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李牧拜师
听到了李玑的这一番请求之后，对面白起的脸上忽然一阵肃然之色浮现。
虽然白起出身兵家而非儒家，对于老师弟子之间的礼节没有那般的看重，但是他也明白一个老师究竟会对弟子产生多大的影响。
毫不夸张地说，一个好的老师是足以使人受益一生的，而一个坏的老师却也能够毁了人的未来。
李玑与他初识于北伐义渠的战场之上，随后两人又分别担任郁郅大营主将、副将, 共同驻守西北、并肩承担着维护义渠故地稳固的重任。
可以说，白起与李玑之间交情已然深厚无比。
若是在战场之上并肩作战，无论是白起还是李玑都会信任对方，甚至愿意将自己的背后都交给对方去守护。
只是两人的关系越是亲密，白起心中却越难答应李玑这个挚友的要求，因为他明白老师这个词从来都不是那般的简单。
一旦他成为了这两个孩子的老师, 他在相交之时的善意、战场之上的信任之余，更对李玑、对两个孩子多了一份东西。
这份东西名为责任。
这份责任一旦担起，那就是一生的事情。
从此之后他将会将这两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将自己所拥有的才识、经验向这两个孩子倾囊相授。
轻轻将手中端起的酒爵缓缓放置在身前几案之上，白起眼中的肃然逐渐转变为了思索。
他在思索自己究竟能不能够答应对面的李玑，他在思索究竟该如何对待即将多出的两名弟子。
思索了许久之后，白起的视线慢慢抬升，与对面几案之后李玑的视线缓缓连成了一线。
“李兄，白起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李兄，还请李兄如实相告。”
听出了白起话语之中的那一份郑重，李玑眼中同样浮现了一抹肃然，他知道白起此刻的心中还在犹疑。
不过虽然对面的白起还在犹疑、还在思虑，但是此刻李玑的心中却已然是下定决心，要将两个孩子都交给对面的白起教导。
旁人或许不清楚白起究竟拥有着怎样的才能，但是与他并肩作战一场、又共同驻守的李玑如何会不知道呢？
在李玑看来对面的白起乃是方今天下最为顶尖的一位名将，甚至纵使孙武、吴起再世，也不敢说是能够轻易战胜他。
若论用兵，白起可谓是天马行空，非常人可以揣度；若论征战，白起可谓是猛烈如火, 往往一战便能将对方打得是毫无还手之力。
李玑认为如今的
白起之所以还没有扬名于天下, 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经历过一场属于他的战役。
那种战役就像是柏举之战之于孙武，河西之战之于吴起……
不过李玑相信依照白起的才能，迟早有一天会率领秦军打出令天下人为之惊叹的战役，白起之名迟早会天下闻名乃至书写于青史之上。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李玑会将白起选为自己儿子老师的人选，也就不令人感到奇怪了。
心中思绪一阵阵地流转，李玑脸上的神情也越发肃然，随后就听他沉声说道：“有什么话，白兄不妨直说。”
“好。”听完了对面李玑的话语，白起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李兄不怕白起才识不够，误了两个孩子的未来吗？”
“不怕。”
说出了两个字之后，李玑脸上肃然的神情之中忽然浮现了一丝笑容，他的嘴角也随即上扬了几分。
“不仅不怕，在白兄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李玑反而更坚定了要让两个孩子拜白兄为老师的念头。”
“和白兄并肩驻守北疆的数年，李玑早已明白白兄究竟是何等的大才。若论阵战之上的才能，我李玑不过寥寥星辰，如何能够与白兄这般的皓月争辉？”
“李玑所担忧的不过是白兄嫌弃两个孩子资质低下, 不愿意收两个孩子成为自己的弟子。”
面对着父亲李昙、兄长李崇以及对面的姬凌说出了心中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之后，李玑脸上却是浮现出了几分愧疚的神情。
“但是当听到了白兄刚刚的那句问题之后，李玑这才明白自己这是有些枉做小人了，也更坚定了让两个孩子拜白兄为老师的念头了。”
一番解释的声音落下，李玑将自己身前的酒爵斟满，遥遥向着对面的白起一礼。
“白兄，李玑以此爵敬你……”
正待李玑要当着白起和在场一干人的面将这爵酒饮下之时，对面却是传来了白起那充满气势的喝止之声。
“李兄且慢！”
声音落下，李玑手中的动作却是一顿，紧接着他看向了对面白起的神情之中多了几分不解。
就在众人疑惑白起吐出这一道喝止之声究竟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他的目光缓缓向着李玑的身侧偏移了几度。
白起的视线穿过了正端持着酒爵的李玑，并最终落在了他身后的李牧和李云身上。
“云儿、牧儿！”
当白起这两声呼喊响起之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此刻
正处在李玑身后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
迎着看向自己的一道道视线，随后两个孩子却是做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
年龄大一些的兄长李云，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迎上了父亲李玑看过来的目光；
而年龄小一些的弟弟李牧，则是在用视线打量周围，将在场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看在眼中之后，轻轻伸出右手拽了拽自己兄长的衣角。
“兄长，白叔父呼唤我们，我们应该上前了。”
此刻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所以李牧那带着浓浓稚嫩语气的话语却是显得那般清晰。
将目光轻轻移向对面那张十分可爱的小脸之上，白起虽然没有说出什么话语，但是其嘴角却是不禁勾起了几分弧度。
下一刻，就在李牧那有些稚嫩的声音缓缓落下之际，他们父亲李玑的话语却是出现在了两人耳畔。
“云儿、牧儿，还不快去拜见你们的叔父。”
“诺。”
两道应诺之声在大厅之中响起，随后就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缓缓来到了白起的身前。
“李牧（李云），拜见白叔父。”
“快起来，快起来。”
片刻之后，看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孩子，白起脸上的肃然却是化为了一片和善。
带着几分不同于以往那种凌厉肃杀的和善语气，白起对着面前的两个孩子沉声说道：“云儿、牧儿，白叔父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们，你们可一定要和白叔父说真心话哦？”
“嗯。”
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脸上的那一抹郑重、听到他们应诺之声，白起脸上的神情越发温和了起来。
微微等待了片刻，就听白起沉声对着李云、李牧问道：“你们愿意成为白叔父的弟子吗？”
“李云愿意。”
白起这一句问题抛出之后，年长一些的李云很快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至于另外一边的李牧小脸之上却是满满的思索神情。
微微沉吟片刻，李牧不仅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反倒是向着对面的白起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刚刚父亲说过，白叔父的才能比他高出好多。牧儿想知道白叔父如果成为牧儿的老师，能够教给牧儿什么？”
听到李牧这一声充满稚嫩的话语，白起脸上并没有半点不悦，反倒是出现了几分颇为感兴趣的神情。
数息之后，他同样没有给李牧正面的问答，反而带着一脸笑意沉声问道：“不知牧儿想学什么？”
“嗯……”
听到了白起的询问，李牧微微抬起小脑袋再次陷入了思索，随后只听他轻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念头。
“今日在城外，牧儿见到了叔父、父亲率领骑兵疾驰而来。牧儿以后也想率领大军，像祖父提到父亲时曾经说起过的那样，击破敌军的防御、夺下敌军的城池、将我大秦的墨色王旗插在敌国国都的高墙之上。”
“好气魄！”
听到李牧小小年纪便能够拥有如此志向，饶是白起历经了无数次战场、心志已经无比成熟，也不禁为其击节叫好。
端起身前那一爵刚刚落下的美酒，白起猛然从坐席之上站起，他那带着浓浓欣赏神情的目光落在少年李牧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少年之时，便已然能够立下如此大志，牧儿将来的前途定然无可限量。”
用着称赞的语气说出了这一句话语之后，白起手中的酒爵遥遥指向了对面的李玑。
“李兄，这两个弟子，白起收下了。”
“饮胜……”
说完，似乎是心中格外的激动，不等其他人说话白起将手中酒爵举起，顿时一股清冽的酒就这么倾泻而下。
就在这个时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关注着这一切姬凌却是发表起了自己的意见。
“今日，我等齐聚于此，乃是为迎接白起将军、李玑将军两位归来，不想却又有如此一番佳话。”
话说到一半，姬凌的视线却是转向了上首的李昙以及对面的李崇、李玑，“柏人侯、咸阳令还有李将军，我看是不是尽快寻个吉日，让云儿、牧儿正式行这拜师之礼？”
姬凌这一个提议说出之后，李昙、李崇以及两个孩子的父亲李玑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轻点了点头。
“太傅所言极是。”
……
“照先生如此说，李玑将军的两个儿子，已然是拜师白起将军喽？”
咸阳城内、宫城之中，秦王嬴稷和太傅姬凌并排而立，走在一条从宫中缓缓流淌而过的小溪之畔。
快步向着前方走了几步，秦王嬴稷的视线落在了小溪之中，溪水流淌而泛出的层层涟漪就这么进入了他的视野。
这个时候，姬凌缓缓来到他的身后不远处，一道带着几分轻松的声音缓缓出现。
“启禀大王，李玑将军与白起将军共事多年，想来他对于其的才能是深有了解的。若不是这样，他又如何会放心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交托给白起将军呢？”
听到了姬凌的这一句话
语，秦王嬴稷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对于自己老师的话语还是十分认同的。
其实对于白起所拥有的才能，秦王嬴稷可谓是心知肚明的。
从蓝田之战的初识到归国之时的护送；从老师姬凌曾经的评价到义渠战场之上的表现……
观察白起这名被父王、叔父以及老师齐齐称赞的将领五年之后，秦王嬴稷心中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老师姬凌曾经对其的评价并没有错，白起一定会成为他嬴稷手中用来击败敌国、开拓疆土的一柄无上利刃。
这也是这一次当姬凌提出调白起回都担任另外一支大军副将的时候，秦王嬴稷会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的原因。
伐楚一战，说到底就是秦国联合齐国、魏国、赵国、韩国、燕国五国，以击败乃至重创楚国为目标的一次战略行动。
为了这一次大战，秦国已然先行准备了十万大军，也就是卫尉魏冉所率领的丹阳大营。
而由主将司马错、副将白起所率领的这支大军，很明显就是为在关键时刻打开僵持的战局并迅速扩大战果而设立的。
所以这支大军所肩负的责任不可谓不重，这支大军的统率将领也都是秦王嬴稷以及秦国朝堂最为信任的。
可以说，在担任了这支大军的副将之后，白起已然成为了在秦国军中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一名将领。
事关白起这柄国之利刃，李玑两个孩子拜师的事情，自然也是进入到了秦王嬴稷的耳中。
看着面前秦王嬴稷逐渐从思索之中醒转，姬凌轻轻上前了几步沉声说道：“启禀大王，那日臣也在场。臣看李玑将军的两个儿子，特别是次子李牧年少之时便怀有大志。”
“今后此子又将得到白起将军的教导，臣料想这李牧将来或许会如同其老师一般，成为我秦国军中一颗璀璨的将星。”
“将星吗？”听完了姬凌的话语之后，秦王嬴稷一阵喃喃自语。
因为之前种种的经历，对于姬凌所做出的推断，秦王嬴稷的心中还是比较信任的。
听完了姬凌的这一番话语之后，秦王嬴稷却是不禁对于那名名叫李牧的少年多了几分的期待。
他期待着这一颗将星能够在未来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