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Case第9章 领域外的对决(2)
午夜。
空旷的钟声回荡在东京的城市上空, 连绵的鸦群扑棱棱张开羽翼。昏黄的近光灯照亮马路,一辆车悄悄地驶离车库。
茶木神太郎全神贯注地扶着方向盘,对面的车道却迎面驶来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 挡风玻璃上一片惨白。
茶木神太郎被晃得睁不开眼, 直到对向的车辆飞驰而过,才忿忿地啐了一声。
“半夜开远光灯, ”他嘟囔一句,“什么素质?”
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半插曲, 他却不知道自己背后, 一个镜头正对准他离开的车影。
下属将连拍的十几张照片导入简讯,一并打包向头领汇报。
【交易对象已出发, 确认为本人无误。】
【好。】
楠田陆道简短地回复了这则简讯。
在泥惨会头领的位置上坐了一段时间, 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下属保持距离。为了维持威严的说一不二形象, 他的用词习惯便不自觉向心中崇拜的gin大人靠拢。
这样的改变效果显著, 原本蠢蠢欲动的刺头们, 逐渐在管理下服服帖帖。
新生的泥惨会步入正轨, 逐渐接管了原本高层的大多数灰色产业,一些停摆的业务也开始恢复运转。
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其中一项,正是替受贿的高官洗丨钱。
又一道的钟声响起时,茶木神太郎匆匆抵达了拍卖会现场。
这时正好是凌晨一点, 距离正式开幕还有一个小时。现场举行的是拍卖会开始前的预展, 所有的拍品被放在透明的玻璃柜中, 供即将拍下它的主顾们近距离欣赏。
大厅的光源以射灯为主,明亮的白光折射出璀璨的光辉。
拍卖会的参与者陆续到场,几个中年的黑西装相互面熟, 他们彼此间简单地一点头。
这就是茶木神太郎的对外招牌, 一个热爱珠宝收藏的败家警察。
日本警察的食宿有政府统一安排, 一个月的开销并不多,他也因此有理由将手里的闲钱投向这个市场。可他真正看重的却不是珠宝的收藏价值,而是借拍卖会动辄上亿的成交价。通过这个渠道,他可以快速洗白手里收到的黑钱。
诸如此类的渠道还有很多种,地下钱庄、设立公司等等。可这些手段费时费力,要么是手续费过于高昂,通过珠宝拍卖,却只需要支付给拍卖行成交价5的佣金。
与他合作的泥惨会是老牌的黑丨道社团,类似的交易数不胜数。
茶木神太郎与几人一一打过招呼,便直奔自己这次的目标——
整场拍卖会的压轴品,一枚圆形的粉色钻石。
粉钻的产量极其稀有,全世界每年也只能开出50g左右,高品质的粉钻,每克拉的成交价甚至能达到两千万美金。
这次斯里兰卡的珠宝商联合举办的拍卖会,拍品中既有未经切割的裸石,也有镶嵌精美的珠宝首饰。对于普通的收藏者来说,后者附有专业机构出具的鉴定证书,往往会更加保险一些。
只不过,这枚粉钻其实是泥惨会买通拍卖行假造的,只为茶木神太郎一人准备,他必须表现出自己势在必得的架势。
安安静静的预展会场,只有间或响起的低语声。
等驻守在一旁的侍应生注意到他,茶木神太郎招手道:“那个谁,你给我讲解一下。”
侍应生慢声细语,茶木神太郎却听得心不在焉。
与此同时的会场头顶,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监控探头悄然变化了一个角度。
漆黑的镜头倒映着玻璃柜前两人的身影,深处似乎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唐沢裕从监控的画面上收回眼。
茶木神太郎的破绽实在太过明显,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隐蔽交易,背后其实缀着数不清的尾巴。
对付他的难度约等于001个赤井秀一,要不是这人还另有用处,唐沢裕都懒得在他身上花心思。
这里是会场后台,一个准备好的闭路电视。
拍卖行为了诱惑主顾抬价,背后的手段不计其数,其中之一就是眼前的预展。除了头顶的监控探头,展厅里还密布着数不清的针孔相机。通过分析主顾表情的细小变化,拍卖行就能最大限度地预估哪一些商品炙手可热,哪一些商品无人问津,从而悄悄安排好哄抬价格的托。
不过唐沢裕看中的拍品,自然不需要在这些无聊的花样上消磨时间,拍卖行的运营归于泥惨会旗下,几个小时后,楠田陆道已经从名单里截下了它。
他们这一趟,正是要过来取走的。
他在后台等得百无聊赖,琴酒才终于从后边出来。他反手关上了身后的门:“走吧。”
接下来需要切割裸石。
唐沢裕本以为接下来会去一些大型的切割机房,至少他之前对珠宝切割这一行业的印象就是这样。保时捷漆黑的车身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车灯在街头几个拐弯,最后却停在了路边的一处一户建旁。
这里已经是东京市郊,夜色已深,除了长明的路灯外,道路两边的窗口都已陷入了黑甜的梦境里。
唯一亮灯的一户建窗口,隐约机器运作的嗡嗡声。
保时捷熄火的动静引出了院门旁睡着的一条柴犬,见到两个陌生人抬手按铃,汪汪地叫了起来。
机器的嗡鸣声停下了,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太郎,是贵客,不要叫。”
院门被远程遥控打开,琴酒牵过唐沢裕,柴犬的喉底还滚着呼噜噜的威胁声,唐沢裕绕到远离狗的那一侧,不住警惕地往身后瞅。
琴酒淡淡地扫了一眼,柴犬竖起的耳朵立刻耷拉成飞机耳,原地转了一圈,趴回到地面上。
门里是一位独居的白发老人,背已经有点驼了。不可避免的老态从他皮肤的每一处皱褶里透出来,眼神却依旧神采奕奕,工作室打扫得干净整洁,身上的衣服也被反复洗得发白。
一户建的一楼不是传统的下沉式玄关,直接砌成了灰色的水泥地。明亮的白光照射着,并不显得压抑。墙边各式切割机器一字排开,一块切了一半的蓝宝石放在临时的工作台上,靠窗的书桌上面放着一架显微镜。
这里是一间小型的切割工作室。
“濑川雄太郎,”琴酒在耳边淡淡介绍,“日本首屈一指的珠宝切割师。”
“都是过去的荣誉了,现在还能够被您承认,这才是我的荣幸啊。”濑川雄太郎乐呵呵地摇手微笑。
来到一侧的会客室,琴酒从黑大衣的内袋里拿出裸石。细微的啪嚓紧随其后,失窃已久的碧蓝之心,同样被放在桌面上。
——红塔美术馆惊鸿一瞥,这是唐沢裕第二次在充足的光照下仔细观察这颗宝石。
宝石整体的色泽微妙地介于淡粉与浅紫之间,圆形明亮式切割能够最大程度地反射光线,每一处棱角都剔透生辉,光线在切面上折射出迷幻的渐变色彩。
唐沢裕的要求,不仅是切工和原本的碧蓝之心一模一样,同时还要运用热处理来改变宝石内部结构的折射率,将中心镶嵌的红宝石完美地隐藏起来。
濑川雄太郎取出放大镜,深深地弯下腰,老人的眼睛都快要凑在那块裸石上了,视线扫过每一处细节,仔细观察很久。
“不愧是您挑选的裸石,”
将近十分钟过去,最后濑川雄太郎放下放大镜,口吻略带喟叹,“直到前几天,我还觉得您的这个要求完全是异想天开,看到裸石以后,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可如果按这样的方式处理,近一半的材料都会被浪费掉。如果按足量的原则切割,没准它能比另一块宝石更大也说不定。”
“——您真要这么做吗?”他惋惜地追问一句。
唐沢裕肯定地点了点头。
濑川雄太郎从裸石上抬起眼,目光在面前的两人上梭巡一圈,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然的神色。
唐沢裕一眼就看出他的猜测,干脆面不改色地往下胡诌:“宝石的独一无二虽然珍贵,但想要和另一半共享的心情,还是两块一模一样的比较好吧?”
“粉色的宝石,也经常被视为爱情的证明,两位的感情真好。”濑川雄太郎怀念地笑了笑。
“说起来,之前的宝石也已经打磨好了。”
之前?
之前还能有什么宝石?
唐沢裕一顿,疑惑地转向琴酒,后者这一次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平静的侧脸上老神在在。
这时濑川雄太郎已经起身,从一旁的展示架上取下了一个绒布小盒。
打开的一瞬间,唐沢裕的心跳无声无息地加速少许。
濑川雄太郎说:“这就是著名的黑欧珀。”
白色的绒布上,静静躺着一颗耳钉。
耳钉的镶嵌工艺很简单,只有一个银制的底托,与之相反的却是宝石本身的绚烂变彩。
欧珀的底色近乎于黑,光线的照射下,里面却闪着五颜六色的变幻光斑。
这块欧珀石的反射率集中在绿光波段,一眼望去,深黑的宝石中闪烁着隐隐的墨绿光泽。
“那就先交给你们了,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改。”濑川雄太郎乐呵呵地拿着两块宝石去了工作台,唐沢裕却好像没听见他的动静似的,目光怔怔地凝视着那枚耳钉。
老人转身离开,身旁的人却忽然有了动作,背后的琴酒越过他,修长的手指取出耳钉,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琴酒低声道:“别动。”
呼吸的起伏间,温热的气流吹在耳侧。
唐沢裕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动。
之后的等待是无声的。
他所有感官悄悄集中在身后,感觉到那只手抬起来,对着光观察耳钉。
与过去相似的场景,几乎给了唐沢裕一种闪回既视感。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美术馆的时候,他看不见琴酒的动作,却对接下来的事本能地有所期待。
在琴酒检查的时间里,唐沢裕忽然想到:我有耳洞吗?
他不是个喜欢揽镜自照的人,偏长的头发遮住耳垂,他没有刻意拨开过,自然不知道那里的细节。
下一秒,没有存在感的耳垂微微一痛。
粗糙的指腹擦过耳廓,留下经久不散的绵长热度。等到那只手离开时,唐沢裕的耳垂上已经多了一点重量。
身后的嗓音,轻轻地笑了一声。
“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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