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十三次相亲27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到玻璃外的窗台上爬过一只蚂蚁。它就像是无意识的游魂一样爬来爬去。
他呆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它要到哪里去，又要做些什么，看着看着突然悲从总来，自己不就是这样一只可怜的蚂蚁吗？
当下有些影视剧的编剧总要创造一些有噱头的台词。他清楚记得，有部剧里的强者把弱者形容为“匍匐着的无脊椎动物”。
他还把这个当笑话和同事们一起聊过。有些人觉得，这“无脊椎”动物是指蜗牛之类的软体动物。而他觉得，这应该是在说蚂蚁。因为那些强梁更爱说的一句话是“踩死你像弄死一只蚂蚁。”
很少有人会说“弄死你像踩扁一只蜗牛”的。
蚂蚁在很多文学作品被描绘为拥有强大团队力量的存在，可事实上它们只是一些弱小的可怜虫。
它们打不过螳螂、蜻蜓、蝎子、蜈蚣等等虫子，甚至一滴水珠都可以要了它们脆弱的性命。
有一个科普节目里有位专家说，蚂蚁终日忙碌又险象环生的生活源自它们没脑子。
他觉得这个专家应该没有认真研究过蚂蚁，或者没有真正思考过什么是脑子。
虫子的脑子未必就一定是要长得和我们的类似。既然基本结构并不一样，当然也就不一定是越大越好了。
就好像生命未必只能是碳基，也可能是以其它元素为基础。如果放开思路去畅想，外星人的形态可能会是一道光，也可能是一团气体。
他并不认为蚂蚁真的没脑子。专家们认为蚂蚁没脑子，就像古代的贵族认为黔首都是傻子一样，不过是出于一种自我优越感产生的傲慢心理。
当然，他本人也不在乎蚂蚁生存的有多努力，对人有多谦卑恭顺。他甚至不关心一只蚂蚁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
究其原因，就是过于弱小的蚂蚁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以个体强弱来看，他比一只小蚂蚁要强大无限倍。
成千上万只蚂蚁可能终其一生才能构筑出一座宏伟的蚁穴。但是，这包含无数蚂蚁心血的地下王国在他眼中又是什么呢？不过就是一个虫子挖掘出来的土坑，用水灌进去十几分钟就会完全毁掉的东西。
其实很多人的终身努力，或者说他们的一辈子都会被别人这样看待。
他本人就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努力和付出从来没有相应的回报，是对方没看到吗？当然不是。只是他不过是一只威胁不到任何人都蚂蚁。别人假装看不见他的优点。他又能拿别人怎么样呢？
蚂蚁最大的悲哀倒不在别人
的漠视。真正的悲哀是总会受到意外伤害。而且，有很多伤害并不是别人有意为之。
比如：大风。
再比如：小雨。
在他人面前无伤大雅的事情，都可能让蚂蚁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甚至丢掉性命。
原因无它。
小蚂蚁太弱小了，弱小到没人在乎它的权益，连大自然都忽视了它。
实话实说，会在乎一只真正的小蚂蚁的生死吗？
答案是不会。
他不会拿虐杀蚂蚁取乐，但是对于蚂蚁的生死是漠然视之的，就像那些视他为蚂蚁的人一样。
我们总会羡慕那些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可是很少有人会拿正眼看那些不如我们的人。这是因为帝王将相有更高贵的品行吗？
当然不是。小的时候，他觉得这是“势利眼”，是人作为世俗生物的劣根性。
这个观点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但是，他看待“势利眼”仨字心态更平和了一些，不再将之视为妖魔鬼怪，而是将其视为像天上的云，旷野里的风，还有突袭而至的雨一样的普通物件。或许这是他身心衰老的征兆。
人们总说，一个老了就会喜欢回忆，喜欢胡思乱想。
他已经开始在夜深人静时分回忆童年了，也特别喜欢一个人想些形而上学的东西。
比如：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什么呢？
他觉得，每个人的感悟会不一样。就像人们对人生最大快乐
的理解一样。
据说，蒙古英雄帝王成吉思汗最大的快乐就是打败敌人，追逐敌人，杀死敌人。这实在是一种很符合这位大汗个人气质的爱好。
守财奴葛朗台的快乐大概就是数钱；范进最大的快乐大概是能当上官；灰姑娘最大的快乐应该是找到自己的王子。
想得到的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呢？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他清楚自己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不幸是什么。
那就是他只是一只小蚂蚁。这是造成他一切不快乐的根源。
记得，早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和一位看起来通情达理的女老师说过这个问题。
她颇为轻蔑地说道：那想办法长成狮子呀。
有谁不想成为一啸九天震动，一动风起云涌的人中狮子吗？但是，狮子是想当就能当的吗？
他参加过很多次合唱比赛。最大的感悟就是，不论开始时站在什么位置，他一定会被挤到最不显眼的位置。
是他不想上镜吗？
不是。
而是那些想上镜的人不断向前走，而他只能一直向后退，直到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一定会有无聊的看客说：你站着不动不就行了？干嘛要让？
可实际情况，当你遇到地位比你高的人，你会仅仅为了一个唱歌的位置惹对方不快吗？
显然不会。
于是，总参加演唱比赛的他雷打不动的出现在照片最边角的位置。
有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借用这句话的格式，这应该叫强弱决定位置。
这就是蚂蚁的悲哀。
那么蚂蚁会变成狮子吗？
以历史来看，还是有成功先例的。最标准的例子就是朱元璋。但是，这种颠覆性的成功是罕见的。就像在现实的野外蚂蚁不能变成兽中之王，在人类社会里也极少有人能成为人中狮子。
有时候，他觉得，作为一只蚂蚁是生而为人的耻辱。
比这更耻辱的是要以蚂蚁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