开眸子，盘坐在上铺看向铁门外的走廊。狸猫慢条斯理地路过，瞥了眼上铺好整以暇的青年，没由来地生出一种被洞悉一切的心慌感。
“最近接到举报，说某些囚犯不老实。”狸猫盯着监舍里，因听到动静而伸头张望的三个囚犯，道貌岸然地训告：“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监狱长放心，整个监狱里没有囚犯比我们更老实了！”卡格尔殷切说。
狸猫余光扫过青年，嘴唇微动本想骂脏话，但被他忍住了，敷衍地说了句，“最好是这样。”
带着自己监区的狱警，狸猫路过一个监舍停顿一会，拖了将近一个小时。随着热度排行榜，十五号、十一号、还有
十八号的热度忽然暴涨。狸猫了然几人已经得手，当即招呼跟在身后的狱警，收队回宿舍。
此时此刻，北区宿舍的过道处。
三位拿到监狱长钥匙，选择接受任务变更，成为新的监狱长的玩家，或站或蹲靠着墙，见到狸猫赶来，其中来自西国的十一号玩家脸色格外凝重。
“三位监狱长们怎么来了？请问是您那边出什么事了吗？！”跟在狸猫身后的狱警见到三人，恭敬又意外地追问。
“来找我的。”
狸猫挥了挥手，“你们进去休息。”
“是！”
狱警干脆应下，给另外三位监狱长行完礼后，纷纷踏进宿舍。
“中途出了一点小意外。”
拿下东监区监狱长钥匙，与狸猫是队友关系的十五号玩家轻松说，“三楼的狱警听到动静，下来了一部分，但已经被我们解决了。”
“库尔斯也下来了？”狸猫忌惮问。
“他没有。”
狸猫另一位队友，十八号玩家摇头，“就下来了一批，三十几个人。我们不能动手，全靠其他玩家。”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五官粗犷的西国玩家沉声问。
他拿下监狱长钥匙，原本是想用来兜底。可他没料到拿到钥匙后会接到变更任务的二选一，要么离开，要么变更任务。
如果狸猫没有拿到钥匙，在狸猫跟十七号同时存在的副本里，这位西国玩家绝对会选择前者，直接离开副本。毕竟不论再怎么竞争，他也很难压过两人，甚至要是爆发冲突，还极有可能丢命。
但有狸猫示范在先，可见狸猫选的是后者：变更主线任务。
西国玩家想到的最坏结果，就是变更后的任务，与狸猫相似，至少是不冲突的。到时候他再找机会，从当前局势看来，狸猫与十七号之间，必有一死。
只要死一个，那几十万的热度，就会均分在所有玩家头上。
西国玩家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只要成功，甚至能顶得上一个普通一星副本的收益。
积分能提升实力，他没理由拒绝。
选择变更主线任务后，西国玩家接到了这样一条系统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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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任务变更后的奖励，中规中矩。
从这个主线任务透露的信息可见，监狱长的利益是一致的。除非钥匙被夺走，不然西国玩家注定要跟狸猫一条路走到黑。
想到那些信任自己的本国玩家，西国玩家眼底浮现挣扎
与痛苦。二十四个玩家里，只有五个名额，狸猫绝不会把自己队友当弃子，而他也不可能放弃现在的名额。
剩下那个名额，纵使现在没归属，也极有可能是属于十七号玩家的。
也就是说不管名额人选怎么变，这个副本里，剩下的十九个玩家注定要被淘汰。
“怎么办？如果你能把十七号弄了，剩下那个名额，我让给你。”狸猫垂眸看着男人，咧嘴一笑。
西国玩家：……
你这样就是叫我去送死呗。
“你高看我了。”
西国玩家收回视线，站起身说。
“这才第三天，急什么。”
狸猫也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轻松说：“把你的钥匙保护好，平时出入离十七号远点，最好让狱警把你围住。现在该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剩下的这些人。”
“哦对了。”
狸猫往宿舍走了两步又停下，偏头看向西国玩家，“藏好你的任务，要是被他们知道，你应该知道下场是什么，他们要是问起，就随便编咯。例如要把另一个钥匙也抢到手，才能出去。”
“行了，别呆在这，去休息吧。”狸猫说罢，大步走进宿舍。
另外两位崎国玩家结伴离开，西国玩家神色微沉，他感受不到狸猫对他的重视。这个副本里崎国玩家还有很多，他不相信狸猫会安心把这个钥匙放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跟狸猫合作，那就只剩下那四个东夏国玩家。
四个人，正好对应剩下的四个名额。
正当西国玩家沉浸在权衡当中，他肩上冷不防多了一只手，这一按，差 点把他心脏吓得毛病来。
西国玩家身躯颤了下猛地回头，与狸猫四目相对。
“我提醒你一句。”
狸猫脸上笑意盈盈，“如果打算跟十七号合作，那最好让他把库尔斯身上的钥匙先夺下来。不然你这个名额，还是极没有保障。”
西国玩家额头渗出大片冷汗，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视线落在狸猫身上，强作镇定说，“你想多了，我跟他合作，没有任何收益……”
狸猫重重拍了拍他肩膀两下，语气堪称温柔，“没关系，我向来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西国玩家下意识屏住呼吸，身躯不敢动弹，眼神直勾勾目送狸猫身影踏进宿舍，他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息。
随着紧绷到极致的精神渐渐放松，他连忙伸手扶住墙壁，用以支撑有些瘫软的身体，缓慢挪动着往自己所在的监区走去。
【天，黑了。】
接到系统提示的这一刻，光亮褪去，监狱里的白炽灯都蒙上了一层黑暗，光线比前两天的夜晚，更加昏暗。
囚犯身份的玩家，不约而同感受到剧增的压力降临在身上，就像扛起了无形的重物。
“起来，起来！”
在狱警一声声敲打铁门与叫喊下，囚犯被催促着前往操场集合。
“今天怎么又来了这么多新面孔。”
走在前面的默文站在楼梯处，张望监狱二楼跟一楼走廊走动的囚犯，有些奇怪。
“比昨天还要多，监舍能装得下吗？”赵如眉环顾嘈杂声音此起彼伏，但入目却一片空荡的监狱，随意说。
默文耸了下肩，“或许只有狱警们才知道能不能装下了。”
四人走出监狱后，卡格尔看着平时列队的操场内圈，夸张惊呼，“法克！怎么挤了这么多人？”
赵如眉的目光落在操场正面的站台旁，那里正站着狸猫与另外三个已经成为监狱长的玩家。四人察觉赵如眉的视线，齐刷刷往这边看了过来。
对视两秒，双方都没说话。
赵如眉率先收回目光跟上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操场内圈。
随着十分钟的集结时间结束。
库尔斯的声音传遍整个操场，语气冷漠沉着，“为维护监狱秩序，跑操规则临时修改为两个小时内，率先跑完五十圈的前四百名囚犯予以达标确认。四百名外的囚犯，将受到处决惩罚。”
“处决？！”
“开什么玩笑？”
“他疯了吗？”
一时间，囚犯议论声四起。
就连狸猫都忍不住侧目看向库尔斯，眼中带着明显的诧异。
这就是遵守规章制度，公正无私的监狱长？这家伙该不会被谁顶替了吧？
狸猫都不指望库尔斯能给点帮助，在他的计划里，他给库尔斯安排的结局之一，就是西国玩家跟十七号玩家合作，与库尔斯对上，而他则带领狱警把这两个人宰了。
“肃静！”
库尔斯沉声呵斥，“谁对这个规则有异议，可以站出来。”
面对着数百位虎视眈眈的狱警，原本喧闹的囚犯立即安静下来。
能提出这种丧心病狂规则的监狱长，他们可不认为他会听取意见。说不准等人站出来，他就先把提出意见的人解决了。
身为东区监狱长的西国玩家隐晦扫了眼这堆囚犯，人数起码在六百名以上，这代表至少有两百人要被这
个规则淘汰，如果趁此机会解决一些玩家……
西国玩家余光看向一旁的狸猫。
“咳，库尔斯监狱长说到做到，说四百个名额，就绝不会少一个。以你们的实力，只要没有额外干扰，或者后半程带人超车的突发事件，我相信绝大部分都能达标。”
狸猫趁囚犯安静之际，表面上是鼓励众人，实则开始祸水东引。
他不打算错过这个意外机会。
一提起带人超车，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囚犯脑海里都浮现出一个青年的身影。
“囚犯群体庞大，虽有狱警管辖，但总归不如你们相互之间那么了解。我打算提拔表现优异的囚犯充当监舍长，约束同监的囚犯，现在就是你们的表现机会。”
狸猫目光望向青年方向，笑着说：“只要你们能把一些不稳定因素剔除，参与者，都能成为监舍长。”
对于狸猫这近乎露丨骨的针对，库尔斯一言不发，只是深沉地注视这些囚犯。
许多囚犯目光落在赵如眉身上，眼神里尽是对监舍长的渴求与野心。
[我服了，狸猫还真是不放过一丁点机会。]
[为什么囚犯人数会突然剧增啊？昨天也新增了几十个。]
[感觉主播要麻烦了，这种可不是单对单。再加上看不见这些囚犯，他们一旦针对更难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