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本我兽的心魔
“现在想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谢锦凑近它耳边，轻轻道，“这是你的过去吧。”
“……那我是谁呢？”
“你是我啊。”谢锦站在它的身后，透过它的肩膀和它一同看向火光。
它身上的气息强大到让人头皮发麻，即使它什么也没做，谢锦就感觉到威压想要促使她臣服。
她什么压力都没有表现出来，圆眸静静，犹如鬼魅一样在它身边道，“前辈是世上最独特的存在，或许真的能够护佑人，或许只是巧合。但是不管如何，在你因为别人的私心被献到皇宫的时候，你就变成了恩泽世人的存在。”
“前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来到了皇宫，只是遇到了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只是遇到了一个即使有天煞孤星的命格，依然不改做皇帝心的皇子。”
她一顿，轻轻问，“前辈，在下说得对吗？”
它的面容变幻了许多张，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最后停留在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虚无上，依稀可以看出几分妖兽的面容。
“吾叫本我兽。”它愣愣看着火光，“我生来就是一只灰扑扑的小兽，吾在市井之中流转，像只过街老鼠一样被人唾弃。”
“让我猜猜，”谢锦道，“那位宫女救了你？”
“是。”本我兽垂眸，“她向我许了愿，希望逃离那个家，后来进了皇宫，我去探望她时，被留了下来。”
本我兽看着火光，“其实这没什么，这在吾过往数千年的岁月里，只短短占了数十年罢了。”
“你为什么飞升失败了？”
谢锦的语气带着某种韵律，像是引诱，又像是天生就有的亲和力。
“是不是……”她聪慧得不可思议，“这些在你人生中只占了数十年岁月的时光让你耿耿于怀？”
本我兽迷茫的歪了歪头。
“为何它会成为吾的心魔？”
谢锦低着头想了想，唇瓣微勾，“我或许知道。”
“嗯？”
谢锦更加靠近了它，“我马上告诉你原因。”
然后，她伸手轻轻一推。
本我兽手指动了动，最后却顺从的被推入火光。
本我兽投入火光里，什么伤害都没有。
也是，这是它的幻境，如何会受到伤害。
本我兽在火光里，四周炙热的火焰甚至不能给它带去痛苦。
它看到蓝衣女修推下身边的大宫女，站在火光外，捂着胸口。
她纤细的身影如此瘦弱，柔弱的脸庞那么苍白无力。
谢锦轻轻道，“如果人没有灵根，成不了修士。那我想，他们身上最厉害的武器，大概就是无所不在的恨意了。”
“七情六欲，最是伤人。一个国家的信仰之力可以使得此国拥有国运，自然也能给此国蒙上仇恨的尘埃。”
大宫女在火光里燃烧，谢锦靠近了本我兽，伸出手，嘴角上扬，带着温暖的笑容，“前辈，你是不会杀我的，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
本我兽灰色的爪子握上白皙的手掌，被谢锦拉出火焰外。
它幽绿的眼睛看着谢锦，“你似乎太自信。”它张着嘴，露出血盆大口，“我会吃了你！”
谢锦轻轻的拍了拍它的手，“南无都是整个万灵大陆最乱的地方，南无都内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可是据我所知，过往也不是没有邪修飞升的。”
“为何前辈不行呢？”
谢锦道，“为何邪修能够飞升呢？因为他们以邪恶为食，邪气越多，他们越强。如整个国家的怨恨之力，他们只会乐意至极，欣然接受。”
本我兽看着她。
谢锦看着它，“可是前辈不同，你与我一般，修的是正道，这些恶意对我们来说不亚于砒霜。”
“是这样吗？”本我兽愣愣，“是因为这些恶意，所以吾才飞升失败吗？”
“是啊。”谢锦温和道，“你不是也说了吗？你对着数十年的岁月毫不在意，那么这里最强的力量，不就是他们吗？”
她张开手，本我兽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到无数百姓。
他们停滞在原地，脸上还带着怨毒，像是地狱的修罗，却还惊骇他们伤害的人反抗了。
谢锦看着它的神色半响，转过去看着底下的万民。
本我兽的身子轻轻颤抖，她注意到地下的百姓们正在分崩离析，而火光越燃越旺。
本我兽沙哑的声音传来，“你昨夜，为何问了阿朱那个问题？”
谢锦转回头。
本我兽看向她，背景是龟裂成尘土的万民。
“你问她，能不能带你走。”
谢锦点头，“是啊。她既然说供奉我多年，我给了她那么多愿望，我便问她想不想回报我。”
本我兽轻笑，“你就算与她朝夕相处数十年都不可能。”
“咔嚓。”
火焰燃出的青烟吹起，将底下的万民化作尘土，直到飞散在天地之间化为乌有。
“你真能惠及他们？”
世上真有这样的存在？
本我兽目光幽幽，“那时的小皇帝，是万年难遇的天煞孤星。能与他相克的，只有与之相反的命数。”
谢锦想起小皇帝刚出生时就疾病缠身，新皇后疏远她之后，小皇帝的身体却逐渐好了起来。
本我兽没再多说什么，半响它道，“谢谢。”
谢谢？
谢锦想，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罢了。
本我兽是真的因为这些万民的恶意耽误飞升的吗？
未必？
但是它既然不承认，谢锦自然会给它一个借口。
它能接受的借口。
短短一个幻境，被浓缩了数十年的时间，又能看出什么呢？
只有真正生活在其中，才懂得其中的酸甜苦辣。
本我兽道，“我陨落后，以幻境为食，你的幻境却是吾吃过最寡淡无味的。”
谢锦好奇，“其他人呢？”
高台与空旷旷的大地逐渐远去，本我兽的声音逐渐缥缈，“这是发臭的味道，吾难以下咽。”
场景变幻，原来谢锦被本我兽带到刘奕的幻境。
刘奕的身体干枯发瘪，似乎没少受到苦头。
他身体表面蒙上一层血色，而巨大的血色骨架走在荒芜之中，逐渐靠近角落里的他。
谢锦心中一动，“你知道这个骨架对刘奕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本我兽幽幽看一眼她，“不知道，又不是吾给的东西。”
“……”
谢锦默默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