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心 三

大门前的雪地被杂乱的脚步给踏了个稀碎，白白的雪里杂着黄褐色的泥土，这片土地干硬了一个冬月，还是抵不住铁掌的马蹄踩踏，变的泥泞起来。

叶白柳骑在马背上，停在人们经过的路线旁边，时不时前面后面去看，在确认了的确是他走在最后的时候，他才驱马越过如同迁徙中的羊群的人们，往村子的方向过去。

“啊......！”

“血蓟散，快！谁有血蓟散！”

“架子，架子，这边！”

“别动他......”

“水，水！”

......

才驱马靠近，各种急切的声音就像是一支鼓在他的耳边敲响了一样，大门前的拥挤让他不得不下马步行，而和他一样，今天所有出来的马匹都被堵在了门外。

“被挤在这里，都往里面走，走。”人群里有人在大喊，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武士们痛苦的哀嚎声从人堆里挤出来，其他人大喊着的声音也充满了每一个的角落，越过了高墙。

叶白柳在门外掂了掂脚往着里面看，发现大门里那么一块的空地，似乎不管是什么地方，都被人们的身影占据，挤的连一个人通过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马。

马蹄声在人群的两侧响动，叶白柳扭头过去两边地看，发现是两队的骑士持着长槊，在外面默默地拉起了一层防御。门墙上一个人的影子在叶白柳抬起来的眼角里晃了晃，他抬头去看，发现是那个眼力过人，之前一直都在望塔上望风的武士，那个武士似乎没有见过今天这种惨烈的场面，叶白柳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茫然和错愕来。

“小九，你怎么样？”少年的声音将叶白柳的视线拉了回来。

负伤的少年靠在木墙上，无力地低着头，鼻子里还在重重地呼吸，似乎是把身体上剩下的力气都拿来压住疼痛了。

小九摇摇头，没有说话，也不抬头，萎顿模样的似乎就要睡过去。

“小九？小九？”阿青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呼喊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奇怪。

“他怎么了？”叶白柳蹲在一边，用手去试了试小九的呼吸。

“应该是失血过多了吧，应该是吧，但是......”阿青有些犹豫的说。

叶白柳皱着眉抬头，无言地询问。

“但是不应该啊，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比这还重的伤，以他的身体，不该这样的。”阿青担忧起来。

叶白柳疑惑地思索了一会，把手轻轻地伸到了小九的后背，满背的热气里，湿漉漉的一片，他的上手染了一层鲜艳的红色。他扯了扯小九后背的衣服料子，发现他靠着的墙也和他的手一样染成了血红的颜色。湿湿的，粘粘的，却不是新鲜的血迹。

“我来看看。”老人的声音在阿青的背后响起。

挤在门前的老人发现了少年的不对，于是回转过来。

他蹲在阿青让出来的地方，一只手抬起小九的脑袋，一只手去翻了翻几乎小九那几乎要合上的眼皮，接着他又把手按在小九的手腕上，医生一般地检查起了小九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后，他陷入了一阵沉默的思索中。

“东伯？”阿青小声试探地问。

“嗯......”老人缓缓地点头，口里一阵含糊，“他是药炼过的武士，如果只是小口的穿刺伤，身体里强化过的肌肉和经脉很快就能止住血，虽然会消耗元气，但是......”

“东伯？”阿青再次呼喊。

老人忽的抬头，看向阿青，但是眼神去似乎直去阿青的背后，“我知道了，我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呐，我知道了，黑沙，是那些黑沙。”

“什么？”阿青不解地问。

“一种灵体类的生命，虽然它们不拥有我们这样的实质的肉体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身体，也不存在我们的这个世界，但是它们的确是有着生命，是活着东西，”老人一边解释，一边又用手去探了探小九脖子上的脉动，“有些人认为它们是一种从宿主身上演化出来的，类似于吸血的虱子一样的东西，是一种另类的，相当于手和脚之类的工具，但从它们那很强烈的自我意识来看，就和长出来第二个脑袋也没有什么区别。”

“什......什么意思？”阿青更加没有听懂了。

老人收回手，看了一眼阿青，摇摇头，“没什么，我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人，我也很难说的清楚其中的关系，以后你会知道的。”

“那小九他......”

“黑沙虽然有着生命，但是对于凡界鲜活的生命来说，是一种很不友好的东西，在生与死的界限中，它们通常是用来吞噬还残留在凡界的灵魂的东西，没想到它们对于鲜血也有这么强烈的渴望。”老人皱着眉说。

“我需要一间屋子，火，苦骨草，大寒胆，甘蜜......”老人忽然抬起头看向不再拥挤了的门口，皱了皱眉。

门前虽然不再挤了，但无处不是人影，忙来忙去的救治着受了伤的人们，似乎谁都忙碌的脱不开身，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老人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和谁说。

“我去找人来帮忙。”叶白柳也看出来老人的困境，起身急急地走开找人去了。

叶白柳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往着空地的中央地方走过去，脚下泥泞不说，来往来去的都是些着急的人，有几次他撞上几个忽然过来的人的后背上，差点双双倒在地上。

幸运的是他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在一处小路的口子上找到了抬着一张架子刚过来龙眼兽尾。

“谁，还有谁伤的重的？”他大声地问着能问到的人。

“这边，寿尾兄弟，这边。”叶白柳也大声地招手。

龙眼兽尾听见有人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找着看了过去，看见正往他这边过来的叶白柳，于是他用着袖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水，招呼着跟着他的一个人靠了过去。

不大的屋子里，炉火烧的透旺，龙眼兽尾几个人把小九送到这里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躺了两三个伤了的人。

“小兄弟，能帮我找来一些药草吗？”老人对着龙眼兽尾说。

“要些什么，老先生您说。”

“要退毒热的苦骨草，退寒的大寒胆，通气的甘蜜，止血的大小蓟......”老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说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鹿之心。”

“鹿之心？”本来就听得有些发懵的龙眼兽尾又是一愣。

“哦，哦，哦，”但他很快连连点头，“我去找博哈牙还有木香耳去问一问。”

“我和你一起去。”记住了老人一字一句的叶白柳跟上了转身要出去的龙眼兽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