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端与审判
无数思念如潮水般涌现在脑中。
庞大的信息量差点让亚维失了智。
但十分幸运，这具陌生的身体还是将这种痛楚硬生生承受了下来。
亚维缓缓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便愣住了神。
眼前的一切似乎有点超乎理解。
明显是中世纪黑暗风格的殿堂，自己正居高临下地坐在一座华丽的漆黑王座之上。
将近百坪的殿堂里或跪或立着数百名臣仆。
但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并不是人类。
——
举止优雅，拥有着老山羊头颅却身穿燕尾服的执事。
手执巨刃，被黑钢全身铠包裹的幽灵魂魄。
人头马身，容貌端庄却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贤者。
以及——被两名恶魔左右扣押，跪在视线正前方的一位银白发色的女孩子。
她的存在与这里格格不入。
虽说看上去大概16、7岁，但亚维却可以闻到，她至少已经超过了上千岁。
魔导力粒子的气味可不会骗人。
女孩子的银白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脖子上带着用于囚禁犯人的钢铁项圈，从那长而尖的耳朵和浑身散发的纯净而圣洁的淡淡气息可以推断出她也是来自于幻想生物的一员。
并且地位非同小可。
头脑中莫名地浮现出眼前少女的种种信息。
最初的白银精灵，同时也是精灵们的女王——提莉娅安·索菲奈特。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亚维的语气十分自然，模仿着这具陌生身体的主人一贯的说话风格。
同时，亚维也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就像被扩音魔导术过滤了好几层一样，沙哑而浑厚。
提莉娅安没有抬头，甚至轻声地砸了一下嘴。
眼见此景，不等亚维下一道命令，旁边的一位恶魔用那强而有力的利爪死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其强硬地抬了起来。
提莉娅安满脸怒容地盯着亚维，那凶狠的眼神甚至能杀人一般。
但即使如此，依然掩盖不了那美丽容颜，她就像一位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
只可惜，这份圣洁被邪恶玷污了——
恶魔的利爪在她的脸上留下数道血痕，血液滴到黑色利爪上的一瞬间便蒸发出阵阵白烟，但黑暗的力量却不敢示弱，从伤口逐渐蔓延，形成裂纹般的黑线。
不过从提莉娅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的意志还没有认输。
“您想如何处刑这位罪人，埃雷修斯·安·杰拉尔陛下。”
说话的是另一位跪在王座下方的贤者。
但比起这个，亚维更在意贤者对自己的称呼。
埃雷修斯·安·杰拉尔，这似乎是这副陌生身体的名字。
如雷贯耳。
前世的记忆提醒着亚维，自己这一世穿越到了统御整个魔界的十席至高议会，其中拥有一席之地的「漂流魔王——埃雷修斯·安·杰拉尔」身上。
同时，这也意味着自己只要还拥有着这个身份，就永远是秩序的敌人。
正如面前这位白银精灵对待自己的态度一样。
“陛下？”
看见亚维久久不做回应，贤者第二次发问的语气夹杂着一丝不解。
眼下并没有时间给自己慢慢思考，虽然穿越成一个魔王并不是自己所愿，但顾虑和想法再多，也得之后再说。
好在这个身体中还残留着些许原本的记忆，用来应付面前的状况足够了。
亚维伸出手制止了贤者接下来的话语，接着从王座上缓缓站起，眯着眼看向仰头怒视自己的白银精灵，缓缓散发出自身的气场。
极黑的魔导力粒子笼罩了整个殿堂，无论是魔王的臣仆还是提莉娅安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尤其是提莉娅安，只有拥有截然相反力量的她才能深刻体会到这是一种怎样的生命层次的差距。
提莉娅安虽然极力地想瞥过视线，但下巴被一旁的恶魔掐住，只有紧闭眼睛才能躲过这可怕气息侵袭，但……
“看着我。”
亚维模仿记忆中漂流魔王的语气，平静但气势威严，令人不敢质疑。
提莉娅安似乎无法抗拒这道命令，身体一怔，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漂流魔王令人恐惧的巨大身躯倒映在提莉娅安的眼中，一种深达内心的恐怖令身体颤抖。
提莉娅安十分惊恐，她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亲眼目睹联合种族最大的敌人之一——漂流魔王的全貌。
于此同时，她在这一刻也认知到了两者之前生命层次上的差距。
这种敌人……联合种族真的能将其杀死吗。
提莉娅安不由得产生了疑问。
在哪强壮且诡异的身躯背后，伸展着一黑一白的宽大羽翼。
与羽翼相照应，一条从头顶到底的缝合线将身体一分为二，左半边像是下凡的神圣天使，右半边则像存在于无底深渊的恶魔。
或许是因为右半边身体的力量更强一些，另一半的天使身躯从胸口四散而出数十条粗壮的黑色血管，随着心脏每一次起跳，这些血管也在缓缓涌动着。
这简直不是一个生物该有的样貌，比起那些自己曾经见识过最恐怖的恶魔都更显荒谬。
剧烈颤抖着身体，如果换做普通人，这不详的身躯只要看一眼就会陷入崩溃与疯狂，但提莉娅安并没有因此而疯掉。
“哦？”
眼见此景，亚维眯了眯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感叹：“勇气可嘉。”
说罢，随即收起了四散在整个殿堂的气场。
“呼、呼……”
提莉娅安如释重负，身子瘫软在地上喘着粗气，汗水濡湿了发梢，还有几丝银白长发黏在了唇上。
殿堂中的其他臣仆们也终于从这极端压抑的氛围解放了出来。
还存有肉体的臣仆不由得擦了擦冷汗，这种氛围对于它们而言更加难以承受一些。
“精灵女王-提莉娅安·索菲奈特。”
不同于之前，这次亚维加重了语气。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漂流魔王叫到，在本能反应的驱使下提莉娅安肩膀一颤。
“几百年来，你带领着众多族人对魔族边境线的东部造成数次毁灭性打击，最近的一次则是在3个月前的冬夜，在那场战争中，魔族附庸的查尼克族、维多兰族、西非奥妮族共计死伤13万有余，除此之外还有8万多名领民因此失去了故乡，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亚维的这一番话直接激起了提莉娅安心中的怒火，她没想到魔族居然可以如此不要脸，直接忽略了他们侵略在前的事实，对联合种族在这之后的奋起反抗说成是己方附庸的惨重伤亡。
只提对自己有利的事，却回避了在这背后联合种族付出了数倍于此的生命的代价才将这些恶魔赶回了魔族领的真相。
直到现在，与魔族领接壤的联合种族边境线依旧战火不断，战士们用生命去填补战线，守卫疆土。
想到这，提莉娅安眼中涌现出几丝血线，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魔王。
亚维全然不顾提莉娅安内心有什么想法，继续颔首道：“不仅如此，联合种族在地下筹备的总攻迫在眉睫，你也签署了联合协议，将族人全部送往了永续结界庇佑的地下，期待对魔族掀起反抗的最后一战……可惜你们并没有想过那些因此而被抛弃的没有战斗能力的人们！结界的容纳人数是有限的，为了渺茫的胜利而甘愿抛弃绝大部分领民，看来他们的女王也是个冷血之人。”
“不，不是这样！”
前一刻还在愤怒的提莉娅安突然间产生了巨大的动摇，她无法想象漂流魔王为何能将联合种族内部策划的反攻计划一清二楚，但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后半句话。
在事实上，自己的确抛弃了大部分领民，但这也是自己在万般无奈下狠下心做出的抉择，可恶的魔族如此颠倒是非，要不是他们把联合种族逼到现在这生死存亡、只能将命运赌到最后一战的地步，自己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决策。
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提莉娅安想到。
自从战线崩溃，自己被这些恶魔抓到的那一刻起提莉娅安就做好了必死的觉悟。
她知道魔族急需一位敌统治者的死亡来告慰那些逝去的灵魂，不然无法向那些奋战在前线的战士们做出交代，就连这些话也只是让自己的“罪名”变得更有说服力罢了。
“……杀了我。”
事已至此，提莉娅安已经心如死灰，她已经预感到自己将要葬身于此。
死亡倒是不怕，但那些在结界中准备决战的战士和被自己抛弃的领民们，自己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但不管提莉娅安怎么想，判决依然不会迟到一刻。
“以漂流魔王埃雷修斯·安·杰拉尔之名，在此下达对精灵女王提莉娅安·索菲奈特的审判。”
亚维的语气斩钉截铁，殿堂中的数百名臣仆们在这一刻摆正了姿势，齐齐望向王座的方向，等待着他们的王宣读审判。
提莉娅安默默紧咬着牙，闭上眼睛，头低的更深了。
“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