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海德拉

尽管从未与克里人实验场有过交易，但连续几十年的渗透与调查下，克里人实验场的情况已经被埃利都调查清楚了。克里人将异人族视作奴隶，异人族同样将人类视作奴隶——就像皇帝的发出警告，即便没有那名特殊的异人族操纵，其他异人族也会自发维护克里人建立的畸形秩序。当手持石斧和石矛的巴达里人挡在远征军小队的时候，没有人会感觉到意外，异人族肯定会奴役占领区的当地人来阻挡远征军的铁骑。

“拿起长矛！”禁卫修会的汉谟拉比向身后发出指令。

远征军小队熟练地将步枪插进鞍带，从另一边的鞍带里拔出长矛架在马上。久经训练的士兵们很快调整好姿态，加快马速急需动能，让小队成为用于凿穿阵线的锥形。汉谟拉比一只手轻轻拧动油门，调整喷漆摩托的速度使其一直保持在远征军小队冲击阵型的前方，另一只手同样握着卫戍之矛。

“加速，冲击！”

还处在前王朝阶段的巴达里人根本无法抵抗远征军骑兵，或许有一些人有勇气朝着远征军挥舞石矛，但无论是如同巨型猛兽般骑着喷气摩托冲过来的禁卫军，还是钢铁长矛挂着挡路者残肢碎肉的远征军，都远远超过巴达里人的想象。

汉谟拉比手持卫戍之矛率先开火，远处的那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立刻躲在了掩体后面，试图躲开远征军小队的冲击路线。仅有一个倒霉鬼被爆矢弹击中，下半身被炸成一片碎肉和血雾，阻挡远征军的巴达里人成片地倒下然后溃散。远征军小队根本没兴趣去追杀那些当地人，他们的目标是那群当地人身后的异人族。

经过数次冲突，异人族也收集到了禁卫修会的情报。

他们特意选在巴达里的村庄进行阻击而不是在平原上野战，就是为了诱导远征军骑兵诱到骑兵阵型无法展开的狭小地带，利用自身的能力与远征军对抗。这种方法非常有效，尤其是面对那些没有禁卫修会领导的远征军小队的时候，这种战术往往能对远征军造成巨大伤亡。远征军的每一名士兵都是普通人，即便是默契的团队协作和长久训练的敏捷身手，也无法弥补他们与异人族在单兵实力上的差距。

异人族毫无规律可言的能力给远征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汉谟拉比打算调转方向的时候，远征军冲击阵线最前方的几名士兵突然爆炸了。没有火焰、没有巨响，仿佛他们突然被空气碾碎，化作一片碎骨与血雾，内脏碎片混合着浓稠的血液在空气中炸开。这幅地狱般的场面没有吓倒远征军，他们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姿态，熟练地绕开掀翻在地的战马尸体。他们以禁卫修会的长矛为指向，继续朝着那几名异人族躲藏的位置进行冲击，并且默契地分出一部分士兵在马背上进行快速射击，压制躲在掩体后面的异人族。

禁卫修会将那些驱使当地人作战的异人族比作伴随步兵冲击阵线的装甲车，只不过异人族并不拥有装甲车的防弹能力，也无法抵抗与禁卫军的力量。按照既定战术，远征军小队自动分出两支队伍包围异人族所在的村庄，另外一支小队跟随禁卫军汉谟拉比冲向掩体，绞杀异人族。

这样的遭遇战发生过不止一次，所有远征军士兵都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汉谟拉比并不认为有着不同能力的异人族能够改变这场遭遇战的结果，只有少数拥有类似传送能力的异人族，才能从禁卫修会手里侥幸存活，并将禁卫修会的情报送回给克里人或者其他异人族。

突入村庄的远征军小队没有与异人族正面对抗，他们如飓风般冲过掩体，按照汉谟拉比的命令朝着里面投掷爆炸物和烟雾弹，紧接着他们就冲了出去与另外两支负责清理村庄周边敌人的远征军汇合，从另一个方向朝着目标地点进行火力封锁。

汉谟拉比调转车头再次冲了进去，高速行驶的喷气摩托直直撞向百米外的掩体，他感觉身边的空气正在向内挤压，如同一双看不见的巨大手掌朝着他猛烈拍击。禁卫军的动力装甲抵抗住了这次看不见的爆炸，只有受到冲击的喷气摩托晃动了几下——高速行驶中的晃动极其致命，但汉谟拉比仍然控制住了车辆——他能听见掩体后面的异人族用克里人的语言紧张地叫喊，仿佛不理解禁卫军为什么能在这样的气压中幸存。直到汉谟拉比撞碎那面土墙，用卫戍之矛刺穿他的身体，那名异人族仍然弄不明白，即便是克里人常用的全环境作战服也无法抵抗这样的剧烈气压变化，为什么禁卫军能够幸存。

仅剩的一名异人族彻底失去了镇定。

她被吓疯了，毫无理智地朝着禁卫军慌乱地释放出汹涌的电流，但除了烧焦汉谟拉比的深红色战袍边缘以外什么也没能做到。汉谟拉比甚至没有转过头观察她，只是简单地侧过车身将卫戍之矛伸过去然后扣动扳机。相比月球阿提拉基地的异人族，这里的异人族对于如何运用自己的能力更加生涩，汉谟拉比甚至不想将他们称作敌人，因为重视这样的敌人实在是太侮辱禁卫修会了。

喷气摩托再次调转车头，最后在异人族的尸体前缓缓停下。

”

汉谟拉比通过语音记录这场冲突的结果，作为一份简短的语音战报发送给指挥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确定这些异人族的大脑里是否寄生着海德拉的寄生虫，他用卫戍之矛切开异人族的颅骨确保没有寄生虫的卵泡，然后招呼远征军中负责处理生化感染的士兵过来，朝着异人族的尸体泼洒燃料，避免肉眼无法看到的少量海德拉寄生虫繁殖和扩散。

那些用来阻挡远征军的当地人，应该就是从这个村庄里强征的壮年男性，那些人或许会回到这里，汉谟拉比不希望战争结束后听到这里爆发寄生虫感染的新闻，那意味着到时候他们还要再来一次这里，毁灭这片土地上所有还能喘气的生物。在禁卫修会被创造出来前，皇帝就曾经面对过海德拉，即便在另一颗星球上用氢弹毁灭了海德拉，在返回地球时仍然要进行全方位消毒。

现在没有这种消毒条件，只能用神殿制造的燃料。

““战斗减员3人，1人负伤。你听到了吗，米勒舰长？”

“我听到了，继续按照既定路线规划运动，确保没有任何幸存者。”耳机里米勒舰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些当地人是否妨碍了任务？”

“一点微不足道的阻碍。”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汉谟拉比。”米勒舰长叹了口气，“死了多少当地人？”

“大概十几个，都是青壮年。这个村庄必须和这个诺姆的其他村庄合并，或者等到战争结束后组成一个规模更大行政单位。”禁卫军毫不犹豫做出判断，“我认为就是这场战争导致巴达里文化相互融合，度过前王朝时期。”

“我的意思是，你看到了妇女和儿童吗？”

“没有，至少没看到活的。”汉谟拉比瞥了眼角落里那个还带着血丝的颅骨。那是个幼年人类的颅骨，缺损的牙齿不知道是更换乳齿还是因为暴力。“他们都死了，某种生物享用了他们的血肉。没有齿痕，不是野生动物。血迹新鲜，没有蛆虫，死亡时间不会太长。”

“也就是说，目标曾经出现在这里。”米勒舰长敲了敲平板，“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特殊异人族海德拉，可以释放出纳米级别的微小寄生虫，那些寄生虫不仅用来突破血脑屏障进入生物的大脑，改变神经递质和电流信号，还能啃食血肉。档案中关于海德拉的描述提到，海德拉极度热衷于食人而不是人类的食物来补充能量，远征军遇到的每一个空荡荡的村庄都能找到只残留着血丝的骸骨。

有大量受到奴役的埃及人向远征军哭诉，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的家人被可怕的“恶魔”吃掉。米勒舰长光是听幸存者的讲述就感觉恶心，他实在没法想象出来，一个人在短短几秒钟内从内部吃掉是一件多么可怕的情形，他更没法想象那些幸存者的绝望。他亲眼目睹过这个时代的野蛮血祭，但他认为被海德拉吃掉的人远比血祭的祭品更加绝望，他现在还认为皇帝用氢弹毁灭海德拉判决还是太轻了。

“情报是正确的，海德拉曾经在这里。”汉谟拉比粗略地回忆起自己接受过的法医课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

米勒舰长在地图上标记了汉谟拉比此时的坐标，在清单上做了个标记，然后将其发送给参谋部。档案显示海德拉是由集群意识操纵的寄生虫，它可以寄生在不同的异人族身体里，这意味着它可以同时出现在多个地方——另一名禁卫军也回报了相同的情况，同类型的骸骨——远征军无法确定海德拉的主体意识位于哪一个异人族身上，在海德拉聚合成一个个体之前，斩首打击没有任何意义。

参谋部为了确保海德拉出现时，所有远征军突击队能够以最快速度支援，使用了非常复杂的数学算法。米勒舰长一想到参谋部给出的数字就有些头疼。他在学生时期的数学成绩非常优秀，但这并不代表他了解那些高深的数学原理，他只记得参与计算的皇帝提到了什么“拓扑着色地图”，并且声称即便是异人族也无法逃避数学规律。

虽然不理解那种数学算法，但米勒舰长知道排除法。

远征军能做的就是不断压缩异人族的活动范围，直到逼迫海德拉主动收缩力量、聚合所有纳米寄生虫。杀死越多的异人族，海德拉的主体意识活动范围越小。皇帝非常肯定海德拉不会主动迎战它无法判断实力的对手，作为目前唯一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异人族，海德拉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

在克里人的强迫下，海德拉肯定会收缩自己分散出去的寄生虫来积蓄力量、收集情报。但对于克里人来说，海德拉和其他异人族只不过是奴隶士兵项目的产物，是用来应对斯库鲁战争的炮灰，用异人族来对抗反抗克里人的人类再合适不过了。

“按照既定战术，参谋部给出位置的时候，一百二十公里内距离最近的小队将发起斩首打击，在此之前所有小队必须尽量减少非战斗减员，确保有足够的兵力等待其他小队支援。”米勒舰长提醒道。

他手里有着全部七支禁卫修会带领的远征军突击队战报，在清除克里人研究中心周边据点的同时，也在大规模清除拥有作战能力的异人族。他非常担心这些远征军在这场行动中伤亡过大，以至于没有足够的士兵和武器弹药去围剿海德拉。

“我不需要提醒。”汉谟拉比挂断通讯，朝着远征军挥了挥手，“按照地图上的路线继续前行。”

三小时之后，距离汉谟拉比三十公里之外的行军队伍里，米勒舰长跳下作为参谋部的大篷车，骑上一匹属于他的战马。他催促战马一路小跑，直到抵达行军队伍中段的指挥部门。任何人只要看到那匹长着翅膀的白色天马，就会知道这里是远征军的指挥部，因为白色的天马在哪里皇帝就在哪里。

“我带来了最新进展，海德拉的出现地点被锁定在这四个村庄里。禁卫修会将会对那四个村庄进行火力侦察，其中肯定有一支突击队会遭遇海德拉，另外三支小队将会在三十七分钟后抵达。”米勒舰长拿着张羊皮纸，上面写满了数字和符号。“概率学，参谋部的把戏。我不得不承认，参谋部的办法很有效，至少我们不必须要找遍每一个村庄。”

“行军速度太慢了，我们还需要三十五分钟才能抵达预定支援位置。如果海德拉在距离我们最远的村庄，那么还需要另外三十五分钟才能让这一千人作战队伍才能发挥作用。”皇帝毫不客气地说道，“要么我们让四支远征军突击队总计四百人和四名禁卫军，在没有我们支援的情况下对抗克里人制造出来的所有异人族，要么延后侦查时间，并放弃让这支远征军扎营，在黄昏时分与异人族进行决战。”

“这是在行程表上的时间冗余。”

“现在证明，这点时间冗余根本不够。”皇帝说道，“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米勒舰长。是让远征军突击队支撑七十分钟，然后我们率领一千名急行军超过六小时的疲劳士兵发起进攻，还是冒险与异人族进行夜战。”

“夜战。”米勒舰长思考了几秒，“我们的士兵没有夜盲症，我们也有充足的照明弹，我们可以创造出有利于我们的作战条件。更重要的是，我们能有时间恢复体力。”

“你来决定。”皇帝点头，“禁卫修会能够解决海德拉，我需要和其他禁卫军一起进攻克里人的研究基地。”

当汉谟拉比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抵达距离海德拉可能出现的村庄两公里的位置。那里位于一座毗邻河岸的山谷，那座村庄就在河边。占领区的村庄几乎都一样，不会有任何当地人会在村庄外游荡，所有农田几乎荒废。唯一可以肯定的，野生动物不敢靠近这个地方，就说明这座村庄里有几名异人族驻守。

他向后挥手，示意士兵们让马匹躺下，保持安静。

“我们要等待七十分钟。趁着这段时间，让马匹恢复体力。检查弹药储备，进食和饮水。巡逻范围五百米，轮流值班，确保没有敌人靠近。”

随着一连串指令下达，除了马匹的呼吸声，士兵的饮水和进食声，整支队伍完全陷入了沉寂。这些高素质兵员完全执行了汉谟拉比发布的每一条命令，就连给马匹喂水也小心翼翼，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哪怕村庄里的敌人听到了，也只会认为是村庄外围游荡的饥饿动物发出的声音。直到落日的余晖没入山谷的另一侧，汉谟拉比打开数据板，在心底计算支援部队抵达的时间，他才做出手势示意休息时间结束。

这支远征军突击队又花费了5分钟包围了村庄，在每个出口设置了火力组和保卫组，禁卫军这才下达了进攻指令。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天空升起了几道明亮的、冒着烟雾的刺眼光点，照亮了山谷另一侧的出口，这是皇帝所在的远征军派遣来的火力支援部队，专门为远征军突击队提供曲射火力和照明。

“开始火力侦查。”汉谟拉比同时向自己的突击队和火力支援部队下达指令，简易迫击炮立刻朝着村庄投射炮弹。这种迫击炮因为受限于制造工艺有些笨重，但这种简易迫击炮却搭配上了神殿制造的装有引信和烈性炸药的炮弹，在一轮轰炸之后，只是由泥砖和木头搭建的房屋被彻底炸成一地碎块。远征军突击队开始向内压缩包围圈，汉谟拉比和之前一样带领另一支小队冲了进去。

火力支援部队看到村庄上空升起红色信号弹，他们与负责包围村庄的远征军突击队一起，在村庄的每一个出口摆放淋了燃料的火堆作为炮击指示物。“在其他突击队到来前，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就是红色信号弹所表达的其中一部分含义。另外一部分的意思是，“遭遇目标海德拉。”

另外三支突击队、火力支援部队以及部分远征军主力已经收到汉谟拉比发出的消息，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快速行军。负责包围村庄的远征军突击小队只能听见村庄里爆发出接连不断的枪声，本就残破的村庄土墙仿佛被一头看不见的疯狂猛兽撞碎，远征军士兵和战马被怪异的力量抛上天空，然后重重砸在地上。在几秒钟内，还在因为疼痛哀嚎的士兵和战马就被数以亿计细小到看不见的牙齿啃食殆尽——人的身体里平均有5升血液，事后发现，被海德拉啃噬的尸体上残留的血液不足三百毫升——士兵们抛弃战马，试图躲避那头看不见的猛兽的视线，同时找准机会朝着任何聚集起来的虫群投掷装满燃料和火种的小陶瓶。

就在这个时候，身着金甲的禁卫军也在追杀那些受到寄生的异人族。

汉谟拉比知道远征军突击队阻挡不了海德拉多久，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出海德拉的寄生体。这些异人族操纵的火焰、电流与空气无法穿透禁军装甲的保护，心灵感应能力也无法穿透经过生化心理调整的意识屏障，怪异的肉体变异也无法抵抗卫戍之矛布满分解力场的锋刃，就连异人族最引以为豪的肉体力量，也无法与禁卫军比较。

战斗开始的第五分钟，远征军突击小队战斗序列还有65人。

长着翅膀的翼人（同样出现在阿提拉）是最先被杀死的，汉谟拉比立刻锁定了这个在低空盘旋的异人族，朝着它打空了弹匣——如果海德拉试图逃离，那么拥有飞行能力的异人族是最佳的宿主——紧接着是一个眼眶里没有眼睛，头部其他位置都挤满眼球的怪异变种，这大概是个拥有心灵操纵能力的异人族，会给远征军带来巨大的损失。紧接着是一个身高与禁卫军接近，身着特制装甲的猛兽，它试图扑倒汉谟拉比，但熟悉各种战斗技巧的禁卫军轻而易举地与它拉开距离，用卫戍之矛刺穿了它的脖子。

汉谟拉比朝着空气伸出手，然后突然握紧。

一名纤瘦的异人族从空气中突然浮现，手里的匕首在禁军装甲上胡乱刮蹭。汉谟拉比的手掌如同钳子般牢牢抓着它的脖子，然后毫不犹豫往旁边一甩折断了这名异人族的脖子。这名有着极快速度的异人族总是试图偷取禁卫军腰间武装带里的弹匣，但它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也低估了禁卫军的反应能力。

战斗开始的第十七分钟，远征军突击小队战斗序列还有42人。

一个有着黏土身躯的异人，即便被卫戍之矛的分解力场烧灼与蒸发掉部分身躯，它仍然能将分离的身躯重新组合起来。直到将这名异人族引诱至远离水源的地方，其他突击队士兵拿起牺牲同袍留下的十几枚燃烧瓶同时点燃，才将这名外表上与有机生物没有任何关系的怪异生物烧死。

远征军们开始占据村庄里所有能被当做掩体的东西，朝着在禁卫军攻势下聚集起来的异人族开火。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拖延异人族这些“恶魔”，直到其他远征军赶到，哪怕自己注定会牺牲，也要跟着禁卫军一起冲进来。

战斗开始的第二十五分钟，远征军突击小队战斗序列还有27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