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Case第8章 奔驰的环状列车(19)
“我一直觉得, ”唐沢裕说,“命运,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他微仰着头, 仿佛见到了面前的郁郁葱葱。银色的界树伸长身躯,伸出无数分叉的枝丫。
“可树顶只有一, 一旦行将踏错, 就只能返回重来……有时候,你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出错在哪节点。”
系统快嘴快舌地接话道:【可命运难道不应该是河流吗?你们类也说,“没有一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是吗。”唐沢裕不置可否,“那你见过逆行的水流吗?”
系统顿时被噎了一下。它嘀嘀咕咕地说:【我怎么知道, 要见过我就不会被你唤醒了。】
唐沢裕笑了笑。
对这涉不深的小东西, 他抱有某种移情般的宽容,被反驳了也不气, 只是毫不在意地继续道:“我失败过次。”
系统空间时间静止,周围的景象全都被压暗了。他身旁伫立着高耸的双子楼, 似乎能透过晦暗的天穹, 看到头顶长明的几颗星星。
“这是我走过最远的一次,却依然没坚持到柯南元年,我才意识到是在四年前出了错。”
“我一直坚守的信念是, 一条路不通, 就换另一条路。遇到荆棘就劈开它, 遇到南墙就砸穿它……”唐沢裕声音渐弱,最后近似于自言自语,“可万一尽头其实没有路呢?”
走到终点才发那是悬崖, 所有的命运只存在一交汇点,而这无疑会是最恐怖、最绝望的一相。
——一开始的努力就是无效的,所有的挣扎毫无意义。
“那我会疯掉的。”唐沢裕顿了顿, 片刻后自嘲地一摇头,“不,我可能在抵达那之前就崩溃了。”
燃烧的香烟,在他指尖袅袅升腾起烟雾,系统一时语塞。
这漠然而冷淡的男,只在界面前抱有一张平静的侧脸,独处时他就像毫无命的石像,最敏锐的视线也读不懂他眼飞掠而过的情绪。
系统努力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数据库,拿面容比对了一下,一会觉得他是在伤心,一会又觉得他是在思索。
相悖的结论险些把系统给纠结成一块麻花,最后电子音小心翼翼道:【可是,你看,你的改变是有效的。】
【星星亮起来了。】
它掏空数据库,也只能找到这样拙劣的安慰,本以为唐沢裕对此无动于衷,没想到他居然也抬头看了看。
“……是啊,”他也重复一遍,“星星亮了。”
在他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点点星光,如黑夜的湖面上燃起灯火。片刻后唐沢裕忽然又兴致缺缺地补充一句:“后来我懒得想了,放弃以前,能走到哪是哪吧。”
压暗亮度的滤镜褪去,系统空间消失。时间恢复流动时,唐沢裕站在七年前的双子楼,看着衣衫不整的住户匆忙撤离。
【炸弹的倒计时还有十五分钟,但在电梯已经停了,需要自己跑上顶楼,】系统紧张地说,【你可以吗?】
“我不行。”唐沢裕干脆利落地拒绝道。
【?!】
不等系统反应,唐沢裕抬步向路旁的便利店走去。
等他拿着水和面包面走出来时,系统疯狂哔哔嘟嘟:【十三分钟!只有十三分钟了啊!】
【能静音吗?你好吵。】唐沢裕心声打发它。
而在实他弯下腰,将的食物递了出去。
角落是弃置的废旧毛毯,乱糟糟堆成一团,积攒的灰尘将它表面染成灰褐色,绷开的线头混着几缕黑发。
裹在毯子的女孩几乎要和它融为一体,不是唐沢裕弯下腰,系统都没注意到。
毯子的层动了动,面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即使身在流浪,只有一张毯子容身,那双眼睛仍带着明亮的警惕,像一头提心吊胆的幼兽。
——女孩看也不看唐沢裕递来的食物,却说:“你要什么?”
唐沢裕为这句话诧异地一挑眉。
女孩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你要我做什么?”
“唔,”唐沢裕于是顺着这句话想了想,“——看你几天没吃东西,送你。不行吗?”
【十二分半!】系统快疯了。唐沢裕面无波澜地回复它:【我知道,大不了继续重开。】
女孩摇摇头。
“对我来说,这界没有不劳而获,”她说,“你不要回报,那你需要的东西我还不起。我不会收这。”
她明明已经馋得目不转睛,嘴却仍说着这样的话。唐沢裕觉得这样困境坚守原则的做法有点可笑,又有点天的可怜。于是他问:“能在十二分钟跑上顶楼吗?”
“哦,”被系统一提醒,他顿了顿:“在是十分钟了。”
女孩的双眼才浮出一点自得的鄙夷神色:“看不起谁呢?七分钟就可以,我可是田径赛冠军,像你们这些大才觉得难如登天吧。”
她自觉等价交换达成,便开始心安理得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吞面包的同时还不忘灌几口水。唐沢裕等她饱腹,一边抬头望了望:“在顶楼的炸弹停住了,但七楼还有一颗,十分钟内就会爆炸。”
女孩正往嘴灌着水,闻言一下子喷了出来,转头望着他。她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受惊的土拨鼠。
唐沢裕无所谓地一耸肩,补充道:“这当然是假的。”
女孩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想唐沢裕继续说:“但你要让上面的那些警察相信是的,懂了吗?”
“……”
女孩含糊地咽下了嘴的面包,目光不安地在门前撤离的队伍上转了一圈。
“面的住户,”她说,“是不是都走光了?”
【倒计时十一分钟。】系统有气无力。
唐沢裕:【别废话。住户是不是都撤离了?】
得到答案的他对女孩说:“只剩警察没走。”
女孩灌下了瓶的最后一口水,毛毯站起身。
这时才能看见她往日幸福活的痕迹,她浑身矫健的肌肉像猎豹,流浪的几月,也没有让它消减。
女孩朝门口走了两步,又不确地回头望向了唐沢裕。
“你为什么不自己上去通知他们?”
唐沢裕笑了笑,他说:“你又为什么不去?”
女孩瞪着他,那目光大概觉得唐沢裕是这上最不可理喻的了。片刻后她磨了磨牙,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唐沢裕双插兜,等在楼底。十分钟后炸弹爆炸,膨胀的火光舔舐窗口,飞溅的碎片天而降,噼啪啦的架势像一场暴雨。
唐沢裕后退一步,避开了一螺栓。
“请问森谷先,您是否承认自己就是七年前双子楼十亿勒索案的幕后凶?”
“是。”
森谷帝二耷拉着眼皮,无可无不可地说。
媒体的镁光灯下,他刚醒不久的脸色有种格的颓丧,每一褶皱都写着心灰意冷的气。
围堵的记者更加兴奋:“您出于什么目的,最终才走上的这条道路?”
“不翼而飞的十亿日元在哪?被您藏在角落还是挥霍一空?”
“森谷先,看这——”
媒体们后续的追问落了空,森谷帝二短短地露面一次,全程只说了一是,一旁虎视眈眈的机动队就立刻开始赶。
“采访环节到此结束,后续案情请关注警方公告。”
南杯户车站场,记者传回的画面只有这些。
至于后续的主播专们如何解读,就不是警方目前关注的重点了。
还有一整圈东都环状线的命等在那,此时此刻,只剩下最后一谜题悬而未决。
森谷帝二电话声称的那些炸弹,究竟安装在哪?
——距夕阳西下四十六分钟,列车停靠在南杯户大桥站还有二十五分钟。
“炸弹是假的?他来就没有安装过?”目暮警部愕然地拍案而起。
隔着审讯室的单面镜,能看见森谷帝二的对面坐着两名警员。
左边的那凶神恶煞,时不时抡起拳头,眼见着就要扫到森谷帝二脸上,又被右边的那按下,微笑着递给他一杯水。
这是审讯最常用的策略,一唱红脸一唱脸,可两使出了浑身解数,森谷帝二却咬了只有这一句话。
他说:“不信你们就停下一趟列车试试,看看我说得是不是的。”
森谷帝二坚称东都环状线上的炸弹不存在,可他敢信口开河,目暮警部却不敢用一列车的命去赌这句话的假,场面就此僵持不下。
趁两名警员顶上,目暮警部走出审讯室,走廊上等待的工藤新一,见到他的一句话就是:“森谷帝二在撒谎。”
“没办法,这油盐不进,”目暮警部的脸色黑如锅底,“审讯都审不出来,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学那苏格兰,威胁他要炸了南杯户车站吧!”
这可就是屠龙者终成恶龙了,目暮警部又自己摇摇头,快打消了这疯狂的念头。
——苏格兰的三封公开信,较之前两封的激进措辞,口吻明显要温和许。
它像是笃了警视厅有能跟得上它的思路,迅速将躲藏在目标地点的通缉犯一网打尽一样,通篇只提及了三爆炸地点:东京慈惠会医院。
【您难道不认为,比起观的瑕疵与不对称,让这样的成为面的长期住户,才是对您建筑美学的正侮辱么?】
三封公开信没有要求,只留下这一句轻飘飘的质问,但敲在森谷帝二心头,恐怕重逾千钧。
他的脸色在那以后灰败下去,无论唱红脸的警员再怎么恐吓威逼,口反反复复的也只有一句。
“后面的炸弹不存在,我骗你们的。”
简直像破罐子破摔一样,他美梦夭折,就一要在临前拖几落水的。
目暮警部被气得肝火上涌,恨不得苏格兰神兵天降,再语气强硬地威胁森谷帝二一遍,可三封公开信后,这藏在幕后的神秘物,便就此偃旗息鼓了。
警视厅逐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可能陷入了两股更庞大、更隐秘的黑暗势力的角力,无知无觉地成了一方打压另一方的棋子。可就算发这点也无济于事,苏格兰的公开信是正大光明的阳谋,难道他们还能因为这是两黑丨势力大佬的较劲,就放任这些潜逃年的通缉犯不管吗?
所以,警视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吃下了一闷亏。
只有知晓更隐情的柯南陷入疑惑。
苏格兰自己也在环状线列车上,难道他就不怕森谷帝二临反扑,将载着自己的那辆列车也炸上天吗?
——还是这黑衣组织的神秘物,也会相信警方的办事能力?
上一次实验得出的结论是,解毒剂的药效有十小时,在开始计算,足以覆盖到午夜。
作为森谷帝二最初的挑衅对象,可能只有工藤新一出马,才能他的口再撬出点消息了。
柯南在冲矢昴的车吃下解毒剂,迅速换回高的衣服,高侦探单一正领结,迎着目暮警部发亮的眼睛说:“我进去看看吧。”
——距夕阳西下四十二分钟,列车停靠在南杯户大桥站还有二十一分钟。
“我知道你为什么选我报复,因为我识破了西摩市长拙劣的障眼法,让你梦想的新西摩市镇计划泡汤了,对吗?”
原本的两警员出去了,审讯室只剩下工藤新一与森谷帝二,前者正弯下腰,双撑着桌面。
工藤新一近距离盯着森谷帝二那张苍老的脸,碧蓝的眼睛如苍鹰,细密地研读着对表情的每一寸变化。
听到“新西摩”的关键词,森谷帝二的嘴角抽了抽。
“我猜你的经历是这样,”工藤新一自顾自继续开口,“成功勒索到十亿日元后,你找到了一愿意支持你事业的政客,砸钱推选他当上市长。可就在计划开工前夕,市长却锒铛入狱。”
“所以你泡汤的不只有梦想,还有辛苦谋划勒索来的一笔巨款,你没办法报复身在监狱的市长,这才将怒气一并迁怒到我这侦探身上。”
森谷帝二却突然反驳道:“你说错了。”
工藤新一心头一跳,立刻追问道:“说错在哪?”
“我一辈子都在和建筑打交道,怎么会物色?”森谷帝二说。
“那十亿日元,根本就不在我,推举市长上任也不是我做的。田让治的住所被警方位,我们找不到地方藏身,是一老找上了我们——”
“他叫什么名字?”工藤新一的呼吸短暂一停,他预感对黑衣组织的调查,将森谷帝二这取得重大进展。
“我只知道他的代号,”森谷帝二说,“他自称,rum。”
——距夕阳西下三十九分钟,列车停靠在南杯户大桥站还有十八分钟。
“苏格兰,”朗姆冷冷道,“既然是你先撕破的脸,就别怪我先出一步了。”
这光头的矮小老站在旋转餐厅的落地窗边,遥遥俯瞰着川流不息的杯户町。
纵横交错的水系在夕阳下倒映出橙色的碎光,一道黑影横过河面,正是安装了炸弹的环状线桥梁。
森谷帝二只安装了一炸弹,因为他也只有一目的,炸毁环状线桥梁这他并不完美的作品。
虽然数量不够,但也足以将一趟电车炸上天了。
朗姆不介意帮他一把。
他的正握着炸弹唯一的遥控器,电车一经过环状线桥梁,朗姆就会立刻引爆炸弹。
虽然不清楚苏格兰在哪节车厢,不过这无关紧痛痒,爆炸掀起的冲击波,足以让整班列车脱轨坠河!
“你就和你那引以为傲的艺术一起上天去吧……”他唇边缓缓勾起一缕志得意满的笑。
至于还在车上的波本,他又不是朗姆的下属,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何况,就算有下属在同一趟列车上,难道朗姆就会投鼠忌器吗?为上司分忧,这应当是他们的荣耀才对。
距离这趟电车抵达还有几站点,朗姆耐心地等待着。
循着曲折的铁轨,只见车尾极近的距离上,飞着一辆媒体抢新闻的直升机,朗姆颇为自得地想:就当送一条大新闻给你们了。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狗屎运啊。
——距夕阳西下三十五分钟,列车停靠在南杯户大桥站还有十四分钟。
“所以唐沢警部,”工藤新一缓缓道,“……他也是朗姆想要除掉的目标,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这些大物的想法呢?”森谷帝二嘴角一抽。
工藤新一没理会他的太极,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整理思绪。
他在狭小的审讯室原地踱步:
“你想炸唐沢裕,却只能让电车停靠在南杯户大桥站停靠,因为车身的长度是两百米,站台与车头接轨,车尾的位置刚好在环状线……”
工藤新一话音一卡,陡然明过来。
“xx之x”,代表的意思其实是“铁轨之上”!
炸弹的原理其实这么简单,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想到?
“暂停列车的靠站计划,不要停在南杯户大桥站,继续往前开!”工藤新一匆匆走出审讯室,马不停蹄地对目暮警部道,“至于铁道调度总站,让那边转换道岔,所有电车一律变轨,驶离东都环状线之后再减速。”
——炸弹上安装有感光装置,一旦陷入黑暗十三秒就会立刻爆炸,下次接收到光线才会让倒计时重新开始。
环状线电车的车身长度在两百米左右,所以行驶时速才需要超过六十公!
东都铁道总指挥室立刻传下安排,一驶下环状线的是回声号,它会新宿站转入小田急线。
铁轨的辙叉心轨转向小田急方向,回声号飞驰而过,车轮的轰隆声,列车员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缓缓降低车速:
“70km/h……65、63,60km/h……59、56、54!”
总指挥室瞬间堆满了欢呼与庆贺,纸与套扔向高空,提心吊胆了一下午职工们相互击掌拥抱。
运行部长的脸上也堆满笑意,他踌躇满志地指挥道:“在还不要急着庆祝,还有足足十九趟列车在环状线上!下一列,希望号……”
听到指挥室传来的喜报,工藤新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悬浮了一下午的心终于落地。
与此同时,脸上笑意加深的,还有另一
朗姆的嘴角难以自遏地高高翘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无知无觉驶来的电车。
暂时失败又如何?他正站在全东京最高的观景台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到列车脱轨的美景,那是苏格兰的血肉绽放出的,今天下午最美的烟花!
八、七……还有五站点,电车就要驶过环状线桥梁了!
——距夕阳西下三十二分钟,列车停靠在南杯户大桥站还有十一分钟。
窗边的日光在推移由金转橙,唐沢裕在沉落的夕阳睁开眼。
耳畔的73无力道:【检测到新权限解锁——读取记忆,关键词:[牺牲]。】
“太晚了,”唐沢裕说,“我都已经回来了。”
他低头看向右,那的食指与指间本来夹着一根烟,在他闭眼的时间,这根烟居然自己点燃了,燃烧的雾袅袅升起。
他被烧到指的烟头烫了一下,反将它碾灭在桌子上。
直升机机翼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几乎就悬在头顶,唐沢裕的回溯状态,就是被这声音给硬吵醒的。
走过无数遍焦土,他对此自然十分耳熟。
唐沢裕往上看了一眼,难以置信地喃喃一句:“不会吧……”
电车顶部设有方便检修员上下的推拉式天窗,只是以他的身高,要够到还有一段距离。
唐沢裕立刻座位起身,左找右找,终于在车尾翻出了一清洁工的空水桶。他将它垫在脚下,伸推开天窗。
机翼旋转的声音刹那间响彻耳畔,轰隆隆的引擎声,他几乎能听见空气被切开的声响。巨大的机械遮蔽阳光,将黑影铺天盖地投落在他身上,夕阳将天空照成了一片金红的海。
直升机近在眼前,深黑的机身像海肆意遨游的的黑鲸。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映照在唐沢裕的侧脸,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扩大了,起伏不的光芒,他看见舱门的墨绿眼眸,晚风吹起他银色的长发与黑色大衣的衣摆。
——天际飘飞的流云静止了,车顶的长风在那一秒浩浩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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