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搅水大师
养心殿内点起了长明灯,殿内四角已经开始布置阻挡暑热的冰块了,凉丝丝的气流顺着从殿门口进来的风吹到脸上,十分舒服。
上官璃相当舒心地眯了眯眼睛。
然而站在她身边的人却没有她这般闲适,凤司北总是从容不迫的气质稍微收敛了一些,露出些深藏不露的锋芒来。
此刻养心殿内已经没了满朝文武,满打满算,算上皇上也就五个人,两个皇子,上官璃和高庸。
原本皇上只叫了上官璃和高庸,那两位是死皮赖脸跟过来的。
不过在上官璃看来,倒也情有可原。
“邵阳,你可知殿下那番话,朕今日就能治你的罪吗?”
皇上抿着高又端上来的茶,缓缓道。
上官璃行了一礼。
“邵阳知道陛下是不会这么做的。”
“哦?”
皇上的声音沉了下去。
“是不是朕近日来太过放纵你,才让你如此放肆!”
上官璃没有被吓住,淡淡道。
“陛下恕罪,但是邵阳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邵阳知道陛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才有此一说。”
顿了顿,见皇上没有阻止她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她才继续。
“方才在紫宸殿上,誉王殿下曾说,陛下自即位以来,最重实事。邵阳觉得殿下说的不错,朝无第二法度,如今的大周律例是陛下亲自掌过眼的,高大人按律例行事,却要受人非议,岂不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跟来看戏顺便捣乱的凤司宸没想到竟然还能从上官璃的口中听到关于自己比较正面的话,惊讶地抬了抬眼。
但是上官璃目视前方,根本没有往他这边看的意思,倒是顺便和凤司北对上了眼神。
两个死对头皆是互相送了一个假笑,心里却不知道凌迟了对方多少次了。
“呵,如邵阳所说,倒确实是为朕着想了。”
皇上轻笑了一声,没有对她的这番话多做评价。
“高卿,朕见你今日格外沉默寡言,这是怎么了?”
高庸背挺得笔直,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
“臣要说的,在殿上已经说完,臣问心无愧。而且陛下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了臣,便是相信臣,臣当然没什么可说的。”
“哼,你这样说,那看来朕不相信你都不行了。”
皇上语气中虽有责怪,但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怒气。
眼见再这么下去,这次可能真的会给上官逊留下喘息之机,凤司北忍不住开口。
“父皇……”
“行了。”
皇上却淡淡地打断了他的开口。
“此事朕自有决断,你们先下去吧。邵阳留下。”
凤司北怔了一怔,虽然心中恼怒,但还是尽量压了下去,满心憋屈地行了一礼。
“是,父皇。”
离开之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上官璃,后者一双眼睛澄澈清明,无惧无畏。仿佛临时变卦的人不是她一样。
很快,三人离开,养心殿内只剩下皇上和上官璃,再外加一个毫无存在感的高公公。
“陛下留下邵阳,可是还有话要说?”
皇上抬了抬手,手中现出一张小小的纸条。
“难道不是邵阳你有事想要和朕说吗?”
那是上官璃在昨日就往宫中送去的消息。
上官璃露出一个微笑。
“陛下能给邵阳这个机会,邵阳十分感激。”
“别油嘴滑舌了,说吧,要与朕说什么?”
上官璃没有犹豫,径直道。
“上官逊现在不能出事。”
皇上听见这话还没有什么反应,一边伺候的高公公已经变了脸色。这郡主,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邵阳,朕之所以纵容你至今,一半是因为你娘亲当年于朕的救命之恩,另外一半,则是你为朕祛毒有功……”
皇上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但如是你以为可以靠着这两份恩情在朕面前为所欲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邵阳不敢。”
上官璃垂眸,长长的睫毛刷过雪白如脂的眼睑,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邵阳想问陛下一个问题,您可信高大人?”“朕自然是信任高庸的,但即使是这样,上官逊藐视皇威的罪名也躲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个丞相的位置,也该换个人坐了。”
上官璃摇头。
“陛下,邵阳所说就是此事。上官逊的丞相之位,不能丢。”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邵阳知道。”
上官璃神情认真,一字一句道。
“邵阳从旁看朝局这些日子,大致也知道陛下想要的是怎样的局面。互相制衡,分庭抗礼,对陛下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皇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却并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那陛下应当知晓,上官逊就是誉王殿下那边的人吧,一旦上官逊没了,安王殿下势大,又值如今镇北王病逝,大周内里不稳的关键时候,朝廷必定生乱。到时候陛下再想要去控制,要花费的功夫就要比现在多多了。”
“大胆,你是要朕罔顾事实,偏袒一人吗?”
听见这个说法,上官璃在心里轻轻一笑。
若真有心反驳,落脚点如何会是什么罔顾事实,早就给她扣个随意妄议朝政的罪名了。
“陛下如何确定高大人所说的就是事实?”
听到这,皇上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上官璃的意思。
“邵阳的意思是,你在朝堂之上说谎了?”
“邵阳惶恐。”
上官璃连忙低下头,垂下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陛下在上,邵阳如何敢撒谎。”
“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悠悠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邵阳和高大人确实都没有说谎,然而我们认为的正确其实并不一定是真的正确,比如那些证据其实是有人有心让高大人发现的。”
皇上深深皱起眉。
“你也辨别不了那些证据的真假?”
上官璃摇摇头。
“虽然邵阳亲身经历过,但穆大人说的没错,那时候邵阳还小,很多东西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朝堂上那样说得那般笃定只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