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枯萎的树

ev81194出了一些意外。

他以前是一只很乖巧的奴隶, 出生在奴隶场，也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模样，自然也就不知道自由为何物。

对于这只精灵来说, 他的世界只有铁笼那么大, 虽然为了将他训练为一名合格的战斗奴隶, 奴隶场教会了他很多战斗技巧，甚至放他去角斗场搏斗过, 除此之外还学了各种各样有用没用的技能，但所有的学习都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然后找到一个更好的主人。

某种程度来说ev81194在这家店是和看板郎差不多的存在，以前也有很多客人对他感兴趣，但在店家故意哄抬物价下大多数人明智选了放弃, 不过最近这家奴隶场有了更好的招牌，所以他们准备把精灵处理掉。

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 为了防止在未来百年因为战争覆灭, 举国攒出了一笔丰厚的资金, 向该奴隶场预定了ev81194, 他们决定在皇室血脉中融入精灵血统, 继而提升后代的魔力浓度, 以达到发展国家的长期计划。

据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十多位公主，只要精灵到账立马开始繁衍大计，目标是在未来20年搞出一个半精灵军团。

不论如何对于一名奴隶来说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去处了, 肉眼可见ev81194未来待遇不差, 再怎么被压榨皇室也只有十多位适龄公主, 只要让她们怀上孩子ev81194就能休息一段时间, 不过精灵和人类混血受孕率较低, 平均以一个月一位公主来算, ev81194大概能过上日日夜夜当新郎的“快乐”生活。

然而买家卖家都谈好了条件，ev81194却突然出现了问题，他一改柔顺乖巧的个性，沉默一段时间后开始进行越来越激烈的反抗，不再甘于被囚禁在笼子里。

过去他以为笼子就是他全部的家，直到他看见了站在笼子外面的都璐。

很难言述精灵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在反抗接连失败后绝望悲哀的一次次寻死，不管怎样的鞭打与训斥都无法阻止他，迫于无奈，卖家把他从看板郎的位置上卸下来，关进了囚室里。

“所以这位大人，您也看到了，只要他乖乖配合我们就不会虐待他——这也不算虐待，他是我们的商品，出生就在我们奴隶场，作为我们的所有物得以存活，按照国际条令我们有权处置他的生死，不是吗？”半身人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手帕，小心擦着汗。

都璐认为他没有说错，所以她很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会这样紧张，或许这个世界的精灵要比

她想象的更加团结。

“他死了吗？”都璐平静道。

她的镇定缓解了半身人焦灼的心，他迟疑几秒，干巴巴道：“我想，应该还能再坚持会儿。”

上次都璐见到ev81194的时候，即便对方穿着简陋的几块布，但无论如何他状态良好，金发柔顺翠眸清澈，甚至有雅兴去弹奏竖琴，他就连十指都漂亮修长，为了保证精灵的外观更加精致，商家把他手上因为训练磨出的老茧物理消去了。

然而现在他嘴里堵着防止他撕咬自己的口&039;枷，环形束带紧紧系在他的面上，同时脖颈处套上了厚厚的铁环逼迫他只能仰头。

除了额头那儿缠绕着绷带，他的脸倒是没怎么受伤，保留了属于精灵的清丽俊秀，然而面容枯槁，透着死灰，他的双眼紧闭着，唯有偶尔颤动一下的眼睫毛暴露他不是具尸体。

接着身体那儿，就让人不忍直视了。

从脖颈到脚趾几乎找不到完好的地方，即便用束缚带捆绑，但血污仍然溅得到处都是，甚至就连某些部位都被血染成了深褐色——都璐倒抽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惩罚奴隶还往那种地方打吗？”

“这不是我们弄的，他趁我们不注意开始自残，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就连魔法都抢救不回来了。”半身人现在回忆起当时的场面都觉得可怕，即便种族不同，但他也是个男性，某种程度上还是能感同身受的。

都璐停顿了一会儿，不知用什么样的心情说道：“那这样问题也不大，毕竟有魔法，即便是用这幅姿态把他交易出去，反正买家只是想把他当做配种工具，不需要确认他的意志，喂药就行了。”

不论怎样挣扎、如何反抗，终究无法改变货物的身份。

回答她的人却是格拉蒂妮，银发少女秀眉微蹙，那张漂亮到不似凡人的面容罕见出现了怜悯：“并非如此，我能够感知到他的魔力正在衰竭，他的生命力正在不断消退，看他的头发。”

听到这句话，半身人难免面色阴沉，接着长长叹息一声。

都璐这才发现，并非是因为憔悴精灵的长发才没有光泽，而是确确实实颜色变浅，暗示着生命的衰竭。

这个世界的精灵是非常特殊的一个种族，他们生于自然，生来自由，每只精灵刚出生的时候都拥有一头璀璨的金发，恍若太阳般绚烂夺目，而随着他们不断长大，寿命流逝，金发就会变得越来越黯淡，直至褪为银白。

精灵是不会衰老的，一只刚刚成年的精灵和一只活了上千年的精灵站在一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发色，

光看面容和身体状态压根分辨不出年纪，而当一只精灵走到生命尽头时，他们会回归自然，沉沉睡在伴生树的下面，在其他精灵的祈祷声中化为光点浇灌树根，用另一种方式存活于世。

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种族特征，导致了精灵奴隶的稀缺，说实话，性格温厚纯良的精灵并不难捕捉，精灵面对险恶的阴谋诡计再怎样防范都会有疏忽的时候，然而野生精灵在失去自由后便会出现自毁倾向，加速生命力的衰竭，精灵寿命一般在1800-2500年之间，当他们选择自我毁灭后寿命将百倍缩减，短短十几年就枯萎老化，最终凋零。

由此，ev81194才会显得这样珍贵，他的血统并不高贵，战力也谈不上如何强大，然而他是一只甘愿关在笼子里被人支配的精灵，这份温顺乖巧可以说是无间之城独一份，因此被老板放在奴隶场当作招牌。

可惜精灵的自毁倾向终究不会缺席，即便迟到了很多年，最终也在遭遇一个不大不小的契机之后点爆。

半身人专门把都璐带到这儿来看ev81194其实是为了让她接盘。

反正同为精灵，说不定都璐有办法救对方——能不能救都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把这烂摊子丢开，天知道为了培养这只精灵奴隶场花费了多少资源？别看是b级，即便在无间之城这种地方，集美貌、气质、才华、战力为一身的奴隶都是罕见极品，那个国家已经退货了，他们决定尝试其他血脉而不是花大价钱去买只能活十几年的短命鬼。

格拉蒂妮悄悄对都璐说：“如果你想要他，我可以买来送给你，他这副样子让我有些难过，毕竟他和你同为精灵。”

所以看到ev81194格拉蒂妮就会想起都璐，难免心疼，她不敢想象利贝尔图特遭遇这种情况后会发生什么，这不是杞人忧天，在这个世界谁都有可能沦为奴隶。

都璐看了ev81194好一会儿，轻声道：“假如我没有出现，你们准备如何对待他？”

半身人愣了一下，慢吞吞道：“他都成这副模样了，我也不遮遮掩掩，肯定卖不出原来的价钱，我们会请一位专家来剥夺他的神智，让他变成只会呼吸的傀儡，虽然无法根治他衰竭的生命，但可以延长他的死期。”

说这段话的时候，一直唯唯诺诺的半身人展露了真正的冷酷，说实话，其实他根本就不畏惧精灵，毕竟这儿可是无间之城，就算是巨龙来了都得低头，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于用惊慌胆小来伪装自己，假装自己是个小丑来取悦别人。

直到别人放松警惕，轻蔑看着他，这个时候给对方

狠狠来一下便事半功倍了。

他继而道：“我们也是在救他，不是吗？如果思考会让人感到痛苦，为什么不试着把自己的脑子丢掉呢？”

都璐没有说话了。

其实半身人也估摸不准这位精灵女士的想法，他干这行也有很多年了，此时却难以确定对方会不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因为这只精灵……看起来简直要比他这个卖奴隶的还冷酷。

甚至某一瞬间，半身人感到一种窒息，这位精灵女士并非在用平等的目光注视他们，而是用一种属于更高维度、极端一视同仁的漠然目光，不带任何感情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事儿。

他实在拿捏不准对方的态度，想象中面露同情甚至感到愤怒的精灵压根不存在，这位精灵女士用一种评估的目光打量着ev81194，就像查看刀刃是否锋利。

“他这个样子，卖不出高价。”她沉吟好一会儿才道。

半身人脑子一乱，一句话脱口而出：“他原本价值25万金币——额，我们支持用魔法道具和魔核兑换，甚至一些罕见的魔法书也行……”

“但现在他不值这个价钱，不是吗？”都璐走上前，不在乎ev81194满身血污，轻抚他失去了光泽的长发。

他睁开了眼，用空洞的目光注视着她，透着死寂的麻木。

“你认为自己值多少钱呢？”她微笑着问道。

……

都璐听到25万金币的时候心就凉了一截，她看似镇定，甚至在之后和半身人开始讨价还价，其实看都不敢看格拉蒂妮。

虽然她的金主小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25万金币也不算什么，可都璐知道格拉蒂妮毕竟是一个要嫁出去的贵族小姐，而不是卡维法家族的继承者。

就算她是卡维法家族的继承者，突然掏出25万金币也是很吃力的事儿，贵族们往往以一些固定资产来捍卫家族尊严，很多家族都没有过多的流动资金，除非他们愿意变卖一些东西。

这可就难办了呀，半死不活的b级精灵这小矮子都敢开出25万的高价，那a级的小巨人怕不是要卖一个国家？

她在心里琢磨着，一脸随便道：“五千金币吧，我觉得这个价格挺合适的。”

半身人：“你为什么不直接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