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粉色的猪

对于波尔·里奇默来说, 这是神奇的一天。

他惨遭同学羞辱时竟然被一只精灵拯救了，精灵给了他一套竖条纹的衣服蔽体，并带他坐上了不久前刚在王城运行的气泡猪。

一种他过去只能远远看着的神奇魔兽。

麦特欧老师说气泡猪是王城星琪亚独有的交通工具, 因为这种魔兽以风流为食，且不具备排泄功能，智商低下, 只需要提前铺设好风流轨道再加上一点工作人员的助力，就能一天到晚不停歇的工作。

事实上在外界气泡猪是一种很罕见的魔兽, 它们整日漂浮在云端浑浑噩噩，后来被冒险家发现带了回来，政府出高价买下并培育改造，终于在十年后投入使用, 不论用来运货还是运人都是极好的, 听说下一步安隆达准备在其他城市也建设风流轨道, 将更多的气泡猪投入使用。

波尔跟着精灵在站台处缴纳铜币, 进入了气泡猪的身体，这样说听着很奇怪，因为它们巨大的身子就像气球一样鼓胀，粉色的皮肤被撑至半透明, 它们的魔核以及控制中枢都在不透光的小脑袋里，原本身体里什么都没有, 后来被人开了一道门又在里面安放了一些红色坐凳, 能容纳上百位乘客。

波尔贴着精灵而坐，就像之前那样, 精灵默许了他的动作, 当巨大的气泡猪里挤满乘客, 站台处穿着粉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上前, 他们同时举起手中的制式魔杖，释放了初位风系魔法【大风】。

这是一个很基础的魔法，基础到魔咒课第一周就会介绍，在风元素的推动下气泡猪回到了风流轨道，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去。

不论气泡猪怎样移动，它肚子里的乘客们都坐得很稳，这是因为投入使用的气泡猪身上附加了很多魔纹，如减震、扩大、漂浮，上空传来了甜美的女音：“各位乘客请注意，气泡猪在风流轨道飞行时请勿蹦跳打闹……插播一条招聘信息，安隆达交通管理中心现急招上千名工作人员，要求魔力储备充裕，至少能支撑连续十个初位魔法，有风系魔法学习经验人士优先，提供三餐，每月……”

波尔茫然睁着眼，透过气泡猪半透明的皮膜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街道，行人的脸逐渐扭曲，他突然感到了难言的恶心，耳边所有的喧嚣一点点消失，他合上了眼。

有人轻点他的额头，一阵清凉温润，男孩睁眼看去，发现是满脸懒洋洋的精灵，她对他施放了一个水系提神魔法。

“第一次坐这玩意儿吧？习惯就好了，累了就睡会儿。”

他盯着她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满眼扭曲

的红被温暖的金色所替代，才默默低下头，悄悄吸了吸&039;精灵身上的香味，他不知道这是花香还是什么，浅浅淡淡，在人挤人的浊气中杀出一片清新宁静。

旁边精灵在和麦特欧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他俩交谈时总会显得特别默契，让人插不进话，波尔脑子乱乱的，他其实知道都璐，毕竟校外来了一只摆地摊的精灵还是蛮出名的，现在学校里的女孩子都流行用那儿买的饰品，但精灵和麦特欧老师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一个人类能够和精灵同进同出？

无数纷杂的思绪在波尔脑子里进进出出，他隐约记得气泡猪停了两次，有乘客离去又有新的乘客进来，每当他们走过精灵身边时都会偷偷看她几眼，她神色平静，像是早已习惯。

“白金木区东站即将到达，需要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自从被学校录取就没怎么出去过的波尔对于白金木区很陌生，当他跟着精灵和麦特欧老师走了十几分钟后，一排精致的临街联排别墅出现在眼前。

这明显是一片高级住宅区，每栋房屋外都有不大不小的庭院，出太阳时可以坐在庭院聊聊天，喝茶吃点心，而麦特欧·瑞兹家门前的小庭院很是体面，因为园丁会定期来护理院中的花草和灌木。

这种精心维护在都璐看来有些微妙，因为即便工作了大半辈子，但这栋房屋依旧不属于瑞兹一家，他们只是签订了五十年的居住合同，到时间后没有续费就会被人直接踢屁股撵走。

但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因为土地归属于贵族，像他们这样的人除非做了什么巨大贡献，否则永远都不可能被奖励一小块儿地，目前瑞兹夫妇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麦特欧以后能担任教授，假如成为了魔咒专精高等学院的教授，那么按照律法他将会被奖励一栋居住权至少三百年的房子。

要是三百年后他还活着并且仍旧在学院任职，期限将会被提升至永久，直到他的某一任后代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导致房屋被政府收回。

当波尔以为精灵会和麦特欧一起回家时，两人却在路边分别，他下意识选择跟着精灵，她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都璐已经不在麦特欧家里住了，虽然瑞兹夫妇的态度非常热情，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久住，于是在瑞兹夫妇的介绍下她租住了同街不远处的房屋。

得益于精灵的天赋，庭院内花团锦簇蝴蝶纷飞，这种盎然的生机并非人工精心打理就能出现，而是源于野性的自然馈赠。

不过屋内摆设却异常冷清，都璐将就着房东留下的家具维持生活，没有花费时间和金钱去

特意装点，一些简单的装饰还是瑞兹夫妇送来的，如果不是需要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避免睡大街被卫兵驱赶，都璐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睡在外面。

她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归属感，也不认为这种短期租住的房子能够称为自己的家。

精灵先是查看了波尔的伤势，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看着很凄惨，但也不算很严重，某种意义上来说欺负同学的高材生们很精明，他们知道什么样的欺负算是小打小闹，稳稳把握住分寸，不让学校有理由教训他们。

她想了想，先是对着男孩放了几个缓解伤痛清热解的魔法，便把人撵到浴室让他把自己洗干净，等波尔顶着一头湿漉漉短发出来后，看见桌上放着卖相不佳的药膏。

棕黑色的药膏堆积在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鲜绿树叶上，散发着浓浓的怪味儿，视觉效果略有些恶心，波尔还没说什么，旁边过来帮忙的麦特欧就神色微妙道：“原来你们精灵疗伤也涂药吗？我以为你是那种挥挥手一个魔法就把人治好的类型。”

其实都璐放了几个魔法后波尔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还没有痊愈罢了。

“我发现你们对于精灵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挥挥手就能把伤治好的魔法确实有，但对付这种小伤还不至于。”都璐扒掉男孩的衣服，只给他留了一条底裤，熟练上药。

目前她掌握的魔法中，治疗效果最好的就是自然魔法【生根】，大伤小伤分分钟痊愈，但对一个孩子用这玩意儿实在不至于，太考验人意志力了，都璐估计那藤蔓往伤处一捅……波尔大概会觉得之前受到的欺负都是小意思。

精灵调制的药膏虽然卖相不佳，但效果有目共睹，波尔全程盯着都璐的手，黏糊糊的药膏落在淡色的指腹上，似乎也因此变得好看一些，丑陋的伤口被药膏均匀涂抹，留下了狼藉的深色。

“你不疼吗？”都璐给他贴上了保护作用的淡绿色绷带，原本长长的一卷绷带被她裁成一块块贴在了男孩身上，她甚至颇有童趣把绷带弄成叶子、星星、花朵的形状。

波尔轻轻碰了碰贴在脸上的小绿叶，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摇了摇头。

精灵露出微笑，当麦特欧以为她会给孩子灌点鸡汤时她突然用力戳了戳刚刚贴上绷带的伤处，男孩吃痛，惊讶看着她。

“你应该感到痛的，小子，你身上疤痕不是荣耀，而是一份象征着软弱的耻辱，你得记住这份痛苦和耻辱，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再承受这份痛苦，或者——”

“还能忍耐更多的痛楚。”

波尔愣愣看着她，旁边的

麦特欧赶紧咳了咳把这货拽走，他温和道：“我记得你，你是波尔·里奇默，一个富有天赋的好孩子，现在好好坐在这儿休息，别想那些不好的事儿，我和这位精灵、姐姐去做饭。”

说到“姐姐”的时候，麦特欧顿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不清楚老板的年纪，虽然她看起来年轻漂亮，可在精灵族哪怕是下位精灵寿命都有1800年，所以说不准老板已经好几百岁了……

不过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想不开去管都璐叫奶奶，下一秒就可以去冥河游泳了。

“做什么饭？今天家里又只剩你一个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妹妹住校周末才回家，我父母忙着给上司写报告，有人给你做饭还不开心吗？”

“你那拙劣的厨艺有什么好自豪的？”

“……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波尔静静看着，精灵和麦特欧老师又开始说一些他不是很懂的话了，气氛融洽，这俩一边斗嘴一边马马虎虎做好了晚饭，当波尔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浓汁碎肉小面饼时，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别人坐在一桌享用美味的餐食了。

“你们学校学生可以夜不归宿吗？”都璐突然想起什么。

“会有学生会的成员去查寝，不过……之前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吧，这孩子比较特殊。”麦特欧回道。

所以像波尔这样的孩子突然失踪一晚上也没什么人去关注，甚至老师也习惯偶尔看不见他来上课，因为他时不时就会被同学们关进厕所或者别的地方。

感觉异世界的校园霸凌比她穿越前还严重啊，说实话，都璐从小到大接触到的校园霸凌顶多就是班上有同学冷暴力某个人，怪里怪气说几句话或者窃窃私语议论什么，没有上升到会故意针对或者暴力的层次，但她估计这可能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颜值和家庭条件又刚好卡在不会被排挤的边缘。

她没经历过不代表世界就是纯白无暇。

麦特欧洗完碗后嘱咐波尔明早跟自己一路去学校就回家了，他也不是瞎子，能看出比起自己这个老师波尔更亲近精灵，虽然精灵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个靠谱长辈。

都璐确实没有教小孩的心思，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熊孩子，而熊孩子这种东西从3到16岁都有，整天到处乱窜，而波尔这种十多岁的学生仔正处于叛逆期，想想都觉得可怕。

所以当波尔拉着她希望都璐能指导他魔法的时候，她挑挑眉毛，平静道：“我很忙的，小孩，没那

么多时间辅导你，而且你也不能指望作为精灵的我对人类能有多大的同理心。”

“我知道，所以我向你起誓，我愿意将自己奉献给你。”

“……你以为我是什么喜欢小男孩的不正经恶魔吗？”

男孩愣了愣，茫然道：“我听说像我这样拥有特殊天赋的人，可以成为学习雷系魔法的媒介，而媒介的强度与我自身的魔法造诣有关，精灵的寿命很长吧？我一定会在你之前死去，而我死了之后，灵魂也好、肉&039;体也好，你想拿来做什么都可以。”

都璐神色微妙，她看着身高连自己胸口都不到的男孩，古怪道：“如果你只是想单纯报复那些欺负你的同学，找我还不如去和恶魔签订契约，反正代价都差不多，我保管随便来只恶魔就能把那些小菜鸡杀得屁滚尿流。”

真没必要向她这种半吊子精灵献出灵魂。

“不一样，”男孩紧紧拉住都璐的衣角，像是害怕她突然离去，他小声道：“我不在乎那些人怎么想，他们是死是活也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想、想成为像……”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想法，波尔本来就不是一个口才好的家伙，他急得眼眶湿润，水汪汪的眸子就这样盯着都璐，她看起来有些烦躁，最后一把推开他。

“行了，你快去睡觉吧，我也不用你献出灵魂，平时给我打工就行了，”她谨慎道：“记住，我们没签合同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的工资，所以我不算雇佣童工，懂吗？”

“好的，谢谢、谢谢姐姐！”

原本以为自己被拒绝的孩子立马兴奋抬头，双眼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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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