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遗忘即逝去
“二长老，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认识王林？”
昆成子都快被问崩溃了，先前有个碧瑶也就算了，现在连掌门都来逼问他。
把他都快搞糊涂了。
昆成子捋了捋胡须，“真不认识！老夫在宗门里呆了这么久，从没听过一个叫王林的内门弟子。”
“好！”任弈帆质问他道：“碧瑶是怎么从一个女杂役弟子，成为一座浮岛的主人的？”
昆成子答道：“她是你的贴身婢女，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服侍你，是你送给她的。”
他继续问道：“好！那我不在宗门的这段时间里，是谁在打理宗门事务？”
昆成子回答道：“大长老啊，掌门你亲自授权的，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站在一旁的碧瑶高声道：“你胡说！”
“你就是不满我夫君做代理掌门，用阴谋把他给藏起来了！”
昆成子见两人不依不饶，气急道：“若是不信老夫，掌门大可把宗门弟子全部召集起来！一问便知！”
“要是老夫一人说谎，可以怀疑！”
“难不成整个宗门的弟子都会说谎吗！”
任弈帆道：“好！那就依你！现在马上召集宗门所有人，内门弟子，杂役，宫女，守卫......全都召集起来！”
“我一问便知真假！”
昆成子朝着任弈帆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咚~咚~咚~”宗门里传来三声钟响，“宗门所有人，速到养心殿议事！”
南天门外，一队看守山门的弟子，相互讨论道：“包括咱们吗？我这还没去过养心殿呢~”
“诶呀，你没听见吗？是所有宗门弟子。”
问话那人展露笑颜，开心道：“我这还没去过内门呢，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样儿？”
“行了，行了，快走吧。”
宗门里，天上数千修士御剑而行，没有飞行权限的弟子，也火速朝着那养心殿赶去。
人到齐了。
任弈帆坐在石台中央的石座上，惊讶地发现，不久前开裂的石台，现在竟严丝合缝。
他明明记得，先前拍过二长老昆成子一掌。
石台上明明有一处向下凹陷了几分。
“莫不是已经被人给修好了？”
聚集在广场上的弟子有些御剑悬浮在半空，有些则站立在地面。
任弈帆挺直腰背，高声问道：“你们可认识宗门里的王祭祀，王林？”
广场上的弟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认识的，可到石台上来。”
任弈帆看着上万人的宗门弟子，心中期待感满满。
结果，等了十来分钟，广场上的弟子只是讨论，不时摇摇头，竟没一人上前。
这下证据确凿，被冤枉的昆成子十分气愤。
“哼！”坐在石台右侧的昆成子高声道：“掌门！这下你还有何话要说！”
任弈帆沉默了，他着急的站起身来。
看着广场上那些被他从现实带入《灵境》世界的人。
问道：“你们，你们的师父是谁？”
一个大高个回话道：“启禀掌门，是二长老！”
这个回答直接把任弈帆给搞蒙了，他又扫视了一眼广场上的人，迫切想要从他们之中发现王林存在的痕迹。
终于，当他看到广场边缘站着十几个身穿银甲，手持银枪的南天门守卫时。
眼睛里闪过一抹异彩。
这些气宇轩昂的天兵，都是王林先前选的，说是代表一个宗门的门脸。
他朝那些人问道：“是谁让你们看管南天门的？”
“启禀掌门，是二长老。”
任弈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
他本想去凡间找燧人氏，以及当时参与海祭的那些人，问他们还记不记得王林。
可燧人氏为人族尊严而战，已经牺牲了。
部落也四分五裂，分成了熊、罴、貔、貅、貙（chun一声，云豹）、虎，六个部落。
整个人间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莫非，这个世界已经将王林给遗忘了？”
“怎么会这样？”
任弈帆坐在王座上沉思，想起那日和王林在大殿上争吵的场景。
他逼不得已，告诉王林，跟他说这里不是现实，而是《灵境》世界。
事情好像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些不对劲了。
“这事儿难道是柳剑心让人干的？”
他发现，整个《灵境》世界，没人再记得有王林这个人。
之前熟悉王林的人，脑海里有关于他的记忆都莫名消失了。
除了碧瑶。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从《灵境》世界被抹去了。
从养心殿离开后，任弈帆带着碧瑶去了自己的寝宫。
两人回到大殿后。
碧瑶神情又有些恍惚起来，嘴里一直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夫君是存在的。”
“是存在的，他们都在骗我！”
“都在骗我！”
任弈帆也被搞糊涂了，“如果我当初不把真相告诉王林，是不是他就不会消失？”
他走到碧瑶身前，攥着她的小臂，道：“我相信你，王林是存在的。”
碧瑶停下来，抬头看向任弈帆，柔声道：“我没疯。”
“我知道你没疯，疯的是整个世界，你是清醒的~”
碧瑶听完任弈帆这句话，感觉怪怪的，泪水一下流了下来。
“我真没疯，我真的没疯，这里所有人都说我疯了，你要相信我！”
任弈帆一脸真诚道：“我知道你没疯，是这个世界疯了，这个世界出了点小意外。”
碧瑶把头埋向一边，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真没疯~”
她把任弈帆的相信，当成了对她的安慰。
“碧瑶，你太累了，先去睡一觉吧。”
“来人！”
任弈帆叫来两个宫女。
“扶碧瑶下去休息。”
“是，掌门~”两个宫女走到碧瑶身边，将她扶起，顺着大殿一侧的小门，进入寝宫。
碧瑶在床上一躺，在心底暗叹道：“这是一场梦，等我睡醒，都会恢复正常的。”
脸上带着泪痕，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任弈帆则坐在房间的圆桌旁，看着躺在床上的碧瑶，叹了叹气。
“我本以为屠神堡的人，开发好《灵境》后，便不会人为干预这个世界的事情。”
“还是会干预的，对吗？”
为了避免引发误会，他决定给屠神堡的人打个电话。
第一个出现在脑海的人，便是许厚。
认识他这么久，也和他最熟，联系他是最合适的。
他操作金色手镯皱着眉头，想要把这件事问清楚，结果一连打了20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嘶......怎么会没人接呢？莫非是在故意躲着我？”
“我兄弟没了啊~不得给我一个说法？”
在桌子上一座就是一个多时辰。
碧瑶忽然从梦中惊醒，半坐在床上，任弈帆见她气色恢复了不少，便准备问她一些细节。
“碧瑶啊~你是何时发现王林失踪的，与我说说。”
碧瑶眼神凝滞，陷入回忆......
据碧瑶叙述，婚后，许是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的原因，王林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对碧瑶十分照顾，十分尊重。
本着现代人男女平等的观念，有什么事情都会和她商量。
这种待遇，对于历经磨难，出身卑微的碧瑶来讲，受宠若惊，十分感动。
夫妻俩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如胶似漆。
一日，王林喝醉酒之后，倒在她怀里，说是自己被欺骗了，要想办法从这个被设计的世界里逃出去。
也许是喝醉酒的缘故，王林牵起碧瑶就出了宗门。
腾云驾雾，朝着昆仑山秘洞落去。
那时候正是晚上，洒下的月光照耀在密林里，显得十分诡异。
王林对碧瑶说，他在一个洞里挖出了许多从现实飞过来的东西。
茅台,1664,1573......以及很多现代才有的东西。
先开始他以为是蓝星核爆后偶然间留下来的，但自从任弈帆告诉他这里是《灵境》后。
他就想起了在几百万年前，任弈帆从昆仑山秘洞里挖出来的种子。
就是那些忽然出现的种子，帮助存活下来的人类迈入了农耕文明。
说是存活，更准确的说，是被任弈帆骗进《灵境》世界的第一批玩家。
所以王林觉得，种子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幕后有人刻意为之。
王林不知道屠神堡的存在。
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忽然出现的种子，带领人类进入了农耕文明。
随后人类文明中衍生出了各种美食。
这一环扣一环的，就好像是一条提前设定好的进化路线似的。
他带着碧瑶找到那个很隐秘的山洞，正准备带着她进去时。
忽然从洞里面传来一阵很强的吸引力，顿时大风呼啸而过，树叶纷飞，周围的绿植都朝着洞口偏去。
一个瞬间，就把王林给吸了进去。
碧瑶却留在了外面。
周围恢复平静后，她连忙跑进洞内去找王林。
可洞里除了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见王林踪影，她在洞里呆了很久，每一个边边角角都找了。
就是找不到王林的身影。
碧瑶以为王林在故意逗她，平日里两人也会相互开玩笑，以为他已经回宗门了。
谁知等她回到宗门时，四处都找遍了，都没找到王林。
她向周围人打听询问，可是问遍了整个宗门的人，都告诉她。
宗门里从来就没有过王林这个人！
渐渐地，宗门里的人都在背后说她闲话，说她是想男人想疯了，得了失心疯。
只是畏惧她在掌门心里的地位，没有当面说而已。
自此，她的神情就经常恍惚，宗门里的人经常看到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说胡话。
听完碧瑶的叙述，任弈帆问道：“你还记得先前那个洞口吗？”
碧瑶忙点了点头，回道：“记得，我还做了标记，在那洞门前插了三根树枝呢~”
任弈帆从椅子上起身，道：“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离开宗门，一阵腾云驾雾后，从一片密林上空缓缓落去。
很快，碧瑶就找到了自己在洞前留下的标记，可那三根树枝后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洞口。
是一面完整的石壁，上面长满了野草。
看到此种情形，碧瑶顿时瘫坐到地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我没疯！”
任弈帆走到那石壁面前，掌间运转灵力，往那石壁上一推。
激起了一些灰尘，一些黄棕色土块儿从石壁上方掉落下来。
“里面是实心的，碧瑶你确定没有记错地方？”
许久没得到碧瑶的回应，他转过身，看见碧瑶整个人又疯疯癫癫起来。
目光呆滞，愣在原地，一阵儿摇头，嘴里不断呢喃着：“这不是真的，我没疯，我没疯~”
“碧瑶？”
任弈帆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了？我知道你没疯，王林是存在的，这个世界上有这个人。”
“我也记得他。”
“咱俩都记得他。”
忽然，碧瑶身子一倒，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下面垫着任弈帆从金色手镯里取出的一些衣服。
她听到一阵磨刀的声音，闻声望去。
任弈帆正在用轩辕剑，打磨一块儿石头。
“铿铿铿~”
一阵剑花在石块儿表面落下，留下了几个大字。
“王林之墓。”
任弈帆抱起墓碑，将那长方形石块儿，立在岩壁前。
随后将碧瑶插在土里的树枝拔了出来，插放在墓碑前的土里。
催动灵力，指尖生出一道火焰，点燃了三根树枝。
接着道袍一挥，火焰熄灭，三道白烟袅袅升起。
“碧瑶~过来祭拜一下你的夫君吧~”
碧瑶看着王林的墓碑，想起先前的点点滴滴，痛哭起来。
“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呜呜呜~”
任弈帆从金色手镯中掏出一瓶茅台，在墓碑前倒了半瓶。
淡淡说道：“王林，哪怕全世界都将你遗忘了，我和碧瑶还记得你。”
说完，一仰头，喝了半瓶茅台，一些酒水顺着嘴角留下，打湿了胸前衣襟。
他站在王林墓前，回忆起两人在无颌部落的情景，回忆起海祭时他非要去救落海的两个女子，回忆起他当上问虚仙门祭祀时的风光，回忆起他一步步走向堕落，回忆起他最后的幡然醒悟。
感慨万分。
“碧瑶，浮生若梦，人都是会死的，回吧。”
“每年这时候，再来王林墓前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