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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憋屈的李衙内

河边这片沼泽地是由于河流改道形成的,面积不算广,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但此时却成了一片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地狱,近百骑高丽兵由于高速冲锋刹不住而深陷其中,但见人垒人,马撂马,人骑马,马压人,好生热闹,不过不管人还是马,都在拼命地挣扎求生,哭嚎声、惨叫声,嘶叫声混成一块,格外的瘆人。

众所周知,沼泽地这玩意底下都是不着力的烂泥浆,你越是挣扎反倒沉得越快,尽量舒展四肢不要乱动,倒是能争得一线生机,当然,前提是要有人施救,否则结果还是白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那些高丽骑兵骤逢变故,一个个惊慌失措的,都在本能地挣扎,就更遑论那些马匹了,所以短短几分钟便有十几匹马连同它们的主人,完全沉没在泥沼下销声匿迹了,只剩一堆堆泛黑的泥浆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饶是高不凡都瞧得既心惊又心疼,当然,他只是心疼那些马,十几匹战马若能带回大隋,至少能卖千两银子。

侥幸没有陷进沼泽中的高丽骑兵约莫还有六十骑左右,他们本能地尝试去搭救同伴,却被芦苇丛中突然杀出的伏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不得不放弃营救,专心去迎战突然杀出的伏兵。

百夫长柳承武很幸运,他虽然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但他身手敏捷,双脚及时脱离了马蹬,并没有被坐骑压在下面,而他麾下的骑兵很多都是双脚被马蹬套牢,再被摔倒的战马压着,连挣扎都来不及便成了沼泽底下的冤魂了。

柳承武爬上了一匹马背,又跳到了另一匹马背,接着又踩着几名同伴的脑袋,这才侥幸逃出沼泽捡回一命,而另一名百夫长刘正哲则十分倒霉,掉进沼泽后又被身后收势不住的十几骑撞压,估计还没来得及憋死,就已经被生生压死了。

且说柳承武逃出沼泽后抢上了一匹无主战马,试图召集残余骑兵反击,可惜,骑兵失去机动性后,在步兵面前其实也讨不到多大的便宜,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大块沼泽地限制了马匹移动的空间,最后柳承武仅率十几骑仓惶突围逃离,他本人的肩头上还中了一箭。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战斗完全结束,本来人满为患的沼泽地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人,水静河飞,只剩寥寥数匹战马趴在烂泥上苟延残喘。

柳狗儿和柳七斤等人试图把这几匹硕果仅存的战马从泥潭中拉出来,但还是失败了,几分钟后,这几匹战马陆续被烂泥没过头顶,追随它们的主人去了。

时值正午,阳光普照,这个深春已经有了一丝初夏的味道,但裴行俨却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他勇猛无比,悍不畏死,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喋血激战,但此时亲眼看着一支百人骑兵就这样无声被沼泽吞噬掉,亦禁不住遍体生寒。

旁边八名幸存的侍卫亦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表面长满了鲜嫩青草的地面竟是一片可怕的吃人沼泽,而他们刚才就驻马在沼泽地的边缘,倘若他们当时不跟着高不凡和裴行俨拨转马头冲锋,而是往河边逃命的话,此刻只怕已经跟那些高句丽骑兵一样,窝囊地死在这片沼泽中了。

一念及此,众侍卫望向高不凡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既有佩服和感激、更多的却是忌惮,毕竟任谁被当成了诱饵心里都不可能舒服,要不是高不凡同样以身为饵,与大家拼死并肩作战一场,众侍卫心里恐怕就只有愤恨和怒火了,毕竟有过半弟兄死在这里。

高不凡也明白自己的做法对裴行俨等人来说并不厚道,但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以十几条人命为代价去歼灭两队高句丽骑兵,对他来说无疑是极为划算的,更何况一开始他和裴行俨等人并不相识,更谈不上交情,所以这事他不亏心,若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至于裴行俨等人怎么想,他无所谓,能理解最好,不理解也没什么,大不了分道扬镳。

这一战中,最幸运的人无疑是大纨绔李一了,这货本来差点要命丧沼泽了,却被韩老实一箭射了个马失前蹄,不仅侥幸捡回一命,从马上摔下来竟然还毫发无损,只是有点狼狈,倒是他的两名心腹李金斗和李银斗各有不同程度的摔伤。

此时,李一那货就坐在一匹死马上,头盔也不知丢哪去了,李金斗和李银斗这两个哼哈二将则在互相包扎伤口。

李一本来还还十分恼火自己的坐骑被射伤了,但当他看到那些掉进沼泽中的棒子兵惨状后,登时便恼火不起来了,此时心里只剩后怕和侥幸,喃喃地道:“他奶奶的,姓高那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满肚子坏水,敢情拿咱们当诱饵,这招真是又阴又毒。”

这货对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一点也感到羞惭,反而说起别人阴毒来。

旁边的哼哈二将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只听李金斗道:“公子所言极是,那小子不仅骑射了得,还十分能打,武艺只怕比裴行俨也不遑多让,关键这小子还极有心计,属下发现这里人都唯他马首视瞻,所以公子最好还是收敛些,不要跟此人起冲突。”

由此看来,这个李金斗还是个有脑子的,但李一明显不是,不以为然地道:“怕他个屁,姓高这小子虽说是渤海高氏出身,但现在的渤海高氏给我陇西李氏提鞋都不配,更何况他本人只是个白身,连军人都不是,他凭什么当老大统率府军和民兵,信不信本公子亮出身份,看那些府军和民兵听谁的?”

这货说完竟然真的站起来,对着附近正在打扫战场的几名府兵喝道:“你们几个,过来!”

这几名府兵当时亲眼看到李一临阵脱逃,心里很有些不屑,但他们毕竟是正规军,看李一身上携带的装备便知地位不低,只能耐着性子上前行礼道:“长官有什么事?”

“瞎了你们的狗眼!”李斗金疾言厉色地骂道,旁边的李银斗立即接上抖擞威风道:“这位乃当朝郕国公,左武卫大将军李浑的嫡长孙,千牛备身李一李公子。”

几名府兵面色微变,郕国公长孙自然没人敢轻易冒充,别说国公大将军,就算是千牛备身也是皇上身边的侍卫,清贵得很,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底层兵卒能得罪的,连忙点头哈腰地道:“原来是李公子,我等有眼无珠,恕罪恕罪!”

李一得洋洋地道:“不知者不罪,本公子问你们,你们是听高不凡那小子的,还是听本公子的?”

几名府兵不禁面面相趣,他们虽然忌惮李一的身份背景,但却清楚这位是个不中用的猪队友,若听他的说不定那天就被坑了,活着返回大隋的可能渺茫,但是高公子就不同了,虽然是个白身,不仅能打,脑子还灵光,公平公正,做事有担当,弹指间就灭了两队棒子骑兵,跟着这样的聪明人混心里也踏实,返回大隋的希望也更大。

李一虽然家势显赫,但大家现在身陷敌国,性命朝不保夕,所谓的身份连屁都不是,能不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得有真本事才行,而高不凡明显是有本事的那位。

这样一比,自然连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了,其中一名府军轻咳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属下有点尿急,得放少两斤才行。”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向芦苇丛。

这名府军倒是聪明,没有正面回答李一,只是借尿遁了,不过放少两斤的说法就有点浮夸了。

其余几名府军闻言也急忙有样学样,以各种借口遁了,气得李一差点肺都炸了,骂骂咧咧地道:“反了反了,这些贱狗奴都反了,放少两斤尿,你他麻的以为自己是牛,还是大象,草!”

李金斗和李银斗也是大为意外,看来姓高那小子威望挺高啊,竟然连自家公子亮出身份也不肯投靠。

“公子息怒,既然那些府军没眼色,不如试试那些泥腿子民兵。”李金斗劝道。

李一眼前一亮,对那些民兵都是临征召的乡勇,比府兵更加下贱,只要自己亮明身份,再许些好处来招揽,这些贱民肯定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抱大腿。

“哎,那小子……对,说的就是你!”李一大剌剌地一指从旁边经过的柳狗儿喝道。

柳狗儿停下脚步,厌恶地道:“怂包,叫俺作甚?”

李一差点一头栽倒,暗暗劝自己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泥腿子,没见识也很正常,犯不着生气。旁边的李金斗则疾言厉色地骂道:“放屁,瞎了你的狗眼,知道这位爷是谁吗?”

李银斗立即接口威风地介绍道:“这位乃当朝郕国公,左武卫大将军李浑的嫡长孙,千牛备身李一李公子。”

柳狗儿莫名其妙地翻了个白眼道:“关俺屁事!”

李金斗和李银斗顿时噎得直翻白眼,李一差点憋成内伤,怒道:“下贱的泥腿子果然没有见识,本公子给你一百两银子,算了,想必你这种泥腿子也没见过银子,本公子给你十万钱,但以后你得听本公子的。”

柳狗儿冷笑道:“十万钱就想收买俺,留下来给你自己买棺材吧,俺劝你不要再枉费心思了,这里的人都只听高公子的号令,高公子是个有真本事的,能带大家抢来粮食,能带大家歼灭棒子骑兵,关键是能带大家回家,你这种怂货就算了,出再多钱大家也不会跟着你送死。”

李一气得满脸通红,想去摸刀,却发现旁边几个村民已经目光冷冷嗖嗖地围上来,都提着兵器,其中还有人弯弓搭箭,李一不禁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倒是不敢再乱动了,哼哈二将更是把身上的兵器都扔了。

“怂包!”柳狗儿轻蔑地冷哼一声,径自行了开去,那些村民也各自走开,没人再理会李一三人。

李一几时受过这等侮辱,今日竟被一群泥腿子给羞辱了,气得他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颇有点“虎”落平阳的憋屈感,恨恨地撂了句狠话道:“等回到大隋,有你们好看,不把场子找回来,老子把名字倒过来念……咦,美女?”

李一这货前一秒还满腔怒火,突然见到一名身形窈窕的少轻盈地走过,顿时眼都瞪圆了,差点没把眼珠掉出来。

正所谓那啥十年,母猪也赛貂婵,像李一这种大纨绔,平时在洛阳几乎每天都过着酒池肉林,倚红偎翠的生活,这次随驾出征高丽,近半年没有碰过女人,早就憋得饥渴难耐了,之前在镇上好不容易劫了个看得上眼的高丽女子,还没来得及泄把火就被他杀了,这时见到更加美貌的窦线娘,顿时满脑子都是小蝌蚪,只觉此女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便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窦线娘刚好清点完缴获的战马数量,正准备去向高不凡禀报呢,心情很好,脚步轻快,笑嫣如花,那纤腰翘豚扭拧呀扭呀,把李一那货的魂都快扭没了。

窦线娘没留意到跟在身后的李一,快步走到高不凡面前,欣喜地道:“高大哥,咱们缴获了四十二马呢。”

高不凡皱起剑眉瞥了窦线娘身后一眼,才四十二匹,比他预想中要少很多,不过也没办法,大部份马掉进了沼泽中,光凭人力是无法救出来的。

窦线娘这才留意到衔尾跟来的李一,顿时俏脸微沉,后者留露出来的表情和眼神让她十分厌恶,同时还生出一丝警惕。

李一见到窦线娘走到高不凡面前嫣笑宴宴的,小鸟依人一般,十有八九是姓高这小子的女人,不由更加妒忌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发现窦线娘望来,于是便一挺胸,昂然走了上前,想他李大郎在洛阳也是横着走的人物,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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