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他们最后还是没有惊扰任何人, 顺利进入了降谷零预约的酒店。
据某人说,不是和铃木小姐一起来的他本来就准备去酒店放自己的行李,结果突然被邮件叫过去救场, 行李箱还可怜地寄放在游客中心。
所以降谷零先是让那月在隐蔽的地方等他,接着独自前去取回了箱子,那里面有装假发和干净的衣服, 他本来也只待一夜,做的是普通的交易任务, 自然没有医疗箱,只能回酒店后再去拿那月的行李。
已经在等待期间给小侦探发去报平安消息,还用降谷零留下的绷带随便包扎了一下止血的那月看着这堆东西,诚恳地发问。
“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假发和女性的裙子啊?”
“任务需要, 不过裙子是临时买的, 那件外套才是我的, ”降谷零脸上带着威胁的假笑, “不变个装我怎么带你进酒店呢,你说是吧,aka?”
老实说,那月的身材并不是和同海拔的大多数男性一样一眼看上去就很高大, 他是高瘦的类型,明明脱了衣服该有的线条和肌肉一块不少, 但一旦穿上宽大的——比如裙子——就会显得很纤细, 仿佛还是过去那副少年体型。
要那月自己来说,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那位终日不见天日埋案工作的前辈, 唯一不同的就是前辈能被一拳打翻十个, 而那月则是一拳打翻十个前辈的那个。
至于变装成女性, 也不是没有过, 那月曾在帮公安打工的某次潜入任务里穿上了超短裙,还戴着大波浪假发,因为那次任务的目标是个热爱看某种舞蹈的走私集团老大。
亲手逮捕对方后那月直接穿着那一身把那个男人揍得险些半身不遂就是后话了。
他也许该感谢负责任的莎朗老师,连女装的秘诀和窍门都对他倾囊相授(毕竟是收过钱的虚拟教练),对于这种东西那月其实也不怎么抗拒,他上次只是纯粹不爽辛苦做完任务后的奖励居然是一整套口红。
一整套,他平时根本不会用的口红。
不过降谷零显然不知道自家好友对女装已经轻车熟路了,不然他几分钟后就看见从礁石后走出来的金色长发大美人时也不会是那种震惊的表情。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降谷零情不自禁地开口。
他本来还以为受伤的好友需要自己搭把手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完成了,还没什么出错的地方…不对,为什么aka这家伙连走姿都切换成女性形态了啊?
“再不回去上药,你就真的得带着我的尸体走了。”那月深沉地说。
于是,五分钟后酒店前就出现了一位抱着身材高挑长发女性的帅气青年,在侍者上前询问是否要帮忙时不好意思地表示妹妹太困睡着了,还得麻烦侍者帮忙送行李箱去他订的房里。
“真是个好哥哥。”其他人看着走进电梯的背影夸赞道。
好哥哥降谷零已经抵达自己的房间,把行李箱和好友都塞进去后就拿着那月口袋里的房卡去取医药箱了。
等他一走,坐到了床上的那月才缓缓吐了口浊气,除去身上所有伪装。
刚才的战斗一开始还算轻松,那群人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哪怕光看枪都比他多了五把,那月也没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又不是头一回面对这种场景,好歹这次他不是赤手空拳。
子弹穿透身体时的确有点糟糕——不是指痛觉方面,他是说那时精神高度集中,因此明确感受到要把人烧化的高温金属带着推力搅动他的血肉,用压力在体内制造出骇人的空腔,又嵌进地里的微妙感觉。
是的,他本该在一对多中留下自己眼里不算严重的伤(体力条都没掉下去多少)就把剩下的绑匪都放倒了,但太自信的玩家最后还是在挨个打昏绑匪时翻了车。
那月的[推理]扫过那堆降谷零打昏的人时明明全都是昏迷状态,他倒没想到还有个被压住的漏网之鱼捡起了打斗中某个同伴落地的手枪,还拼着最后的力气从后面给他胸口来了一发。
拜托,为什么弄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反派?
敏捷满点的那月当然可以轻松躲开,可是正蹲在绑匪面前的他要是移动,死的可就是前面这个人了。
不想处理罪犯意外死亡的麻烦后续,警官先生微不可闻地叹气,任由那颗幸运的子弹从胸膛穿过,他只来得及吐了几口血,捂着凉飕飕的前胸跌跌撞撞地躲到不远处的树后,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没几分钟,正好听见降谷零折回来来找他,全身状态靠称号恢复了20的那月才选择主动制造动静暴露位置。
【无法死亡的你】在复活玩家之后会治愈触发称号效果的那个致命伤,所以那月理论上是完全看不出来胸口中了一枪的——可惜衣服没办法修复,身上的衬衫只能被他自己弄烂了一点来隐藏好贯穿胸口的破洞。
所以他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失血这么多,一副要死掉的样子,身上却没特别大的伤口。
那月脱下外衣和已经染上血的裙子,准备自己先去拿条湿毛巾擦一擦,起码不能让降谷零看到他被血糊了一身的模样。
“咔哒。”门被从
外面打开又关上,金发青年低着头边检查绷带和所需药品的存量边往里走。“子弹要是留在体内了你自己能弄出来吗,要我帮忙……”
“……吗?!”他一抬头,尾音都被吓得变了几个调。
正对着门口的黑发青年只套着条运动短裤,上半身光裸地暴露在空气里,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一缕爬上他的肩膀,狰狞的伤疤像是蜈蚣附在皮肤上,一直延伸到心口无法被忽略的圆形疤口,白得晃眼的腰腹也分布着新新旧旧的痕迹——这是一具历经生死走出来的躯体。
降谷零睫毛颤动,他甚至不敢再看下去。
“吓到你了?”那月一时忘记卸掉称号,神情轻松地反问,“卧底的时候肯定见过比我更可怕的伤疤吧,总这么轻易失神可不是好事。”
何止是吓到他,降谷零都没想到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家伙身上能有过这么多伤,他见过再狰狞的疤都不会比在好友胸口看见弹痕更恐怖…或许应该换一种说法。
“你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一个奇迹。”他满脸阴沉地慢慢走近,属于组织的危险气息不受控制地泄露,降谷零伸手按上最碍眼的那一处圆疤,眯着眼睛和那双红瞳对视。
那月的眼底十分平静,他甚至还弯着眼睛,笑容不改。
降谷零突然就泄了气,胸口的怒火都来不及爆发就被这个笑容熄灭,他一言不发,紧紧地拥住了这个在光明的世界里用满身痛苦换来别人安稳的友人,大脑乱得像被松田恐怖的厨房手艺糟蹋过的面团。
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轻轻叹口气,伸手回抱了他,语调无奈而又轻快。
“喂喂,明明受伤的是我吧?你怎么反过来跟我撒娇了,”黑发青年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到同期肩上,“我还好好活着呢,zero君。”
那月也没想到降谷零的反应这么大,这些疤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提醒了他自己的失败与不足,每一处致命的伤痕都是他任务中的失误,至于被降谷零按住的胸前那个……
那月本来还以为是这次的,却没想到疤痕上浮现的文字介绍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第二周目回档时用枪自杀的证明]
好吧,居然是那个。他想到被降谷零寄来的穿孔手机,心情莫名就差了一点。
“你还活着…”降谷零无意识重复着他的话尾,也不知道心里那种悲伤从何而来,“太好了。”
“太好了。”他松开手,看着好友的脸又重复一遍。
降谷零去年从那家咖啡店离开后,当晚就做了个梦
。
梦里是自己在一段楼梯上拼命奔跑,也不知道跑多久才推开最顶上的大门,结果迎接他的却是一具还有温度的尸体,那张脸像是出现bug的屏幕,一会儿变成紧闭双眼的hiro,一会儿又变成面带笑意的aka,降谷零简直要疯了。
不管他怎么伸手要按住鲜血涌出的胸口都是徒劳,一边还站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影,用冷漠的声音对他说话。
“对叛徒就应该回以制裁,没错吧?”那道声音顿了顿,“赤江那月…他的声音我很感兴趣。”
降谷零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这个人是莱伊,是身边那个组织的走狗,他狠狠地提拳揍上去,只打散一团幻影。
——这里只是他的梦而已。于是,降谷零醒了。
他垂着眼去看正拿过医药箱给自己上药的好友,心里出现疑问。
同一个位置的伤……那真的是梦吗?
那月漫不经心地缠着绷带,他还在思考要缠几层才能让人看不出他具体受伤的位置,总不能编他失血是因为嫌自己太健康,吐个血来玩玩?要这么说了,他敢保证自己绝对要一个月不能离开房间。
终于大功告成后,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没骨头似的趴到收拾染血衣物的降谷零背上去了。
“我好饿啊,zero君,”那月忧心忡忡地问,“酒店自助餐不到时间好像不能吃,你去街上买吗?”
降谷零起码表面上已经恢复正常,闻言手上动作停下来,一言不发地拿着钱包转身出门,突然失去支撑的那月呆呆地发出一声气音。
“啊——?”
“去给你买东西吃。”降谷零瞥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伤还那么严重就别乱走,就乖乖待在房间里等我回来。”
那月看着关上的房间门,表情带着说不出的微妙。
他的好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降谷零会是这么纵容他的类型吗,难道不是应该严肃认真地按住他说‘你现在受了伤不能随便吃东西,再忍忍’?
那月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降谷零受什么刺激了,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吧?
他顿住,缓慢地把视线移到落地镜上,里面那个浑身绷带脸色白得像纸的家伙也回望过来。
……还真是因为他啊。
那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新造型,就听见床头柜上响起电话铃声,失血过多可能还会影响智商,他居然没觉得丝毫不对劲地拿起手机划开接听。
“谁?”那月语气自然到对面都被迷惑了一瞬间。
“这不是……波本的手机吗?”对面传来一道有点失真的声音。
外面的铃声也在此时恰好响起,酒店服务人员透过门口的话筒彬彬有礼地开口:“客人您好,您叫的客房服务。”
那月想,降谷零叫客房服务来给他送东西的时候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接到组织成员的电话。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