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痛苦
晚上十二点钟。
麦格亚大街。
这是一条位于市中心的大街，白天繁华热闹、人来人往，晚上冷冷清清、一片寂静。
威格斯超市就位于这条街上。
超市十点之前就已经停止营业，外面关上了卷闸门。
一辆箱式货车开到超市后门，这里的位置更偏，到了晚上别说是人了，连条流浪狗都没有。
汽车驾驶室里下来了两名男子，头上戴着丝袜套，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走到后面打开货车的门，从里面又跳下来两名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对着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问道，“洛基，非得要锁上货箱的门吗？虽然我没有密闭恐惧症，但真的不喜欢这样。”
“没问题，下次我会把你绑在车顶，到时候你就能一边坐车，一边享受夜晚的月色了。”
“哈哈……”周围的同伴笑了。
洛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吩咐，“马丁，老规矩，你还是负责望风。
卡菲特，你去开锁。
乔治，你这个白痴，不要在这里抽烟。
伙计们，动起来，让我们速战速决。”
几人分头行动。
卡菲特拿出工具开始开锁，说是开，更像是在撬，很粗暴的将锁子破坏。
虽然感觉开锁技术一般，但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洛基打了个响指，“马丁，你继续望风。
卡菲特、乔治，跟我进去大采购。”
洛基在两个小弟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超市，打开超市内部的灯光，看着超市里满目琳琅的商品，洛基露出了一抹坏笑，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眼前的超市就像是花季少女，散发着别样的魅力，任他索取。
“伙计们，快乐时光到了。”洛基张开双臂，嚣张的笑了起来。
“哈哈……”
“宝贝，我来了。”
两个小弟也发出了一阵笑声，推着购物车开始挑选物品，香烟、红酒、唇膏、香皂、奶粉、纸尿裤……
这些物品不一定是最贵的，但都属于体积小，容易出手的。
两个小弟肆无忌惮的用超市购物车搬运物品，似乎将这里当成了自家的仓库。
洛基则是拿着一根长棍，将超市的几个摄像头都敲碎了。
虽然他们都戴着面罩，但他仍然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
洛基敲完了摄像头，也准备搬运商品时超市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hey，boy，你们在开派对吗？
我也想加入。”
这个陌生的嗓音将洛基三人吓了一跳。
洛基丢掉手中的香烟，扭头望向声音的方向，看到一个黑发青年站在超市门口，他抄起旁边的棒球棍指着卢克，“你这个白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想死吗？”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马丁在哪？你把他怎么样了？”
洛基说完，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看到黑发男子后面又走进来三个人，每个人都身穿防弹衣，手里拿着步枪，腰上别着手雷和震爆弹。
“偶买噶的……”洛基虽然腰上别着手枪，但他不敢动，双方的火力差距太大。
动，就是死。
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第一时间拔枪，否则，自己现在可能也已经躺倒地上，浑身冒血了。
‘咣’的一声，棒球棍落在了地上，洛基问道，“嘿，我们只是想赚点外快，无意冒犯。
你们想怎么样？”
卢克亮出警徽，“lapd，你们三个丢掉武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看到对方是警察，洛基三人更是丢掉内心深处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三名盗贼被摁在地上，搜身、拿走武器、戴上手铐，一套流程走下来老老实实。
卢克摘下白人男子的丝袜头套，“你叫什么？”
“洛基。”
“全名。”
“洛基.琼斯。”
一旁的小黑笑道，“唔，你的真名就叫洛基。”
洛基瞪了一眼小黑，“是的，有问题吗？”
“No，但是注意你的口吻，我不保证不会揍你。”
卢克拿出了山源超市老板的照片，“你认识他吗？”
洛基看了一眼照片，嘴角抽搐了一下，“No。”
卢克笑了笑，“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别给自己找麻烦，明白吗？”
洛基依旧面无表情。
“我们再来一次，最后一次。”卢克指着照片，“认识他吗？”
洛基看了一眼卢克，沉默不语。
大卫笑了，“我喜欢这个家伙，有点意思。”
“你说得对，我也喜欢这个家伙。”卢克嘴上说的轻松，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马库斯、杰克逊，把另外两个家伙押上车，我要和洛基单独谈谈。”
洛基明显感觉氛围有些不对，他很熟悉这种感觉。
这些混蛋pd在面对他们这些帮派份子时，要比对普通的嫌犯手段更加狠辣。
当两个小弟被带出超市，洛基没有了顾虑，他知道警察也没有了顾虑，不再犹豫，“我认识他，没错，我见过他。”
“很好，他叫什么名字？”
“奥斯蒙.辛普森。”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卖给他一些商品。”
“什么商品？”
“就是一些烟、酒、日用品一类的。”
卢克拿出一张清单，“你看看，是不是这上面的物品，注意品牌。”
洛基仔细看了看清单，“没错，就是这些物品。”
“这些物品是哪来的？”
洛基叹了一声，“是他出卖了我吗？”
“少废话，先回答我的问题。”
“呃……我记不清了。”
卢克笑了，“你是在间接告诉我，你盗窃了很多商店，想要我把你做过的坏事查的清清楚楚？”
“呃……我想起来了，是一家韩国超市，江南超市。”
“什么时候盗窃的？”
“八月3号晚上十二点左右。”
“你盗窃的商品中是不是有卡非拉牌红酒？”
“好像是。”
“我要准确回答。”卢克指着清单上的红酒品牌。
“是的，是有两箱这个牌子的红酒。”
“为什么要在红酒中下毒？”
“下毒？
No，我没有下毒，我只是想把商品变成钱，为什么要下毒，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卢克看对方不像是在撒谎，“在你们将红酒卖给山源超市时，还有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这两箱红酒？”
“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同伙下毒？”
“不可能，这样做对他们也没有好处。”洛基似乎感觉到了问题，“你们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你卖给山源超市的两箱红酒中，有两瓶红酒里下了毒，我们是来调查这件事的，如果你想要一份有利的认罪协议，就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明白吗？”
“下毒？”洛基皱眉思索，“可我们真的没有下毒？会不会是那两瓶红酒本身有问题？”
大卫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厂家给自己下毒，还是超市给自己下毒？他们疯了吗？”
“nono，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天晚上见到了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进入了超市，也没准是她下的毒。”
卢克问道，“什么样的人？”
“一个亚裔女人，穿着一身碎花裙子，我们在超市附近观望时看到了她，等她离开后才动手抢劫的超市。
因为那是韩国人开的超市，她也有可能是韩国人，我就没太在意。”
卢克拿出江南超市老板李善美的照片，“是她吗？”
“有点像，但应该不是。”
卢克想了想，又拿出李善美表姐金秀慧的照片，“是她吗？”
“好像是她。”
卢克有些意外，“她进去了多久？”
“我不知道，我们到的时候，发现超市后面是开着的，我们就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躲在车里等着。
只是看到她出来的时候，身上像是背着一个黑色背包。”
“当时时间是几点钟？”
“十一点五十左右。”
“你有证据吗？”
“是的，我当时感觉有些好奇，就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卢克拿出他的手机翻找，果然发现了一张疑似金秀慧的照片，时间是八月3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
在卢克的印象里，金秀慧和表妹李善美的关系比较亲密，对方何为要晚上偷偷摸摸的潜入表妹的超市？
她是投毒者？
还是有其他目的？
至于金秀慧为何会选择8月3日潜入超市倒是不难理解。
因为那一天超市附近停电，超市摄像头无法使用，金秀慧应该是知道的。
从这一点看，她是有投毒嫌疑的，只是暂时还不清楚动机。
卢克收回思绪，望向洛基，“你愿意出面指认她吗？”
洛基反问，“我有什么好处吗？”
“No，我就当你同意了。”
洛基“……”
随后，洛基也被押着离开了超市。
洛基四人有帮派背景，先移交给了打黑及扫毒司处理。
卢克拍了拍大卫的肩膀，“伙计，交给你了。”
“别忘了我的那顿酒。”
卢克笑了，“打给我。”
……
翌日下午。
江南超市。
经理办公室。
两个女人正坐在沙发上聊天，正是江南超市的老板李善美和金秀慧。
金秀慧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超市被盗窃的桉子查的怎么样了？那些警察还来过吗？”
“没有，自从上次离开就没有消息了。”李善美叹了一声，“我没有抱太大希望。”
“嗡。”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李善美从身旁的红色皮包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是推销广告，烦死了。”
“这属于有钱人的烦恼。”金秀慧笑了笑，指着旁边的红色皮包，“这是你新买的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是的，前段时间钟民送给我的，今天第一次背。”
“你的生日还没到，他为什么要送给你礼物。”
“七夕礼物。”
“偶买噶的，我已经很久没过了，甚至已经忘记了。你给他做面条了吗？”金秀慧有些羡慕。
“我做的煎饼，他很喜欢。”
“真羡慕你有个好老公，对了，最近怎么没见他来过超市？”
“他想再开一家分店，忙着选址、调研、乱七八糟的事情。”
金秀慧瞪大了眼睛，“哇喔，你们要新开一家超市？”
“是的，他一直想扩大经营，用他的话说我们已经经营成功了一家超市，只要复制就行了。”
“你们准备在哪开店？”
“可能在白人社区或华人社区吧，会根据周围社区的情况，商品也做出一些调整。”
“听起来还不错……”
“冬冬……”
外面响起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进来。”
门从外面打开，卢克和小黑走了进来。
“嗨，卢克副队，您怎么突然来了？我们刚刚还谈起你。”
“李女士、金女士，很高兴见到你们。”卢克打量着两人。
“卢克副队，请坐吧。
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有那伙盗贼的消息了？”
卢克道，“是的，我们抓住了那伙来江南超市盗窃的嫌犯。”
“真的吗？”这下，李善美有些不澹定了，说实话，她之前已经基本上不抱希望。
“是的。”
“太感谢你们了。”李善美长出了一口气，捂着胸口，“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我一直担心他们会再次盗窃超市。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谢谢。”
“不用客气，我们今天除了要告诉你这个消息，还有另外一件事。”卢克望向了一旁的金秀慧，“金女士，能单独谈谈吗？”
“我……要跟我谈什么？”金秀慧显得有些紧张。
卢克没有回答，继续问，“你是想在这里谈？还是换个地方？”
“呃……”金秀慧抿了抿嘴唇，眼睛望了望卢克，又看了看自己表妹。
李善美也有些纳闷，“卢克警官，你们找我表姐有什么事？”
“还记得，我们之前来的目的吗？”
李善美深吸一口气，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们是来调查山源超市投毒桉的。可是这和我表姐有什么关系？”
卢克依旧没有回答，“金女士，要不你自己说说。”
金秀慧摇头，“这里可能有什么误会，你们搞错了，我从来没有在山源超市投毒。”
卢克反问，“那你有没有在江南超市投毒？”
顿时，金秀慧脸色一片惨白。
李善美有些懵了，“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超市没有发生过投毒事件？卢克副队，你是不是搞错了？”
卢克道，“那是因为投毒后，商品被盗窃犯转手卖给了山源超市，所以，山源超市才会发生投毒桉。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应该感谢那伙盗贼。”
李善美看了看卢克，又望向自己的表姐，最后又看向卢克，“你是说表姐在我的超市里投毒？
不可能。
她不可能这么做的。
我们感情很好。
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我可以给她担保。”
金秀慧附和，“没错，我没这么做过，你是在诬陷我。”
“你觉得自己是清白的？”
“是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金秀慧点点头。
“很好，我们今天就是来解决误会的，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No，这种怀疑本身就是一种人格侮辱，我拒绝回答你任何问题。”
“那就没办法。”卢克亮出了逮捕证，“金女士，我们怀疑你与山源超市投毒桉有关，你被捕了。”
“你们不能这样，我没有做过。”金秀慧情绪很激动。
李善美劝道，“表姐，你先冷静一下，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只要你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就是在诬陷我。”
“金秀慧，你被捕了。”小黑拿出手铐，拷住了金秀慧的双手，宣读了米兰达警告。
随后，卢克和小黑将金秀慧押上警车。
李善美站在超市门口神色复杂，最终只能目送警车离开。
……
警探局。
回到警局后，办理看押手续。
卢克和小黑略作休整，就开始提审金秀慧。
比起之前在超市金秀慧冷静了很多，双手交织在一起，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卢克敲了敲桌子，“金女士，请抬起头。”
金秀慧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你们抓错人了，我根本没有在山源超市投毒。”
“那你有没有在江南超市投毒？”
“没有，那是我表妹的超市，我怎么可能在她的超市里下毒。”
“8月3号那天，你有没有去过江南超市。”
“我记不清了。
不过，我经常去她的超市，就算我去过也很正常。”
“没错，你白天去的确没问题，但你是晚上十一点多去的，那时候超市已经关门了，这就有问题了。”
“我没有去过，你在冤枉我。”
“你确定自己8月3号晚上11点多没有去过江南超市？”
“没有。”
卢克拿出一张照片，“这个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金秀慧看了一眼，再次低下头，不回答。
“我们不光有照片，还有目击者，对方也愿意出面指认你。
你不承认也没用。”
过了一会，金秀慧缓缓抬起头，“就算我去过又能怎么样？也不代表我给超市下毒了。”
“江南超市晚上九点关门，你十一点多去做什么？”
金秀慧沉默了片刻，缓缓的说，“我白天去过超市。
晚上发现自己的耳环丢了一个，我以为自己的耳环掉在了超市，就回去找耳环了。”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李善美？”
“没有。”
“超市的钥匙是哪来的？”
“李善美以前放在我这的。”
“李善美是超市的主人，你晚上偷偷潜入超市，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忘了。”
卢克笑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相信，你觉得这个理由能说服陪审团吗？”
“我说的是真的。”
卢克换了一个话题，“你家里有没有卡非拉牌红酒？”
金秀慧身体颤抖了一下，摇头，“没有。”
“你有没有买过这个品牌的红酒？”
“没有。”
“你确认？”
“是的。”
“我们联系了这个红酒的厂家，查到距离你家较近的十个售卖这款红酒的超市，我们查看了几家超市的监控录像，在距离你家五公里的维金斯超市发现了你的身影。”
卢克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中金秀慧搬着一箱红酒放到款台，红酒的品牌正是卡非拉，“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偶买噶的……呜呜……”金秀慧放声大哭了起来。
等对方哭了一阵后，卢克一脸严肃的警告，“金女士，从审讯开始你就一直撒谎，都已经记录在执法记录仪中，别说我不相信你，检察官、法官、陪审团都不会相信你。
你如果继续撒谎，只能增加自己的量刑。
放聪明一点，跟警方合作对你才是最有利的。”
金秀慧情绪崩溃了，“上帝呀，我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
卢克趁热打铁，“你从维金斯超市购买了卡非拉红酒，然后在红酒中下毒，8月3号晚上放进了江南超市，我说的对不对？”
金秀慧点点头，哽咽道，“是的。
但我只是放了普通的泻药，对身体不会有太大危害。”
既然对方承认了，卢克语气变得柔和了，“为什么要在红酒中下毒？”
金秀慧摇头，“我当时魔怔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你和李善美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
“那你希望江南超市倒闭吗？”
“是的。”
卢克猜测，“你恨李善美吗？”
“我不知道。”
“你讨厌她吗？”
“是的。”
“讨厌她什么？”
金秀慧擦了擦眼泪，“二十年前，我通过留学来到了洛杉矶，我是家族里第一个在美利坚定居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很羡慕我。
我完成了学业，找了一个白人老公，顺利的拿到了绿卡，一切都那么完美。
大概十二年前，我表妹通过我的关系来到了洛杉矶，手续都是我帮她办的。
一开始她借住在我家，穿我的旧衣服，用我的旧包，我帮了她很多，她第一份工作、她的老公都是我介绍的。
是我一直在帮她。
正因为有了我的帮助，她才能拥有现在的一切。”金秀慧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带着一抹不甘和怨恨，“我呢？
我帮了她那么多，我得到了什么？
我离婚了，现在只能靠着微薄的赡养费生活。
我现在甚至没有一份正经工作，而她是一家超市的老板，现在还准备开分店。
我现在租房子住，而她已经有了两套豪宅。
我现在的生活需要精打细算，她整天都在买奢侈品。
每当看到这一切，我都会感觉很痛苦，很糟心。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带她来美利坚，没有给她介绍工作，没有给她介绍老公。
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我也不会过得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