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程文海换了衣服,注视所有人离开,但余乐始终没有回来,更衣室里也冷的厉害,他受不了的又拿出滑雪服套上,就那么穿着短裤去了雪场。一眼就看见了余乐和柴教练双双上了雪道,余乐怀里还抱着滑雪板。吃小灶?程文海都要骂人了。过分!太过分了啊!!转过身,程文海气冲冲起回了更衣室,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一套滑雪服和滑雪鞋,一路小跑地回了雪场里。他抱着自己的滑雪板,一路上了最高的滑雪道,在柴明的注视中笑:“柴教,我也想一起练。”柴明点头,脸上带着一点笑:“去吧。”程文海走出两步,听柴教在身后说:“你不错,主动性很强。”程文海脸上的笑容骤然加大,对着柴明灿烂地笑,喜滋滋地滑了下去。余乐在下面等着程文海,见他下来解释:“柴教突然叫我,人那么多我也不好解释,没生气吧?”“没没没。”程文海摆手,“柴教是真的看好你,两次把你拉回来,还开小灶。”余乐点头,他知道柴教对他不一样。他不喜欢柴教,专断独·裁听不进运动员的话,不像个好教练,非常不好相处。但对方对他的特殊对待,他感受的很清楚,那种对自己期待太明显,太直接,独特的关心却又让人不由得想要去回报。今天训练他找了柴教好几次,以为柴教又回一队那边去了,直到柴教出现安排他训练,说实话他现在挺开心。“看你笑的。”程文海说,“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可以跟着加训,他们在健身房训练,我们在雪上训练,还有教练看着,我就不信最后入选的名额里没我。”这绝了的上进心,余乐都肃然起敬。“你要不成,老天爷都瞎了眼。”程文海眉开眼笑,用胳膊撞了撞余乐的手臂:“承你贵言。”但柴明带训练很有意思,他几乎不说话,就是陪着看着,看余乐和程文海自己滑,自己摸索,自己给自己设置挑战。实在是有些基础上的致命错误,他才会开口提点一句。程文海被提点的多一点,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让程文海进步极快。柴明完全没有指导过余乐的滑雪技巧,只是在余乐冲上滑雪台,并且落地摔倒的时候制止了他。“雪台今天不上。”柴明叫住摔得七荤八素,还想滑的余乐,“胳膊不要了?等我明天教你怎么保护自己后,再滑。”余乐点头,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适应柴明的训练方式。……啊啊啊啊!张教明天就要回来了啊啊啊啊啊!余乐心烦意乱的,将所有的烦躁发泄在训练里,“蛇形”“Z字形”“坡道停止”“极限加速”等等。对滑雪越来越浓烈的喜爱,让他陷入了痴狂疯魔般的状态,一次次的下去,一次次的上来,不知疲倦,与程文海一起就像两个永远不知道疲倦的轮子。训练的时间过的很
快,结束的时候,柴明叫过他们宣布结束,就要走去一侧扶着护栏沿着楼梯往下去。程文海看了眼余乐,问:“柴教,今天不来一个?”柴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程文海眼睛发亮:“单板,或者双板也行,您来一个。”柴明沉默了两秒,目光落在余乐脸上:“想看?”余乐使劲点了一下头。柴明转身进了休息室,这次拿出的是双板。他踩着滑雪板滑下去,程文海在身后嗷嗷地叫。余乐也被叫的热血沸腾,“柴教帅啊!!”滑下去的男人声音骤然一旋,朝着跳台笔直冲去,飞跃的瞬间,他帅气的一个转体,然后落在了地上。柴明的身影在视野里瞬间消失,余乐拉长了脖子想要看见柴明滑出的瞬间。但是下一秒,一个趴倒在地上的人影紧贴着地面,滑了出来。停止,不动。余乐等待了两秒,然后和程文海一起“呜嗷”一声,一路连跑带滑地冲了下去。柴明趴在雪坡上,一动不动,滑雪鞋飞出老远,滑雪杖却还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程文海吞着口水将手指放在柴明的鼻子下面,颤着声说:“活,活的……”余乐使劲眨了一下眼,大口地吸入一口凉气,脑子勉强清醒过来,“翻过来,喊人。”“来人啊!!!!!”程文海放声大喊。虽然不是周末,这个时间段滑雪馆里也有十来个滑雪发烧友,还有几个巡视的工作人员,兴趣班的老师也到了,在听见声响前,已经有人发现,并且赶了过来。接下来一切都发生的有点乱,有人来了,有人打电话,忙乱中有人拿了担架过来,余乐和程文海一边儿一个抬着上半截身体最重的地方,一路跌跌撞撞地下了雪坡,又一路抬出滑雪馆,最后两人绷着脸将柴明身上穿的厚衣服扒了下来。脱下柴明帽子的时候,余乐的目光落在他头顶蜈蚣形状的伤疤上,近了看过分狰狞的,而且像是被锤子敲打过似的,半边脑袋的头骨都凹陷了下去。因而哪怕是在这样无害地沉睡状态,也犹如魔王般的可怕。救护车过来的时候,朱明也到了,是余乐打的电话,人过来第一句就是:“又滑雪了?他不知道自己滑雪要死吗?这个疯子!!”程文海吓的脸都白了,茫然地问余乐:“什么意思啊?”余乐的目光又落在了柴明头顶的伤疤处,“不知道。”“那会不会死啊?”“不知道。”“你说点儿什么啊!”程文海喊。“我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余乐吼。两人的争吵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原本因为朱明过来而移开的视线焦点又移到了他们身上。朱明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余乐面前,说:“受伤的后遗症,他都知道,和你们没关系,别怕。”程文海点头。余乐这个时候比程文海冷静太多,问:“因为头上的伤?”朱明点头:“不能激动,不能刺激,医生说可能会出现
休克的情况,他摔在雪上,最多骨折,死不了的。”程文海继续点头。余乐蹙眉:“柴教的伤是怎么……”正说着,张倩急匆匆地赶过来,说:“救护车进广场了,大家都散开点,医生马上上来。”朱明急忙又转身去忙碌,余乐也就闭上了嘴。知道生命无碍后,他的视线时不时地会绕到柴明的脑袋上,猜测那伤是怎么来的,难道是车祸?说起来,自己还坐了两次柴教开的车,万一柴教是个“怒路症”,那……啧!都什么时候了!!!后来朱明跟着救护车走了,张倩叫了一辆网约车,拉着余乐和程文海一起赶去医院。他们到的时候,柴教已经被推进了CT室,医生和朱明站在门口说着话。医生生气质问:“这不是在住院呢吗?我还以为他在病房里,你说他跑出去滑雪?”朱明像个小学生,低头耷眼:“不是滑雪,他是滑雪教练,回去带训练。”“工作也不能不要命。”“是是是,任务有点儿急。”“再说带训练也不用滑雪,你是说他滑雪摔倒昏迷的吧?”“是的,从跳台跳……”“还跳了跳台!?”医生的声音提高,“我已经禁止他滑雪,他竟然还跳跳台?他不要命了是吧?”“不是,不是,就是……”说着朱明也词穷了,只能闭着嘴低着头听训。程文海听了这些,眼泪都出来,“都怪我,是我让柴教滑一个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怪我。”张倩眉心蹙的很紧,沉默着没有说话。余乐也说:“还有我,我也开口了,是我们两个人的责任。”张倩的目光落在余乐脸上,眉心的皱纹反而淡了去,虽然只是那么看了余乐一眼,但余乐突然就读懂了张倩目光里的深意……如果是你,倒不意外。余乐表情变了又变,再想解读张倩的目光,张倩却将视线移开,看向程文海,安慰道:“别哭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错,最有错的人在里面躺着,多大的人了,快把眼泪擦擦。”程文海一边点头一边抹眼泪,吸着鼻子说:“快了,就快了,我控几不了我寄几,太吓人了,啪一下就躺了,这要是人没了肿么办……”张倩都被程文海给哭笑了,与之对比余乐就实在冷静的过分,眼睛不红不湿,绷着一张脸只有眉心深深的皱褶透露他的心思。余乐走到朱明身边,倾听他和医生的谈话,虽然主要还是谈论病情,但余乐也从中听出,今天柴明没去滑雪馆就是来住院做检查,而且和昨天滑雪有关系。明知道身体不好,还把自己叫去加训,明知道不能滑雪,还是滑了,酷着那么一张脸,看着跟个大魔王似的,原来就是个纸糊的吓人玩意儿。但余乐心口被这一拳拳锤的又气又疼,酸软想哭。这什么人啊!?为了我吗?我有那价值吗?柴明是在搬上病床的时候醒的,睁眼的时候就很精神,除了嘴唇发白,看精
神状态就像才睡醒似的。他靠在摇起的床头一言不发,低头喝了张倩递过去的水,一口一口喝的很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后来他放下水杯说:“你们两个回去吧。”程文海担心:“柴教,我们留下照顾您,您受伤都是我们的责任。”柴明看他一眼:“你的责任你付医药费?”程文海被噎的一个劲地眨眼,半晌,“……这不是公费报销吗?我,我付也可以……”“回去。”柴明脸上眼见着没了耐心,沉下脸的模样相当吓人。程文海再不敢哔哔。“那柴教,我们走了。”“朱明教练再见,张教再见。”余乐和程文海只能道别离开。两人一路沉默走出医院,余乐用手机搜索附近的地铁站,程文海在旁边说:“柴教真对我们太好了,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有求必应,我现在都后悔死了,就这张嘴管不住!让你瞎说,让你瞎说!!”余乐沉默看程文海抽自己嘴巴子,其实也想给自己一拳,但他和程文海这傻了吧唧耿直过分的外放性格不一样,这人来人往地做不出。他只能安慰程文海:“行了,也没人怪你。”程文海沮丧低头:“是没人怪我,我也知道你们说的都对,柴教的身体情况我不知道,可我一想着柴教都要走楼梯下去了,我却把他叫回来,我就难受,后悔。”余乐叹气,抬手勾上程文海肩膀:“我也开口了……哦,对了,柴教他们还没吃晚饭,我们要不给他们把晚饭准备了再走。”“好!”程文海的愧疚小了一点。余乐和程文海二十分钟后再回去,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餐盒被拦在了病房门口,张倩说医生在帮柴明检查身体,朱明留在里面帮忙。不过病房门的玻璃可以看见医生插着腰的背影,以及柴明低头听训的模样。程文海看见生气地说:“这医生脾气好大,不是说柴教情绪不能激动吗?他这是在干什么?”余乐说:“现在情绪激动的是医生。”程文海:“……”张倩抿嘴一笑:“听说是柴总的老朋友,柴总受伤后就转院到了这里,那么重的伤,人能救回来,都是刘医生的功劳,想想千辛万苦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老朋友又去作死,你们就能理解刘医生的心情了,骂一会儿吧,我都有些生气呢。”说完,张倩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尤其在余乐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加油吧,无论是愧疚也好,还是感动也罢,落到实处都是你们的好成绩。再说成绩好了,你们自己也高兴,是不是。”张倩的声音实在太温柔,笑容也温暖,余乐和程文海都听了进去,点头。刘医生离开后,余乐他们拎着饭菜进去,柴明被老朋友训的嘴唇红的都发黑,看见两个人回来就黑着张脸一言不发。朱明将所有餐盒打开,看了一圈,将香米粥摆在了柴明病床的餐桌上,然后叫着大家围了
一圈吃晚饭。“咳!”余乐刨进第一口饭,柴明干咳一声,说:“我不吃粥。”他嫌弃的将饭盒推开:“我是脑袋有病又不是胃病,喝什么小米粥。”“噗!”余乐捂着嘴,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柴明眯眼,凶神恶煞:“你笑什么?”“没,没没。”余乐捂着嘴,努力把笑憋了回去。朱明却不怕他:“你就是脑子有病!”柴明气的狠了,眼睛眯着,像是又要爆血管了似的瞪着朱明,看的其他人心惊肉跳的时候,柴明抿着嘴角耍赖:“反正我不吃米粥。”“行行行,我吃我吃,我这碗饭没动过,和你换。”张倩笑着起身换了柴明手边儿的米粥,调侃,“和小孩儿似的,也没买错,你不是病人嘛。”柴明不理她:“菜呢?我也要吃菜。”最后,柴明下了地,和他们围了一圈,埋头吃起了晚饭。虽然期间几乎没有交谈,但余乐不知道为什么,目光落在柴明的脸上想笑,连带着他那张让人畏惧的脸,也变得和善可亲了一点。吃完饭天彻底黑尽,余乐他们道了个别,拎着空了的餐盒急匆匆地往回赶,路上程文海说:“看柴教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气他。”余乐笑:“你什么时候气过他,抱大腿都来不及。”程文海说:“抱大腿就抱大腿,只要能留下滑雪。说实话,我今天其实都有点儿嫉妒你了,柴教把你单独叫去加训,我快酸死了,但想来柴教对我印象应该也不错,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答应滑雪,我现在就想明白了,柴教没有三番两次的特殊照顾我,那是因为我没你能作。咱们两个人啊,就是那种老实听话好学生和不听话但聪明学生的差别。”余乐:“……”随便你怎么想吧。回到宿舍九点过一点,正好母亲的视频通话打不过来,余乐放下背包,接通视频出了房间。只是一眼,母亲就看出来问他:“还没洗澡呢?才训练完?”“嗯。”余乐模糊地答着,不敢提自己已经被调到滑雪队这件事。留在跳水队他爸妈对他所有的念想,指着他再拿个世界第三第二,甚至第一名,但去了滑雪队,未来一片渺茫,他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谁都不知道。和母亲聊完,余乐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就睡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很多的心思,但头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一夜好觉。今天是选训队的第十天。距离半个月第一批淘汰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普通队”始终没有人升上“种子队”,天赋限制了进度,到目前为止“普通队”还有人拿不下倒滑跳台落地。但“种子队”经过昨天一天的训练,基本都克服对高级雪道的恐惧,不但开始全程不减速的滑下去,甚至开始追求更快的速度。朱明和张倩回来带训练,谁也没提柴明住院的事。但昨天柴明晕倒在雪道上,
救护车都过来这件事闹的很大,总有好事的人把消息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好在消息模糊,也没人提是给余乐和程文海加训的时候出事的,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平安过去了。下午下了训练,还在医院里的柴明是不可能再给余乐安排加训,如今换成余乐和程文海过去探望。同行的还有选训队的其他所有人。四个人拼一辆网约车,一时间滑雪馆门口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轿车。余乐他们的车没到,人已经走了大半,这时余乐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余乐的心脏停了一瞬。是张建坤教练打过来的电话。“喂,张教。”余乐气息不稳地喊着。张建坤教练在电话里说:“你们训练已经结束了吧?我现在在你们公寓里,你回来来找我,我有话和你说。”余乐看着刘师兄站在路边对开过来的车招手,看见程文海转身招呼他,他的喉头颤了颤,然后说:“好,我马上回来。”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