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应验
慕青容跟着栾风一路疾驰到皇宫,宫门口干干净净的换上了一批东宁的士兵,看见栾风皆恭恭敬敬地行礼。
从门口到宫殿的路慕青容比栾风熟悉,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正德殿,慕青容看见了被集中在一起的大成官员,里面有安鑫正,自然也有慕老三,却没有看见慕青衣的影子。
“等我的人呢?”慕青容抬头问栾风。
“就在里面。”栾风亦平静地回答。
大成的官员是认识慕青容的,看见慕青容和栾风并肩而来,顿时乱作一团。他们怕的本就是慕青容,如今这模样,似乎慕青容跟东宁人是一伙的!
那些个胆小的当场就晕了过去,有的人摸摸了脖子上的脑袋,担心它下一刻就离了自己该待得地方。
栾风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打趣说道:“你看,大成的人,怕你甚于怕我,哪怕东宁的兵力再减少一半,只要你北严有破城的趋势,他们宁愿投降东宁也不会放你这个原来的公主进来。这就是人心。”
“因为你会给他们活路,而我,不会。”慕青容的剑始终朝向的是敌人,那些恨过的怨过的每一笔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昌荣公主的凶残不是空穴来风,若真拿下了昙京,即使不血染皇宫也至少会杀鸡儆猴。官职低的不怕,官职高的,比如安鑫正,慕青容大抵是不会放过他的。
“也许我会好心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栾风轻笑着跨入兴德殿的门槛,门口的侍卫散去,他只听见慕青容冷清清地说了一句不必,而后整个人便定格在一脚跨境门槛的那一刻,好像被定身一般一动不动。
她看见了整片跪倒在地的大臣,还有原本属于大成皇帝的鎏金宝座上的人。
晴和高雅,像是开云拨雾般突然呈现出来的阳光,温和自若,却又添了一份锐利锋芒。
御座上的人是祁应!
可栾风刚才说,他带她来见的人并不是祁应。
祁应看见了殿外的慕青容,震惊之中带着一点恍然。
四目相交,电与火石擦出的火花,一个不可说,一个不敢想。
“等你的人是他,他才是栾风。”慕青容整个人犹如被电击一般。那个无数次从她脑海中闪过的设想被一遍一遍推翻,结果别人却告诉她,你想得是对的。多么讽刺!
一开始祁应出现在昙京的时候,慕青容便怀疑他是栾风,直到七颜得来了消息,可七颜却是个东宁人。栾风神出鬼没多年,突然领兵亲征,战术却都是祁应遥遥操控。太子身边的谋臣何时会有如此能耐?其中疑点种种,慕青容始终不想去猜测,因为有个人告诉她,他会帮她。
她在城下看到假栾风的时候,觉得他什么都好,独独少了点王者气魄,而身为太子,栾风实在不该亲自去城墙上接慕青容。
慕青容不会冲上去问他你为什么骗我,亦不会哭天抢地痛诉自己此刻压抑的心情。
她是慕青容,纵然山崩石裂天地倾塌,只要还有一方容得下她的地方,便不会将尽力花费在无用的哭诉上。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慕青容便已经从容踏进了兴德殿。
祁应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如她仰视着金銮宝座上的人,平静地如看春花秋水,眼眸之色渐渐褪却,周身尽是寒凉之意。
他愿意帮她的,不是为她谋局,而是在那个他亲手打造的棋盘中留下一片可容之地。慕青容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这江山天下的局势本就是他一手谋划的,她又有何德何能让他来为自己谋夺社稷?
可是书晗说,祁应早就与自己的本意背道而驰,他为了慕青容,让整个东宁失望。她还该继续相信吗?
兴德殿沉默得如玄天的黑幕诡异寂静,跪在殿内的人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大门直逼御座,半空中似有无形的兵刃交接,谁都不敢出一点响动。
对不起,还是习惯地认为你是祁应,因为栾风是敌人,而祁应是心上人。
……
即使气氛紧张躁动,却依然有人能看出里面五味杂陈的说不清道不明。
从慕青容进来开始,祁应的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而慕青容,亦没有一点偏离。
这模样不像是联手合作攻打昙京,更像是一个被欺骗之后愤怒的女子,却又不能在众人面前质问。
祁应没有一点抱歉和无奈,依旧是那般锐利,彷佛慕青容也是大成官员中的一员。
越来越近的两人,越来越重的敌意。
兴德殿内除了被困的大成官员,只有东宁的士兵,纵然现在有人想和祁应同归于尽也不可能得手,而慕青容一步一步走向前,原本平静的目光中慢慢窜出了星火点点。
敌意,这是浓浓的敌意!
那些个担心慕青容和东宁合作会伺机报复的人内心开始骚动,不求慕青容和东宁拼个你死我活,只要她永无登顶的机会,性命可保!
那两人越是沉默相对,大成的官员越是心中开朗!
无论祁应和慕青容从前多么情意绵绵你侬我侬,无论他们站在一起的模样多么登对绝配,当所有人都被他迷惑以为他只是个足智多谋替人操心的谋臣时,慕青容也被欺骗了。被自己喜欢的男人欺骗,如果不是场面不允许,此刻那些从前无视蔑视甚至鄙视昌荣公主的人大抵要上前劝劝她:“公主啊,一个男人要是真心爱你是不会骗你的,他连身份都隐瞒你,他爱上的是你的身体,而不是你。”
慕青容心中明白,这群人是幸灾乐祸的。
“青容。”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祁应低声道:“我等你很久了。”
跪着的一片玻璃心纷纷破碎,祁应带着的骄傲在他喊慕青容的那一刻,杀意已经化成了似水柔情,如春水荡漾开来一圈圈的光晕,折射出零星的光点。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所以我来了。”我来了,留下了五万北严军在昙京下,孤身入城没有半点犹豫害怕,因为知道,有你在的地方,我不会受伤。
——我只赌一件东西,你懂的。
——想拿下大成的江山,先从我慕青容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们赌得不是谁先进入昙京,而是大成江山的肋骨和中心,是这大片的美好山河。
从一个失宠的公主步步危机,到背负着千古罪名奔走北严,从姜柏深羽翼下保护的雏鸟,到接手北严挥师南下,从她第一次赶走祁应的那一刻祁应返回到她的身边保护她,她就相信,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
她那么自信,那么骄傲,让人如何忍心去伤害。
可祁应身上背负的,亦是一国的期冀,他的压力,从来都不会比慕青容小。
那个在东宁被传的神之又神的栾风,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东宁人怀抱的理想,就是能够吞并大成,建立一块统一的大陆国度,受万国朝拜四海进贡。祁应带着这个梦想来到昙京,着手了解大成政局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可他选中的是慕青容。
这个拥有最佳的控制条件,却一直不甘心为人所控的倔强女子。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祁应伸出手,落在了慕青容的面颊之上。
风髻露鬓肤如凝脂,面如芙蕖眼如慧黠,指尖所触及的每一寸皮肤都让人怦然心动,而她静静地凝望着他,眼里的期许,一如她当初问他会不会帮自己。
帮,这个答案,他从来没有变过。
然后手掌缓缓下移按住了慕青容的肩膀,贴过身去大胆地一如从前昙京昌荣府慕青容活色生香地挑逗勾引,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场面变化太快,当众人以为他们要兵戎相见的时候却是一副缠绵温存,甚至还有人能记起那年慕青容带着祁应招摇过市,旁边那厢指指点点,慕青容却愈张狂地肆意靠近和挑衅。
狂野的不是慕青容,而是祁应。
慕青容霎时覆住了祁应落在自己肩上的手:“记得。”
“记得,为何还要过来?”
慕青容垂下头,因为怕昙京落入东宁之手,从此便路人再无相逢。
可她明显还是错了,在祁应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身边如风如电般的幻影,周边忽然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慕青容腹下一冷,恍然现祁应的另一只手中执着一把匕,匕入她腹下三分,血液慢慢浸染了露在空气中的一寸匕刃。
——无论你是谁,在我府上,就是我的人,你生或者死,全看我心情。
——腹腔干下三尺,不至于致命,不过这一刀,我记下了。
——随时欢迎来取,如果你可以。
——三年之内必还。不过现在,我还是要助你。
那是初见时,昌荣府长廊前的金丝鸟笼下,曾经年少轻狂口无遮拦,却在今日应验。
——永远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无论是我会帮你,还是一刀之仇。
除了身份,祁应从来没有骗过她,他甚至三番五次地提醒慕青容,可她的警惕,却从“我等着”变成了“你舍得吗”。
有些事情的展,不在于舍不舍得,而是必须。
慕青容握住了他的持着匕的手,温热粘腻的血染透两只手掌,她疼得颤抖,他亦疼得颤抖。
“青容,对不起……”祁应对着身前的人轻声呢喃一句,没有人听见,除了慕青容。
她已答不出话来,踉跄地往前迈了一步,一头栽进了祁应的怀里。
很疼,她顿时感觉到当初祁应强忍的痛苦,现在大约是,扯平了吧……
大殿中的惊呼声淡了下去,官员们就这么看着慕青容突然毫无反抗地被祁应一刀子捅进,大约是能理解,忍辱负重被一个女人呼来换取许久的异国太子潜在的愤怒。
怀里的人已经疼晕了过去,祁应突然将慕青容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踏上了大成皇帝的龙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没有解释清楚的 假栾风是谁,为什么扮演这么久的栾风没被拆穿,慕青衣被祁应弄去了哪里等等,下一章会有解释。
以及,请相信我小虐是为了更好的HE……这已经是最后一虐了【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