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假面舞会(一)
一张渔网飘洒而下,须臾之后,一双粗粝的大手用力地拖动渔网,将其从水面下拖拉而起。渔网内,一条三十多公分的大鱼拼命地用脑袋钻着渔网的小洞。小洞变成了大洞,但是大鱼还是没有能成为漏网之鱼。一则是因为渔网的洞仍旧不够它整个身子穿行而过,二则是因为那双大手死死地抓住了它。倒是旁边的一条小鱼趁此机会从那个大洞跳了出去,重归江河湖海。侯三将手中的大鱼和网中剩下的另一条小鱼都扔在地上,遗憾地瞥了一眼方才逃走的那条小鱼在江中溅出的水花,瘪了瘪嘴,原本自己的人生还剩三顿饭,正好打了三条鱼,一切都刚刚合适,现在少了一条鱼,明晚的饭似乎只能在那艘邮轮上吃了,好像也是天意。低头看了看因为扯动渔网而变得黑污的双手,侯三走到岸边,使劲地搓洗一番,却怎么也洗不干净。世界是相对公平的,有得必有失,有白必有黑。朱大长洗白了,侯三的双手却再也洗不白了。几个小时前,他敲晕了一个憨厚热情的渔民,从渔民的家里拿走了一些衣物钱粮,还有那张渔网。要是以前的他,是决计不会敲晕那个递给他半根红薯的渔民,盗亦有道,这么做不厚道。可如今的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渔民偷偷摸摸出去打电话,便以为对方是要报警告发他,其实人家只是和分隔两地的妻子说了些没羞没臊的情话。长叹一声,侯三麻利地将两条鱼料理干净,用两根木棍串起,放在火堆上翻来覆去地烤着,又从雪地里掏出一个先前埋下的土豆,在身上擦了擦,狠狠啃下一口。啃完一个土豆之后,两条鱼也都烤好了,侯三拿起那条小鱼,一点点撕下鱼肉放进嘴里,指了指那条大鱼,扭头看向空空的身旁,“大长,快吃快吃,烤的火候刚刚好,嘎嘣脆!”没有人回答他,侯三望着跳动的火苗和脚下的那把土枪,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撕咬着鱼肉,总觉得这里应该坐着两个人,眼眶热热的,在火光映照下,闪着颗颗晶莹。大江的尽头,是大海。大海的岸边,是王超。望着浩渺无边的大海,王超也觉得此刻这里应该站着两个人,这一刻他是真的好难过。他到如今才明白,自己以为的错过,在别人眼里却是解脱。不管锦悦在那些结婚请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是真情还是假意,都代表着一个意思,他和她又一次要错过了。吹了一整夜的海风,他终于想清楚了锦悦没跟他说这些的原因。如果顺利,那两个蠢贼之前就该把那些大人物的把柄交给了警察,大人物垮台,大人物的儿子跟着遭殃,剩余的所有资产自然归到锦悦这个儿媳手上。如果顺利,在医院那个胡同里,自己很可能会被侯三开枪打死,而锦悦过往的一切,所有的阴暗面也将随之消失
,她可以做一个不幸而又幸运的俏寡妇。王超始终认为自己对于锦悦是不同的,现在却发现自己在锦悦眼里和其他男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紧了紧身上的水手制服,王超抱起一个木箱,转身走向岸边那一艘巨大的豪华邮轮,他一直觉得感情这种事不用图一世,只需要图一时,就像泰坦尼克号的杰克和罗丝。在王超进入豪华邮轮之后,同样身穿水手制服的聂一从另一边也抱着一个木箱走上了甲板。这件事他和李俊图谋已久,却也不算是很久,在侦探社里设计谋划5分钟,在假王超死去的那一夜又和李俊满城搜寻原材料,忙活了几个小时才弄出了这么一箱。假面舞会的事情,张小满在第一次去绿藤市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毕竟,要筹划这样一个盛大的晚会,不可能不提前做准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一鸣社的侦探最擅长的就是翻墙,高级餐厅的墙,私人会所的墙,还有别墅庄园的墙。流星赶月上墙头,如影随形入假山。除了假面舞会的消息,一鸣社的侦探们还带回了大人物逍遥海外的主意。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眺望远方,聂一忽然也觉得此刻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他知道李俊会走,但真当李俊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难过了一下。同样很难过的,还有提前一天住进邮轮的锦悦和那位大人物,两人都是因为不仅想要的东西没有找回来,连找东西的人也没有回来。“一条狗养了十几年,还是有感情的……”邮轮餐厅内,身穿白色衬衫的王法坐在餐桌最前方,端起一杯红酒,喝了一大口,斜眼看向坐在餐桌最下方的锦悦,淡淡道,“可惜了啊,他其实叫不为,我觉得这名字不吉利,又和警局那个什么刑侦队长的名字相似,所以赐给了他一个字,光明伟岸的伟。杨不为变成杨伟,听起来就顺耳多了。”一身蓝色华贵礼服的锦悦也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小口,脸上挂着甜美温柔的笑容,“谁说不是呢,他在身边的时候总觉得会一直在,等到这真不在了,心里却是空落落的。”“说明这只狗舔得你很舒服嘛,”王法砸吧一下嘴巴,“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哎,都是姓王的,他的命也太不好了一些。”正当锦悦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身穿白色名贵西装的青年走了过来,大模大样地坐在锦悦旁边的座位上,从兜里摸出一块怀表,看了看上面的指针,呼出一口浊气,“还是差了两秒……”王法皱了皱眉,“我给你取名王图,是希望你能成就一番王图霸业,一天天别只做些没名堂的事情,心思多放在正事上面,东西在谁的手里打听到了吗?”王图用叉子叉起一块烤肠放进嘴里,懒洋洋道,“在张小满赶到胡同之前,有一个人从医院离开了,住院登记用的名字是杨伟一个手下的
,人肯定是不对,我找人查了一下监控,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形应该是那两个蠢贼里的瘦皮猴。”锦悦放下酒杯,叹道,“他们兄弟情深,现在猪被人宰了,猴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巴不得他们赶紧过来,”王图冷笑一声,“我这邮轮固若金汤,只要他敢来,定教他有来无回。”“低调低调,”王法白了王图一眼,“我平常是怎么教育你的?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这样才不会惹人嫌……他来不来其实对咱们都不紧要,只要等到明天晚上,这艘邮轮到了公海上,就算他把所有东西都交给警察又能怎么样呢?海阔凭鱼跃,咱们就是那条漏网之鱼。”王图伸出三根手指,笑嘻嘻道,“三条!明晚过后咱们就是漂亮国人了,南国的法可管不到漂亮国的公民身上……”眼神贪婪地扫了一眼锦悦的玲珑曲线,“明晚就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为了这一夜,我花了整整180亿美金,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是你相信那个姓陈的话,把钱都转给了他,跟我可没关系……”锦悦嘟着嘴道,“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该不会你们只有180亿美金吧?那我嫁过来岂不是立马就要变成穷光蛋了?”“后悔也晚了,”王法哈哈大笑道,“上了我的船,就别想再下去,安安心心地做我的自家人吧!180亿而已,我这些年攒下来的家业可值很多个180亿,你这辈子都花不完。”锦悦娇羞地笑了笑,再次端起酒杯,遥遥地敬向王法,语气柔媚道,“那我们就是天生的一家人……”王法和王图也都一起举杯,洒然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过三巡之后,锦悦佯装不胜酒力的模样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向王法和王图告罪一声,转身朝着自己的舱房走去。王图扭头看了一眼锦悦摇曳的身姿,咽了咽口水,拿起桌上的一块白布,擦了擦嘴,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起身挺立,“爸,我去看看她……省得她一不小心掉进海里,被大水冲跑了。”“你啊,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王法摇头叹息一声,“色字头上一把刀,当心别在阴沟里翻了船!这方面真是一点都不像我,难不成当初我在医院里抱错孩子了?”“我觉得还是像的……”王图舔了舔嘴唇,嬉皮笑脸道,“若是您真的不好色,又怎么会有我呢。爸,你放心吧,我这艘船贼大,翻不了。”王法顿时呛了一下,喝了一口红酒,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悠着点,别把沟冲坏了,她明晚还有大用,不能死在今晚,也不能死在床上,明白吗?”“明白!”王图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西装,快步追向锦悦,一本正经道,“您放心,我在漂亮国留学了那么多年,已经学文明了……”走在前面的锦悦回头望了一眼追向自己的王图,眼底闪过一
丝阴毒,加快脚步走进自己的舱房,顺手把门反锁上,从行李箱里取出两瓶红酒,看了一眼瓶底的标记,将有绿色标记的红酒打开,取出两个高脚酒杯,倒满红酒放在茶几上。听着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锦悦急忙从兜里摸出一个注射器,将注射器的针头插进另一瓶有红色标记的红酒里,推动针筒,待到药物全部融进红酒里,拔出注射器,打开窗户将注射器扔向大海。而后迅速来到门口,锦悦打开房门,故作懵懂地看向醉醺醺的王图,撅着嘴问道,“有什么事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开门呢……”王图突地吻在锦悦的唇上,一把将锦悦搂进自己怀里,“当然有事,还是人生大事!”嘭地一声,房门被王图随手关上,片刻之后,舱房内响起了有节奏的嘎吱声……而在锦悦的舱房之下,身穿水手制服的王超看了一眼设备舱内正在做着活塞运动的蒸汽装置,又看了一眼头顶因为上面舱房里的活塞运动而摇晃不定的吊灯,面色铁青地走到一个木箱前,打开上面的盖板,将上层的几瓶红酒挪开,取出几个缠着红红绿绿电线的定时炸弹,开始像幽灵一般游荡在邮轮的各个角落……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