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细敏与周全

琉璃屏风、落地洋钟，茜香罗帐，王熙凤的屋子布置的富丽堂皇，一行人到了屋子，分主宾坐下之后，平儿奉上了茶水，王熙凤浅浅抿了一小口，随后就说道：“三妹妹有什么事？”还是那句话，昨晚的事探春不欲太多人知道，而此时屋子里迎春、惜春是她的死党，而且迎春是有名的“二木头”，向来不多说话，王熙凤是探春必须借力之人，因此屋子里只是多了个平儿。而平儿不仅是王熙凤的得力助手，而且性格温婉平和，是连贾母都觉得好的人物，因此微微犹豫了一下，探春说道：“二嫂是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和湘云姐、四妹妹……”随后探春轻声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说道最后修眉一挑，小小的鸭蛋脸一红，说道：“我一定要把那恶贼找出来，狠狠教训他一顿，还请二嫂帮忙。”王熙凤万万没想到自己请探春巡夜竟然会整出这一出幺蛾子！而对于探春的这个请求，她自然不会、也不能拒绝，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探春受辱有她的责任，毕竟是她请探春去巡夜的。而另外一个原因在于，沈季阳的行为在她眼里没有一点上下尊卑！她是管家的，府里出了这样的人那还了得，这样无法无天，不说以后会不会让府里遭殃，最起码传了出去，也会被人背地里说她无能。这让她好胜的心简直不能忍受！因此待探春讲完之后，王熙凤立刻柳眉倒竖，雌威森森的说道：“这不知礼数、不知上下的流胚子！好妹妹让你受委屈了，你有什么法子？你说让我怎么做？”而平儿明眸轻轻一眨，心里同时一动：“这贼子会不会和偷荣少奶奶东西的乃是一人？！”而在这时探春已经再次开口说道：“那贼子穿着下等的仆役服，对府里的路径看上去又熟悉，而且……而且……”说道这里探春小小的鸭蛋脸再次一红，微声说道：“而且他说我果然修眉俊眼，由此可见他一定是府里的仆役，而能说出“修眉俊眼”这个词，我估计那贼子读过几天书，最少识得几个字，而那贼子又偷窃，显然缺少钱财，因此二嫂只要在府里公布要从府里仆役中选拔两个识字的管事，那恶贼必定现身，而且我也隐隐记得那人的声调。”其实隐约记住了沈季阳的声调，如果像过筛子一般，把府里的仆役都过一遍，也有找出沈季阳的可能，但是这样做却既不符合探春、王熙凤等人都身份，而且探春也认为这样做肯定会打草惊蛇，所以才综合以上因素，想出了这个发法子。而王熙凤也是个心机玲珑的人物，一下子就听出了探春法子的巧妙，心里不由暗叹：“这三丫头果然是个有心的，可惜是个女儿身，那贼子惹到她也是倒霉。”思忖之际，王熙凤皓齿微启，笑道：“三妹妹这真真是好法子，让那厮不知不觉间上当……”说道

这里，王熙凤转头对平儿说道：“回头你让那些婆子传下话去，有意者让他们……”人事安排、特别是提拔人向来是大事，这种事一般最起码要林之孝、王来保，甚至是赖大这样的管事主持，也好让他们掌掌眼，但这件事本来就是假的，是意在醉翁之事，而且王熙凤也清楚这件事知道内幕的越少越好，不能大而化之，而平儿平时又帮着她处理些家务，因此微微一思索，王熙凤继续说道：“有意者让他们直接找你吧，看看有几个报名的。”平儿也是个兰质蕙心的，闻言微微一思索，就明白了王熙凤的意思，颔首笑道：“好，二奶奶思虑周详，这样就妥当了。”探春闻言，心中思忖：“看来二嫂和平儿姑娘知道大体的，倒是我多心了。”口中说道：“如此多谢二嫂了，我也不打搅你们了，有事给我说，我先回去躺会儿，实话也不瞒你们，这事气的我一夜都没睡好。”说着探春站了起来，此时她心里安定了许多……送走三春之后，平儿与王熙凤又议论了一下，都感觉此风不可长，必须时刻保持住主子的威严，又谈论了会有几人报名，会不会有人滥竽充数之事，然后又商议了怎样去伪存真，之后平儿才婀娜着身子去找王善保家的，王婆子等嘴快的婆子去了。当然对于平儿，不论是贾母，还是探春实际上是看走眼了，平儿行事固然平和稳当，心地善良、善于周旋，但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八卦之心，《红楼梦》里不论是王熙凤落红，还是贾琏偷养尤二姐都是平儿不小心说出去的。“荣少奶奶也一定痛恨那贼，这事该不该给她说说，看来三小姐不愿让人知道……如果不对她说，回头她一定会埋怨二奶奶和我，她是个极妥当的人，回头见她时给她说说，想来她不会向外说。再说了，她也不是外人。”平儿行事周全，路上周全的想道。……平儿去传话之时，沈季阳正浑汗如雨——吃过早饭之后，钱开便指挥着沈季阳和李六、王兴等几个喂骡马、喂牛、驴，然后喂完之后便吩咐沈季阳等人铡草。这期间因为有感于沈季阳早上的态度，钱开单独给沈季阳开了小灶，同时心里暗下主意，要把沈季阳这样的刺头赶走，最起码要把沈季阳赶出他这一亩三分地。沈季阳自然也能感觉出钱开的差别对待，挥汗如雨之际心里默默发狠晚上就去给钱开一柱香，当然他也清楚这样下去实在是不行，他可不能这么苦熬干受，他来这儿可不是来受罪的！而一直到申时三刻，也就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钱开才让沈季阳等人放下手里的伙计。钱开在这个时候让沈季阳等人休工，倒不是他因为沈季阳等人干了一天的活而善心大发，实际上他想让沈季阳不停不休的干个三天三夜，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是荣国府杂役吃饭的时间了。

荣国府在大虞朝虽然是豪门之列，但一般的杂役还是两餐，没有三餐的资格。冬天天短，匆匆洗刷之际，落日大红，天地如涂，只是这无限夕阳之美沈季阳无暇观赏，干了一天，饥肠滚滚之下，他健步如飞奔往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