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妖你是妖
“啊——”
尖叫似要惊天，方才还一脸嫌弃的刘奕连滚带爬在充满鲜血的街道中，屁股尿流的跑远了，而骨架不依不饶，阴森的追在他的身后。
谢锦皱了皱鼻子，“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害怕这种东西。”
刘奕的弱点很好猜，他自己就不知不觉暴露出来了。
于是做完这件事的谢锦拍拍手，深藏功与名，不留一丝浮云，转身离去。
谢锦一回来就被吓了一跳。
因为新皇后站在她的身前，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忘了说了，其实谢锦是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容，但是她能感觉到蒙蒙白雾下，新皇后的打量目光。
属于她的生硬转折是不是要来了？
谢锦耐心的等了好久，然后发现除了皇后隔三差五的看着她之外，其他与之前没什么差别。
不应该啊。
谢锦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
这种时候，转折应该是放在……
果然，幻境中白天与黑夜交替，仿佛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十几年就过去了。
小皇帝长大成人，继任成皇帝。
继任的那一日，小皇帝把她放在祭祀台上。
“此花无根无叶无蕊，甚至从未凋零。”
小皇帝掷地有声，“从今以后，就由此仙花护佑大国平安！风调雨顺！万民安泰！”
“风调雨顺！万民安泰！”
许许多多看不见面目的人高举手臂，狂热无比。
谢锦一默。
因为她忽然想到，如果她不是生长在海中，而是生长在凡世里，等待她的或许就不只是万万年的孤寂了。
其实转折倒也没那么生硬。
谢锦想道。
自那日之后，谢锦被供养在万民之上，沐浴在万民敬仰的目光中。
可是后来，不知道是哪一日起，皇宫上下遍布哀容，动作间一丝动作也不敢大声。
“怎么了！”
曾经的新皇后，如今的太后奔了过来，“陛下怎么样了？”
陪伴在她身边多年的大宫女落下眼泪，“国土各地发生灾害，陛下被气倒了，据说……据说当时还吐了一口血，到如今也没醒……”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把消息封起来！”
然而事情终究越演越烈。
自新皇登基以来，四处灾害顿起，使得国土分崩离析，许多地方起兵造反。
而新皇却病得越来越重。
谢锦这次没心情用旁观者的角度评价了。
因为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仿佛如今才感到那股敬仰之力，敬仰期望的力量忽然变得沉重压抑，压着她的心脏不让她的心脏跳动。
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谢锦颇为疑惑。
这是什么原因？
她看到太后恶狠狠的目光射向她，“传下去！仙花实则身为妖花！为的就是让生灵涂炭！陛下是受它所累！”
大宫女一愣。
太后言语泛凉，“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
大宫女匆匆跑了出去。
宽阔的宫殿此时显得空空荡荡。
富贵的华服将太后整个人包裹起来，宫殿内沉默了一会儿，太后狠厉的声音响起，“一切都是你的错！”
忽而她声音又变得轻柔，凑近了谢锦，“仙花啊仙花，这是哀家最后一次求你，求求你帮帮哀家这一次，求你……不要再显灵了好不好！”
谢锦头皮一麻，原来是太后将她的花瓣狠狠揪下。
漂亮的水蓝色花瓣没有一点杂质，就这样被揉碎了，冰蓝色的花汁落到地上，连同碎裂的花瓣一块。
太后离开了。
谢锦动了动枯成一片的身体，即使知道这是幻境，也不由失语片刻。
她此时就剩光秃秃的花枝，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原来太后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她不能实现愿望。
谢锦动了动花枝，若有所思。
谢锦在自己的幻境里，一日难受胜过一日。
好像有无数人要将她的心脏挖出来，然后迫不及待的将他们的厌恶和谩骂塞进里面去。
这是与信仰完全不同的感觉，这股力量仿佛承载了一整个世界的恶意。
这是难以形容的一种痛苦，谢锦头疼欲裂，甚至觉得自己的经脉丹田和识海都要碎裂成两半了。
她想她知道那位妖兽厉害在哪里了。
——它能将整个世界的怨恨嗔痴搬过来，这就是它强大的地方。
谢锦仿佛身处被恶意浸泡上千年的土壤，神智难以专心，然而她却还没有离开的想法。
她是凡菩花，凡菩花对梦境与幻境最为擅长，她可以穿梭到任何想去的虚无之境，只要她想去，哪怕那不是真实的世界，她也能够到达。
然而她没有这样做。
她有些好奇这个世界的核心在哪。
一般来说——比如她一般情况下如果编织幻境，那么幻境中的所有东西都只会围绕在陷入幻境的那个人身上。
而这个幻境显然不一样，
——通俗点来说的话，就是这个幻境本来应该围绕在谢锦身上，可是因为某种原因，谢锦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焦点。
这使得本身兴致缺缺的谢锦生出强烈的兴趣。
这就像明明是同类之间相似的手段，另一个人却想出新意，手段出其不意——没有任何同类能够抵御这个诱惑。
至少谢锦不能。
很快，谢锦明白了那个“焦点”在哪儿。
那是又一场盛大宴会，谢锦被太后牢牢抓在手上，站在高台上。
羸弱的小皇帝在宫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着。
太后高声道，“如此妖花！祸乱众人！实在当诛！”
“哀家虔诚问过多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只要世人不再敬仰妖花，甚至于憎恶她，痛恨她，以头发咒她，她便会永生永世陷入阎罗地狱，再无翻身的可能！”
“如此！我国方能国泰民安！陛下方能龙体安康！我国方能迎来太平盛世！”
“烧掉妖花！烧掉妖花！烧掉妖花！”
万民慷慨激昂。
高台上燃起熊熊大火，万民每人供出自身长发，带上满怀怨恨，一同投入火中。
不知何故，大火果真更加熊熊燃烧，燃着青烟与恶臭。
而谢锦被太后抓在手里，就在火焰上方，炙热的温度从下方传了过来，谢锦却觉许久以来心中被填满的恶意从内由外燃烧了起来。
似乎要将她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