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灰堆
等到拿到了打赏,几个奴才更是乐开了花,心道顾格格出手大方。果然是得宠的主儿——看着这出手,就知道主子爷绝没亏待了她。副管事跪下来磕头,又说这茶水能入了格格的眼,是庄子上茶房人的全体造化,格格若是不嫌弃这田野质朴粗疏之物,一会儿等到回府的时候,便让茶房好生准备,给格格再带上一些。顾幺幺笑着摆了摆手,刚想说不用,心念忽然微微动了动。这茶香似曾相识,让她想起了穿越以前最喜欢的一款茶香调香水。她忽然就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这香气冷郁清甜,毫无苦涩之感,比解暑的药香香囊更加惹人喜欢,若是把这茶带回去,研制了同样茶香的香囊,一定也很不错。想到这儿,顾幺幺点了点头:“也好,倒不必多,带一些就是了,太多了也喝不完。”茶房人和副管事见她这么说,隐然便有以后还能再过来的意思,心里更添欢喜,一叠声的道:“格格若是瞧得上,等到喝完了,只管开一句口,奴才们给您送……!”话说了一半,副管事脸色忽然就尴尬了,眼睛望着顾幺幺主仆背后,下半句话确实怎么也说不出来了。顾幺幺看见他脸上神色,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淡淡一回头,就看见李侧福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背后,瞪着副管事道:“周管事几年没见,如今做事倒是干练了不少。”李侧福晋从前还是格格的时候,也曾经来这庄子上小住过的。眼前的周管事当时还没做到副管事,只是个分管的奴才,而且正巧照顾的就是李氏住的这一小院。知道李氏怀孕,必定得主子爷重视,周管事分外殷勤,跑前跑后,伺候的周到妥帖,挑不出半点毛病。如今见着了主子爷新宠的格格,居然将侧福晋给忘在了脑后。这可真是……周管事心里一边叫苦,一边赶紧给李侧福晋行礼,笑的尴尬:“奴才方才见侧福晋陪着大阿哥玩着,不敢过去打扰……”李侧福晋伸手摸了摸身边弘昐的小脑袋。看看着儿子的时候,她目光很是慈爱温柔,但等到抬起脸,又换了另一副教训的口气:“你是府里的副管事,论理,你们都该跟着小主子的,什么叫不敢打扰呢?”周管事生怕说多错多,连忙跪下认错:“侧福晋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是奴才……”李侧福晋抬了抬手,毫不留情的把他给打断了:“周管事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倒不要紧,心里可别糊涂了才好。”周管事趴在地上,哭丧的一张脸,眼泪都快落下了——李侧福晋看他巴结顾氏,估计心里记恨上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新格格就算再怎么得主子爷的宠爱,毕竟眼前根基也还不稳定。但侧福晋毕竟是有小阿哥的呀。顾幺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给李侧福晋行了个礼。李侧福晋看她脸上也只是平平淡淡
的,神色间也并不狼狈,不由得心里更添一层厌憎之意。她直接走了过去,扶着婢女的手在那张椅子上坐下,目光往旁边的茶盏上瞟了一眼,微微一皱眉,伸手掩了口鼻:“好劣的茶。”她斜眼看了一眼顾幺幺,鄙夷地皮笑肉不笑:“不过配着你的身份,倒是正合适。”顾幺幺站在原地,低着头没什么表情。每次面对着李侧福晋,只要想到边格格死去时候的情景,顾幺幺都要花上几倍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李侧福晋扫了一眼周管事,看周管事还跪在地上,念这奴才从前殷勤服侍自己的旧情,语气缓和了一些:“下去吧。”周管事如遇大赦,赶紧又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退后,旁边的茶房婆子也唯唯诺诺的跟着站起来,拿一双眼觑着周管事,只看他的脚步。岂料周管事站起身来的时候,动作急了些,刚刚才从黛兰那里拿的打赏荷包就从身上滚了出来,银钱滴溜溜的在地上直转。周管事这一下大窘,伸手将打赏拿回来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他半起了身子,卡在那里不敢动。李侧福晋眼皮子微微一掀,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弘昐毕竟年纪小,大人们说话,他全然不在意,只是盯着熄灭了的火盆看。然后趁着乳母不留神,伸手就从旁边捡了棍子。他走过去对着纸灰堆就捅了几下。乳母嬷嬷们这才看见,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来拉他:“大阿哥快别碰那些!”弘昐是任性惯了的,因为畏惧阿玛,在前院的时候还多少能收敛一些。如今又和额娘在一起,他那股谁也管不住的任性劲头又冒出来了,一挥手跟个小霸王似地斥道:“全部给我退下!”他又开始蹦蹦跳跳,直接用脚踩着灰堆。顾幺幺看着这动作,一股血往胸口一涌——她忍不了了。那是烧给边格格的纸钱!不是给这熊孩子的玩乐。她上前去,一伸手,用了几分力气从弘昐手中将木棍给夺了回来:“大阿哥金尊玉贵,自然有其他好东西玩,这些纸灰乃是烧给亡人的,大阿哥此举不妥。”弘昐没料到这个“顾格格”居然敢直接从自己手里把东西给抢走了。抢走了……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起小脸,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幺幺发愣。李侧福晋正想找个由头发作,看见顾幺幺这般举动,那还得了?她猛地起身,呵斥道:“顾氏,那是大阿哥!”小腊子本来便是被四阿哥指派在这儿伺候顾幺幺的,这时候见势不妙,眼见着侧福晋又要对顾格格发难,赶紧上前来挡在顾幺幺身前,陪着笑脸就圆场:“侧福晋息怒!息怒!您最疼爱大阿哥不是?大阿哥毕竟还小,顾格格也是一片好心——这纸钱不是吉利之物,更何况又是烧给亡人的,顾格格也是怕大阿哥冲撞了什么,犯了忌讳就不好了……”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李侧福晋。烧纸钱最
忌讳嬉笑打闹,显得不恭敬——大阿哥刚才拿着棍子,跟玩似的,一直在捅着灰堆,这就很不好了。更何况他还用脚去踩烧完留下的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