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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傩

钻进水沟之后很快就变得一片漆黑,很多窄的地方连转头都没法做到,多杰缩着身子向里面走,没多久他觉得空气流通突然变得顺畅了许多,伸手摸摸,头顶已经没有了岩石,看来是通过了墙壁的位置,到了隔壁石室。他压低呼吸声静静聆听周围的动静,似乎上面有些光亮洒下来,他听到一些莫名的声音,十分的轻,听不出方位,但在逐渐远去,他心里明白,就是那个人。他起身单手撑着水沟翻了上来去,就看见一点微光从左边的石道里消失,他来不及打量四周的环境,直接追了上去。石道很曲折,他不敢离得太近,只是远远的吊着那点微光,由于周围不是很宽,多杰稍不注意腰刀一下子刮蹭在岩壁上,发出一声轻微但与周遭不和谐的摩擦声,前面那道光瞬间停了下来。多杰心中一凛,本能的要往回走,转念一想又留在了原地,把手死死的握在刀柄上。他不怕冲突,这么近距离他有把握在瞬间制住对方,反而一旦躲开,要是让对方逃脱了那就太可惜了。对方似乎也在倾听,多杰大气也不敢喘,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石道,大概僵持了十几秒,那点光亮犹豫了一下开始继续远去,多杰松了口气,再次跟了上去。一路往下,多杰惊诧的发现这里头别有洞天,石道弯弯曲曲,前面的人终于在一个石室停了下来。那人拿着火折子忽然站住了,没过一会,他面前亮起了一团火,多杰细看才发现是个架在石墩子上的火盆。那个墩子是个龇牙咧嘴的兽首人身雕像,双手举着火盆,那人又走到另一边也点燃同样的火盆,火光中多杰似乎看见了什么,他揉揉眼睛,随着瞳孔适应了黑暗,他吃惊的捂住了嘴巴,在火盆袅袅升起的烟雾中,一尊魁伟的石像矗立在火盆不远处,巨大的石雕形象怪异,多杰将之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呆立了半响,才认清那东西。那竟是一座三四丈高的黑玉千手蛇人像,蛇人的每一只手掌掌心中都含有一只眼睛,人首蛇身的石像头戴荆冠,坦胸露乳,宏大而神秘,一时间让多杰忘记了跟踪的那个人,等他再看向那人的时候,那人刚好从两座火盆之间的石台上取下一只面具。那人双手捧着面具,缓缓戴在脸上,就在那一瞬间,多杰浑身冰凉,寒毛卓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全身,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并且是侧脸,但是他真真切切的认出了那张脸的主人,就是我爹。多杰猜想过那个人会是营地里的任何人,唯独没有想到会是我爹。他当时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忘记了上前去质问。我爹戴好面具,那是一张褐色的面具,犹如老树皮做成的,戴好后,我爹竟然赤脚在地上跳起舞来。直到此刻多杰才注意到,我爹那里围绕着几根图腾柱,他所在的石台整体看上

去就像是赵三水提到过的祭台。我听到这里也惊讶的不行,很难想象我爹怎么会做出如此离奇且诡异的举动,可看多杰的神色也不像是说谎,况且他此时也没有欺骗我的必要,我心中一动,追问他面具上的图案是否还记得。这种带上面具的神秘舞蹈,让我想起了一句自古相传的老话,“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那就是傩舞,老人也叫鬼戏,现在闽南那边还有人跳,方言俗称“弄大尪”,是一种与原始狩猎、图腾崇拜有关的巫术行为,不同的面具代表着对不同神鬼意志的沟通。可让人失望的是,当时多杰完全陷入震惊,根本没顾得上去看面具上的图案,而且更加惊悚的事还在后面。就在多杰内心纠结要不要走出去坦诚相见的时候,他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已经草木皆兵的多杰嚯的转身,就要伸手取刀,却见一名曹家伙计一脸瞠目结舌的站在他后面,显然对眼前的景象也感到大为震惊。多杰当时心里一紧,他当时心里还是倾向于我爹自有他的用意,犹豫要不要先擒下眼前人,别让他声张破坏了我爹的计划。谁知那个曹家伙计却满脸惊讶的指着不远处的祭台,多杰疑惑的回过头去,却见我爹已经停下了傩舞,带着面具站在祭台中间,侧着头直勾勾的盯着他。就那么一个瞬间,多杰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紧接着便是一股难以抵挡的眩晕感,眼皮越来越重,脚下软绵绵的似乎再也站不住,眼前一黑向前倒了下去。“打住!”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皱着眉问他:“你是说我爹看了你一眼,你就昏过去了是吗?”多杰磕打了一下烟杆,他不喜欢别人打断的他讲话,可是我觉得这里很蹊跷,忍不住追问:“你就直接昏过去了?”他皱了皱眉,似乎陷入回忆,半响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这一点我也始终没有想明白,我当时并没有感觉受到过什么打击,以我当时的状态来说,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晕我恐怕还无人能做到。”我尝试问他:“那你猜测会是什么?”他犹豫着说:“祝由术你听过吗?”我点点头,古中国的催眠术已有数千年的历史,起源于巫术的一个分支,当时这个分支就叫祝由之术,我能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到这里,一个带着面具在神秘雕像前跳傩舞的人,仅仅看了你一眼,就让你昏厥过去,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我虽然知道祝由术却相信那只是流传,真正的祝由术可能只是某种具备安神功效的导引术,我问他会不会是某种迷药导致的?谁知他态度坚决的摇头,对我说肯定不会,他能确定当时身边没有其他人,我看他这么坚定,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于是就让他继续说下去。等到多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就在自己的

帐篷里,他猛地坐起来,赵三水看多他色很不好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多杰犹豫再三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赵三水听他支支吾吾的说昨晚,就好奇问昨晚怎么了,看他睡得挺好的啊。多杰问他自己是怎么回来了他记得吗?赵三水被问得丈二和尚莫不这头脑,就说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多杰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开口。就在多杰自己都怀疑昨晚那是不是梦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他开始毛骨悚然。昨晚自己见过的那个曹家伙计死了。他是昨晚的守夜人,就死在营地附近,多杰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握紧了腰刀,一定是灭口,他当即心里认定了事实,只是他不清楚为什么我爹没有杀他。多杰站在人群后面,听见里面传出阵阵惊呼,最后他才得知,那个人脖子上有着一个深深的手掌印,但从角度上来看,竟是他自己掐的,而且这还不是他的死因,那个人竟然是被淹死的,可怕的是身上却没有一点水痕。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多杰站在外面,死死的盯着我爹,他想从我爹脸上找到一丝线索,但却让他失望了,我爹当时皱着眉,也好像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队伍继续上路,可是一路气氛都十分沉闷,所有人都自觉的小声说话,多杰听到私下里有人说是水鬼杀人,否则为啥大活人就在没有水的地方被淹死了,多杰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默默的去看我爹,虽然我爹和之前表现的一样,可是多杰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神情和眼神中多了一丝异样,他确定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这一切一定是我爹做的。说到这,多杰深深的看着我,问:“你还相信你爹吗?”我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此时的多杰完全是真情流露,如果这都是演戏,那他妈他不拿小金人真是没天理了。我想辩解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我对于我爹的了解,甚至比多杰还要少,从追查的线索上来看,他也从来都是走在我们的前面,看着一脸神色复杂的多杰,我第一次对我那个未曾谋面的老爹产生了怀疑。我想起我爹给二爷的信,里面说到有些曹家人会在晚年发生不祥,比如他的爷爷,是否是我爹也产生了那种变化呢?他这么不遗余力甚至搭上性命的去追查真相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什么真相会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我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让多杰继续讲下去,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许多杰还不会如此的认定是我爹捣的鬼,但直到他们发现了另一个地方,才让他开始真正的恐惧上我爹。曹家人和我爹对于挖出这座深埋在神农架大山深处的遗迹,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目的,多杰很清楚曹家人想要什么,就在他们离开那片石道,到了另一座大殿后,曹家人终于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而那也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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