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旧识

留下一众军将在校场熟悉火枪，周钧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皇城。

从安西来了一群人，对于周钧而言，这些人不仅是臣子，更是长久不见的旧友。

大匠师毛顺，纺织好手彭婆，大食学者贾比尔，应龙教团主事伊斯等等，当年那些从中原去往安西的首批开拓者，如今都来到了凉城，等待觐见皇帝。

当周钧出现在大殿之上的时候，一众从安西来的宾客，先是发怔，接着手足无措的上前跪拜。

周钧不以为意，直接走到殿中扶起了众人，笑着说道：“大家都是旧识，何必理会这些繁文缛节。”

一旁的范吉年闻言，面露愁容，有心想要上前提醒礼制，后来无奈作罢。

周钧带着安西来的一群人，穿过宫廊，直接来到了后苑的泉湖。

御膳房在泉湖小筑旁的堂中，早早的备好了酒菜。

一众内侍和宫婢，见皇上出现，跪倒又山呼万岁。

周钧进了中堂，先是自己坐了下来，见他人还是站在门口，便开口说道：“都愣着做什么，过来一起坐。”

站着为首的毛顺，讪讪说道：“皇上说笑了，吾等身份卑微，哪里能和您同桌？”

看了眼须发皆白的毛顺，周钧摇头说道：“今日不论地位高低，只论往昔情分，都过来坐下。”

毛顺闻言，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番，磨磨蹭蹭过来坐下。

见众人坐好，周钧先是看向毛顺和彭婆：“我听说你们二人，生活在了一起，有了孙辈？”

毛顺有些不好意思：“都是老来无依，不如便凑在一起过过日子，至于孙辈，我将几个看上去还算顺眼的孩子，收做关门弟子，也算是后续有人了吧。”

周钧：“这便好，日子总要过下去。”

毛顺：“皇上，匠鸿太学如今来了不少新面孔，其中有不少好苗子，论起点子和手艺来，甚至要比我这个老东西，还要强出不少。”

周钧：“哦？还有这事？”

毛顺：“皇上莫不是忘了，安西允许举行科举，刚开始的时候，连工商杂学都可以参加，于是就有不少人，来了安西，又定居了下来。”

一旁的大食学者贾比尔说道：“尊敬的陛下，不光是大唐子民，有不少西方的学者，也来安西定居了。”

周钧颇感意外：“西方来的学者？”

贾比尔：“拜占庭帝国正在爆发内乱，而法兰克帝国的查理曼大帝崛起，基督教开始清算异教徒，不少罗马学派的学者，为了保存性命，开始东迁。”

毛顺：“那些西边来的学者，和我们这些大唐人，在学术上正好互帮互助。大唐匠作重视实作，而西方学者重视学理，二者相遇在一起，彼此学习。”

贾比尔：“毛大匠说的不错，比如这次从安西带来的兵器，除了火枪以外，还有另一样东西。”

周钧：“还有另一样兵器？”

贾比尔：“这种兵器的名称，叫做地火。它用生铁作为外壳，再将黑火药、铁砂、碎铁片混装其中，里面可以再装入一些毒药粉末，增强杀伤。然后使用的时候，只要将其埋入地下，在露口的地方，固定一张蜡纸，在蜡纸上面放几滴浓硫酸。一旦附近有敌人经过，地面晃动就会引发蜡纸倾斜，上面的硫酸会流入内胆之中，引发火药爆炸，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向地表喷发，杀伤敌人。”

周钧听着一愣，这玩意儿哪里是什么地火，这就是最早期的地雷啊。

贾比尔：“大唐工匠们负责样体设计，西方学者们最负责调配硫酸试剂，二者结合在一起，就成就了这样兵器。”

周钧：“这件兵器，开始量产了吗？”

贾比尔：“还没有，在颤动的敏感性方面，还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别说人马经过，有时候甚至一只老鼠经过，都会引发爆炸。我和毛大匠正在想方设法，降低引信的触发敏感度。”

周钧点点头：“如果在技术上有了突破，记得告知，这样武器，对朝廷有大用。”

说完了地雷的事情，周钧看向毛顺一众人：“安西偏远，眼下中原战事稍歇，你们想要迁入中原来吗？”

毛顺和彭婆对视了一眼，前者躬身说道：“陛下，吾等在安西久居，如果再回来，恐怕住不惯。”

贾比尔也说道：“安西那里有我许多的友人，如果搬来这里，我担心人生地不熟。”

周钧听完，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强求了。”

就周钧将视线又投向自己，负责应龙教务的伊斯，低头说道：“陛下，我的任务是传播教义，哪里需要我，我便会去哪里。”

周钧：“好，应龙教的事情，稍后我会与你细谈。”

就在这时，贾比尔突然对周钧说道：“陛下，您知道吗？大食的内战已经接近尾声了。”

周钧一愣，连忙问道：“当下大食的情势如何了？”

贾比尔：“伍麦叶王室的军队，在『不败之影』阿尼纳的率领下，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埃及军团和帕帕尔人军团，已经在安提俄克城，对阿拔斯军队完成了合围。我相信，这是两个王朝之间的最后一场战役了。”

周钧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一旦伍麦叶王室取得胜利，大食接下来会怎样？”

贾比尔耸肩说道：“陛下，消息是一些大食行商带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我预计，一旦伍麦叶王室取胜，大食国内将会掀起一场大清洗，所有不同政见者将会被屠杀和流放。换言之，整个大食还要乱上很长一段时间。”

周钧：“那么，那位阿尼纳，她又会怎么样？”

贾比尔：“阿尼纳？她是真主在世间的唯一代理人，要做的事情，肯定是巩固统治，一方面要压制国内叛乱，另一方面自然是防范拜占庭以及基督教国家的入侵吧。”

周钧微微点头，自言自语道：“她如果这样做，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毛顺和彭婆见周钧面有所思，似乎是有心事，便用手肘碰了碰贾比尔，示意后者停下话题，改说其它。

贾比尔心领神会，连忙说起了匠鸿太学正在天山的山麓上，修建一座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观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