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改头换面新登场
永平二十三年,帝薨,传位于长女姜涔云,次年,新帝登基,改元天享。
天享元年,新帝大赦天下,轻徭薄赋,四海升平,万民称道。歌功颂德的折子如雪片般飞来,与此同时,数量同样丰硕的折子还有……
“催催催!又催!催个劳什子的婚!”姜涔云把书案上堆积成山的折子一推,折子落了一地,宫人亦跪了一地,只有太傅姚宜表情自然,声音沉稳。
“陛下还请保重凤体,切勿动怒。陛下的家事亦是国事,臣子进言乃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你敢说她们没有私心?都巴不得把自家的适龄儿郎送到朕枕边来。”姜涔云郁愤道。
姚宜掩唇轻笑。“陛下在潜邸时不是曾言要尝遍世家子的朱唇?如今您可是得偿所愿了。”
“就你惯会取笑我。”姜涔云拿起一份折子,轻敲了一下姚宜的手心。“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去给礼部递个话吧。”
“喏。”
帝王松了口,礼部立刻操办起来,不多时,选秀的初步名单就呈到了御前。姜涔云召来姚宜一起筛选。
“郑瑟瑟把她小儿子送进来干什么?别以为朕不知道她那个小儿子琴棋书画样样疏松。”姜涔云抽出一张纸,扔到一旁。
姚宜解释道:“她家长子去岁完婚,家中适龄的便只有幼子了。”
“楚应怜……平阳楚氏的子弟?画像倒是好看,但我听说他家男丁世代短命,还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
“皆是讹传。楚家老太爷今年八十高寿了,照样气势汹汹地骂街。”
“哦,那就是家教不好,算了。”姜涔云又抽出一张纸。
她手中握着的纸张一张张减少,被胡乱丢在地上的倒是越积越多,姚宜看得眉头直皱,忍不住说道:“陛下,往年帝王初次选秀,入宫的良家子都有数十,您再这样挑挑拣拣下去,连陪您打叶子牌的人都凑不齐啦。”
“行吧行吧那就让他们都……哎?”姜涔云低头凑近纸张。“我没看错吧?卓焕卿?是卓家那个只晓得舞刀弄棒,年过二十还未有妻家的假姑娘?”
“啊,他怎么也混进来了?臣帮您抽走。”
姚宜刚伸出手去,被姜涔云抬臂拦住。“哎,慢着。朕倒是想看看他若是进宫能搅出什么风浪来。”
“他不懂规矩,怕是会冲撞您。”
“规矩?你何时看朕守过规矩?朕最喜欢脱俗之人。”姜涔云笑着翻过这张纸,看下面一张,“嘶”了一声。
“左相疯魔了吧?”
“什么?”姚宜把头凑过来,随即小声惊呼:“他他他把自己的画像呈上来了?”
姜涔云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画像,把它立起来,在阳光下仔细照着。“我没瞧错吧?真的是他自己?”
姚宜颤着手指指向下面的小字。“没错,这里写着呢。汝州黎氏,黎熹微,小字遮月。是左相没错。”
“他可是朕的股肱之臣,也是朝堂唯一的男性臣子,这要是入了后宫,朕岂不是要被那些谏官的唾沫星子淹没?不成不成。”
“那您还紧攥着画像做甚?”
“老黎他还从未献过画像,你看这眉眼描摹得,简直像是从他脸上拓下来的,没准是他自己画的。大周第一才子的墨宝可是稀世奇珍,我得好好收藏。”
“您开心就好。”
“老姚,你不觉得他画像上的这件衣服很眼熟吗?”
姚宜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半晌摇头。“陛下恕罪,臣实在是忆不起来。”
“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骚气的紫衫啊!外面套着素纱罩衣,头上的玉簪是凤凰簪,凤凰口中衔的也是紫玉珠。这狐狸可注重搭配了。”
“那您还记得他对您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姚宜问。
“记得啊。”姜涔云眉飞色舞道:“臣黎熹微,问太女殿下安。”
“您说的这些,我全无印象。”
“你当时明明也在场!正教授我《诗经》,学的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句。你怎么会不记得?”姜涔云拉着姚宜的袖子说。
姚宜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那是因为那一日对臣来说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没什么值得挂心的。难为陛下记了这么多年,连一点儿细节都没有遗漏。依臣看,这选秀也不必办了。”
“嗯?”
“直接准备封后大典便是。”
“封什么后?”姜涔云疑惑道。
“当然是封左相为后。你对他的心意简直无需赘言,天地可鉴。”
“瞎说,左相是朕的左膀右臂,亲如姐妹,朕怎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姐妹?”
“那您还记得和臣的初见吗?”
“记得啊。”姜涔云拖长声音,懒洋洋道:“母皇牵着我的手,把我的手送到你掌心,对我说这就是你的老师,以后跟着她好好学习,不要懈怠。你握住我的手,说感谢陛下爱重,必不负使命。”
“那臣穿的什么?”
“你穿的……穿的……”姜涔云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天,泄气道:“好吧,这我真的记不清了,太久远了嘛。”
“臣和左相同年进入东宫。”姚宜面无表情道。
姜涔云站起身。“好啦好啦,让他们都入宫吧,反正只是初选,又不会都留下来,待朕一一看过再做定夺。”
三月十八,宜嫁娶。这一日,乾元门大开,各家子弟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娉娉婷婷走入宫中,其中有二人尤为瞩目。
一个是一脸“老子倒了八百年血霉被送到这个地方”的卓焕卿,另一个则是步态悠然,神情雍容,仿佛已成为了后宫之主的左相黎熹微。
这二人也算旧相识,自然而然走到一起。卓焕卿伸手遮住日光,面露同情。“遮月,你也是被家里人逼迫来的吧?要我说黎家人就是目光短浅,大周八百年出一位男臣,还高居相位,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不比当劳什子侧君强?”
“不是黎家逼迫。”
“啊?那是……”
“是我自己要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