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刀

一滴滴的血液从天空滴落，风吹乱了鲜红，素白色的雪地上开出了绚丽的花。

白色的身影就站在反坡上，斗篷紧裹着，只有边角被风掀动了。

武器在手中紧握，一双双眼睛似乎染上了风雪的冷，死死的钉住了那个反坡上的身影。

一个个都沉默的像块石头。

“敢问，是哪路的朋友？”大刀汉子眯着眼，一只手按住扣着刀鞘的皮扣，“风雪陌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还是沉默，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没有立即回答大刀汉子的问话，斗篷曳地，看不清脸，倒像是一个真的雕塑。

韩三元皱了皱眉，捏着羽箭的手指紧了紧。

他强提了精神，却不是因为手臂酸软的缘故，他是弓道的好手，练弓时抬臂一个时辰都能够让箭矢依旧有力的搭在弦上。

现下手指上的这个小动作，只是代表着他即将要松弦了。

‘咯，咯，咯’

大弓被绷的一点一点发出声响，弓身一点一点的弯了。

大刀汉子转头看向韩三元，使了眼色。

使弓的人都擅听风之术，韩三元注意到了大刀汉子的眼色，他回应的缓缓点头。

手里的大弓也被他拉到了极限，一轮圆月渐渐在他的手上诞生。

大刀汉子称呼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为朋友，言语中也都是善礼，可谁都知道，在这个地方，这片林子里，从来都没有陌生的人会是朋友，在这个只有风雪异兽的地方，人与那些异兽并无区别。

“我们是夏国的斥候，”白色身影咳着开了嗓子说，“风雪归期，只是路过这里。”

叶白柳报上了身份，此时他的声音低沉，又有些生涩，压低的有些刻意。

“斥候？”大刀汉子愣了一下，抬起了手，“哦......原来是自家兄弟。”

韩三元扯弦的力松了松，夹箭的指紧了紧，大刀汉子抬手的动作的意思是告诉他放松戒备，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不是朋友，但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敌人。

白色身影抬起埋着的头，露出了遮在帽檐下的小半张脸，“你们是？”

“也是夏国的人，”大刀汉子说，“虽然我们不是斥候。”

大刀汉子眯眼仔细的去打量这个陌生人，却意外的发现那还只是个脸上有些稚嫩的少年，在北江禁地里狩猎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知道这里的斥候通常不会是什么上了年岁的人，因为上了年岁的人可没有充沛的体力来履行北江斥候们那无聊又无趣的职责。

只是，也太年轻了，好像还是个孩子。

“路过？”他扣在刀鞘皮扣上的手指暗暗用力，这个理由让他怀疑。

“小娃儿，你真的是路过这里？”说话的是拿着斧头的汉子，他似乎是条粗神经，也看见了叶白柳的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我怎么看着，你像是在扯谎？”

他多了副心眼，还是对这个年轻斥候的话不信任，大刀汉子和年轻斥候之间的谈话让他觉得啰嗦，不过是一个小孩而已，为了不必要的意外，他觉得不需要这么啰嗦。

“老四！”大刀汉子呵斥了一声。

被叫做老四的男人讪讪的闭了嘴。

“小兄弟莫要怪，我这四弟，一向鲁莽。”大刀汉子说，“既然小兄弟是路过这里，我们能在这里遇见，也算是有缘，小兄弟，请自便吧。”

“多谢。”叶白流点头，然后张开斗篷，露出了一直隐在斗篷里的长刀，其实他也防备着，之前长刀并未还鞘，而是隐在裹身的斗篷里，随时都能够亮出来，只是现在不需要了。

“不必。”汉子眯眼笑了起来，然后自顾的转身，“老三，没啥危险，是我们北江的兄弟，把那头狐狸放下来吧，还是得先处理一下，这么流血流下去，也不是个事。”

“好。”背着双刀的汉子皱眉的点头，开始缓缓的松着手里的绳索。

那个拉着铁笼的汉子也将斧子重新插回背后，拉着铁笼去了独眼狐的下方，铁索再一次被他绷的丁零当啷的响。

这些猎人里，此时也只有韩三元没有放松心弦，继续冷眼的盯着叶白柳，听风之术用到了极致。手中的大弓虽然指向地面，但一根锋利的羽箭还夹在他的指尖，搭在弓弦上。

叶白柳自然是注意到了他，可是看了几眼后，他就不再看了。

那只是一根羽箭而已。

叶白柳的的视线转向默然下来看着他的周崇。这个能变成野兽的男人才是他最为警惕的人，那种超出人力范畴的力量让他隐隐的不安。

神武士，终于又遇见了一个，脱胎换骨，不是人能拥有的力量。

叶白柳微微低头，目光转向那些猎人，自说自话般的，“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是。”压低的声音从他的后面传了出来。

斥候们从反坡后站了起来，警惕的扫了一圈后，带着雪卢马退了回去。

这些从反坡后冒出来的人自然是被下面的几人关注到了，韩三元眉头紧皱，手上的动作更紧了。

“小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大刀汉子倒是不以为意的问，这些带着长刀弓弩的人在他的意料之中。

“南方，回营。”叶白柳站在原地点头，身体重新被雪白的斗篷遮蔽。

“哦......”大刀汉子交叉手的抱着，拍了拍腰间的大刀，“那......就是从北方回来的了？”

“有什么问题吗？”叶白柳警觉起来，不明白大刀汉子为什么这样问。

“呵呵，没有什么，”大刀汉子笑着说，“只是随口问问。”

“小兄弟......你们也是来狩猎的？不知道可有什么收获？”隔了一会，大刀汉子又问。

叶白柳摇了摇头，“我们是为职责而来，狩猎不是我们的本职。倒是你们......?”

他本是想问那些猎人是来自哪里和干什么的，可是话问到一半，又觉得有些不妥，他只是个过路的人而已，没必要去详细的问别人的虚实。

“就是你现在看的这样，”大刀却笑着回道，汉子也不管叶白柳想要问什么，他看向了被叫做老四的汉子那里，“都是为了这头宝贝。”

“哐啷。”

被叫做老四的汉子打开了铁笼，然后将铁笼翻了个身，开着的铁门正对着半空中的独眼狐。

背着双刀的汉子也慢慢送着手里的粗绳，将悬着的独眼狐放了下来。

叶白柳有些若有所思的缓缓点点头，他头一次听说宝贝还是讲头的。

被缓缓放入笼中的独眼狐狸失血过多，没有力气的瘫在了地上，只能细声发出无力的哀嚎。

“呼，总算是消停了。”老三抡了几圈有些酸的手臂笑着手，“个头不大，没想到还挺沉的。”

“再沉能有这铁笼子沉？”老四接着话，拍打着铁笼笑道。

“嗷......”

变故突起。

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独眼狐像是被激怒了，在老四搬回铁笼上锁的时候，一个突进，带着大网一起冲向了他。

可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裹着一层镀麻网，独眼狐的势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灵活了，扑上去的架势看着唬人，却是积木搭墙，一推就倒。

被叫做老四的汉子先是吃惊退了一步，在独眼狐腾在半空将要冲出铁笼的时候反应了过来。他左脚撑地，右脚发力，重重的一脚又将它踹了回去，弹回来的力量同样让他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他娘得。”汉子快速的翻身起来，一把将铁门关好，看着嗷嗷叫的独眼狐，往地上啐了一口，“这狗日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哈哈。”大刀汉子也看了过去，却没怎么在意，大声笑了起来，“可真不亏是个开了窍的宝贝啊，你可别给我踹坏了。”

“吼......”独眼狐的叫声好像吸引出了什么东西。

伴随着这声低吼，白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叶白柳的身旁。它低眼直盯着笼里的猎物，碧莹莹的眼睛仿佛有光华流淌，尖尖的牙呲了出来。

大刀汉子吃了一惊，一手猛地握住了刀柄，被叫做老三的男人也一下子从背后将两把刀抽了出来，老四也吓了一跳的握住了背后的斧子。

精神集中的韩三元倒是被这突然出现的身影搞得一阵惊愕，愣了一下，随即赶紧抬起了放下的大弓。

整理着衣衫的周崇也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了反坡。

空气中静了半晌。

他没有大刀汉子，老三老四那么大的反应，也没有韩三元那样的愣神。他只是锁住了眉头看着这头异兽，细细的打量。

顺着白色异兽的目光，周崇看到了低声呜咽的独眼狐。

“驳兽？”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随后又瞪大眼睛，笃定的说，“兽王！”

叶白柳蹙眉，周崇那瞪大的眼睛让他反感，但还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