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目空一切的苏账房

“终于回来了。”隔着遮面轻纱，看向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原府城，上清剑宗真传弟子凌意，心中五味杂陈。七年前她远嫁上清剑宗，自此在茅山当了出世人，原以为这辈子就要在山上度过，谁知朝廷硬是促成了宗门交流，她便随师傅师伯，暂入敬月宗，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大原城。近乡情怯，更何况还带着孩子，凌意没来由的心无所依，虽说家族对这孩子认祖归宗，理应拍手欢迎，但昔年闹下的诸多不快，依旧让她难以释怀。踏入城门后，凌意其实已经看到等候良久的家族之人，但她入了上清剑宗，便要以剑宗为重，在长辈首肯前，不得擅自行动，况且敬月宗给足了面子，上清剑宗也万万不能失了礼数。六人还未抵达大原府城，敬月宗师袁道林便率多位门人，远迎于城外十里亭。两大宗门以及明心寺，在实力、地位以及影响力上，相差无几，都是名动大江南北的顶尖宗门，在正道中，仅次于三教执牛耳者，敬月宗如此郑重行事，完全是出于礼数，于情于理，作为客人的上清剑宗，都不能有出格之举，免得被大原府城看了笑话。在江湖上混，混的就是一个面子，不管出世与否，都要再三小心。袁道林亲自将一行六人，送入敬月宗内专门招待贵客的临湖小筑，才告辞离去，在礼数上，做足做够无可指摘，但偏偏整个期间，没有发生下马威之类的试探戏码，却愈发要令剑宗门人，高看敬月宗一眼。文瀛湖畔，波光粼粼，细柳随风，美不胜收。景致与山门截然不同，却足以令跋山涉水远道而来的六位剑宗门人，扫去疲累。为首的高大宗师，倚栏而望，对敬月宗的妥帖安排，由衷赞叹：“敬月宗不愧为积年大派，底蕴深厚，短短七年，非但灭门之祸不见痕迹，反而大有破后而立之势。有道是大隐隐于市，敬月宗虎踞于大原府城，分明是借入世练就出世心，当真厉害！稍事休息，便随我去面见敬月宗主，敬月宗待客周到，我们不能失了礼数。”其余人等点头称是。“师伯，见过敬月宗主后，晚辈能否带凝运，回家族看看？”凌意摘下帷帽，露出容颜，青春仅留余韵，多了几分妇人风情，被她牵在身边的孩子，还以为娘亲是在叫自己的道号，努力把视线从文瀛湖上扯了回来，仰头瞪眼等候发问。高大宗师并未拒绝：“可以，但要早去早归，晚上敬月宗会大摆筵席，为我等接风洗尘，大儒孙仲与恒王世子届时要代表朝廷以及落凰城，前来赴宴共商要事，不可误了时辰。另外，你与凌绝、凌傲，都要准备观月问心，紧要关头，切末被外事影响了心境。”“谢师伯成全！”……当晚，敬月宗中觥筹交错，主客尽欢。财大气粗的敬月宗，没有半点小家子气，山珍海味可了劲儿的招呼上清剑

宗与明心寺，虽然在交换师生这一问题上，他们也担忧宗门秘法因此外流，却不妨碍他们去眼馋，其余两大顶尖宗门的高深秘术。不好吃好喝供着，人家肯心甘情愿的分享看家本领？相信上清剑宗那边，也会如此对待敬月门人。而以苦修著称的明心寺，倒是不会出这些盘外招，人家也不吃这一套，明知朝廷与落凰城都有代表，还是就派了一个和尚前来赴宴，辈分都不是最高的，入席后只吃一碗米饭，连精心烹制的素菜，都没看一眼。但敬月宗知道，以明心寺僧的一贯表现，既然肯派弟子前来，便不会藏私，非但有高境宗师带队传法，还应邀送来一份珍惜异物，以供格物，远比上清剑宗实诚得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客关系被热烈气氛，拉近许多。唯独本是大原府人的凌意，略显落寞，想起归家之后的所见所闻，心绪久久无法平息。听说这几年来，旧爱一蹶不振自甘堕落，做了整整七年的小账房，相反凌意在上清剑宗如鱼得水，师傅看重，夫婿疼爱，儿子甚至被视作未来道子，悬殊差距，叫凌意不得不承认，昔年父母的狠心决断，确实是为她着想，可是听到旧爱竟然也要一起观月问心，凌意便有些慌了，种种美好涌上心头，致使整桌筵席，都变得没滋没味。莫非……他想借此机会与我共续前缘？还是要证明我当初看走了眼？凌意无法不去这么想，尤其是在知道，苏寒是临时起意决定观月问心后。而席间一些敬月宗人的声声讨论，也让她加深了这一看法。明日便是中秋，席上不可避免要谈及观月一事，以及因此引发的种种事端，被抢了名额的两个年轻男子，借着酒意说了几句气话，便被凌意悄悄记上心头。在旁人口中，拿了天道上赏的安长生，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杂役，先是后天觉醒，跟着傍上白易沙的大腿，否则观月问心哪里轮得到一个白丁？苏寒则更是成为一众年轻人抹黑的对象，言语中不乏贬低之意，前朝余孽、自不量力、半废小账房等词语，听得凌意格外刺耳。凌意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一见昔日旧爱，于是当晚子时，她悄悄走出了临湖小筑，以及冠境界辅以上清剑宗的独门轻功，踏波而行都易如反掌，再加上多方势力的刻意放任，凌意顺利至极的来到记忆中的小店后院。就是这里么？凌意犹如仙子，落入院中，声音轻到微不可查，连正在捕捉天地元气的安长生，都没有发觉。敏锐感知，让凌意轻松找到苏大账房的屋子，但不等她抬手敲门，房门便提前洞开。嘎吱！安长生蓦地睁开眼睛，犹豫不决的凌意也被瞎了一跳，怔怔地看向旧爱，不知该如何开口。然后，苏大账房便直接说道：“果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主见，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姑娘，时

候不早了，还是请回吧，既然已经嫁人，就要注意影响，吕大侠人不错，你能与他结成连理，我当年其实是赞成的，只是这话一直没能传到你的耳朵里而已。所以，无需多说，明日再见，记着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府城夜巡的眼力，估计快要好得差不多了。”嘎吱！方才打开没多久的屋门，旋即关紧，凌意被说得失魂落魄，匆匆离去，也让以为有瓜可吃的安长生，连滋味好坏都没来得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