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 三

雪渐渐地停了。

“你等我一下。”一处似乎连墙壁都是热腾腾的屋子前，龙眼飞鱼肩提着木箱走了过去。

叶白柳点点头的等在原地，抬脚甩了甩脚底一层重重的雪泥。

大雪下了整整的一宿，好不容易铺了个白面的道路还是经不起人马的踩踏，才一个上午，路面就又湿烂起来，一个坑一个包的，还能在一些路面上看见一段长长的滑痕，从宽度和痕迹来看，叶白柳认为那是一辆马拉的双轮板车，因为他好几次看见那样托着一车东西的板车，在雪地上滑出这样的痕迹来。

耳边隐隐传来男人们争吵的声音，叶白柳被吸引地听了两耳朵，但是却听不清楚，反而是一阵女人们的声音，盘子碗摔碎在了地上似的扑面而来。

屋子的门还只是被龙眼飞鱼开了一个缝，一股煮热了的药香便像是无形的浪潮一样挤了出来，空气里原来还只是一股股淡淡的药香风吹不散地萦绕着，这时候却忽然像是铺天盖地了，叶白柳直觉的自己似乎在一片药海里。

他是正对着门的，龙眼飞鱼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他瞟见几个女人带着警惕的眼神从龙眼飞鱼挡不住的地方挤了出来，上下的只是一眼，然后门就关了。

屋子里一阵女人们说话的声音，因为都是龙眼部的人，所以他听不懂里面在说着些什么，但想着应该也是一些有的没的的琐碎。

再开门的时候，叶白柳看见龙眼飞鱼的手里多了一个纸包，同样警惕的眼神从龙眼飞鱼的背后投了出来，随即又被一扇门给隔住了。

叶白柳能明显听见女人的声音压下去了一些，像是悄着声音说话。

“这一包够了吗？”龙眼飞鱼递过来手里的纸包。

叶白柳接过来，手里掂了掂，估计着份量大概和昨天老人用的差不多，点点头，“应该够了吧。”

“谢谢了。”叶白柳脸上多了些笑容。

龙眼飞鱼长长地出气，牵动嘴角地笑笑，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没事。”

叶白柳注意到龙燕飞鱼呼吸上的沉重，以及眼睛里的疲惫，皱了皱眉，“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龙眼飞鱼瞪了瞪眼睛，水光般灵动的眼睛似乎是起了一层雾气一样懒懒的，摇着头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那......”叶白柳有些不放心地问，“你还要去哪里吗？要不要我送送你？”

龙眼飞鱼抬起头，眼睛里的迷离这下再清楚不过，她眼睛呆呆地转了几下，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有些累，我想要回去歇一会儿。”

“要不，你去我住的地方坐一会？”龙眼飞鱼问。

“你住在这里？”叶白柳有些错愕地问。

“就在附近。”龙眼飞鱼点点头。

“那，我送你回去吧。”叶白柳掀开篓子上的皮布，丢了纸包的药进去。

龙眼飞鱼笑笑，没有拒绝。

龙眼飞鱼走在前面，带着叶白柳从大路上拐进了一条小路，顺着铺了石板的路走了一截，来到了一处比起叶白柳住的地方来，还算是大了的屋子前。

门前除了一圈不及人腰高，还被雪埋了一截的篱笆外，看不出其他的什么。

龙眼飞鱼带着叶白柳从一段能看得出来的石板路走到了门前，跺了跺脚抖掉鞋子上的雪泥后，一阵钥匙和铁锁磕磕碰碰的声音中，屋子里还温热的气息便像是层轻纱样的罩在了人的身上，一阵温暖中，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门一开，一条黑背的小狗上来就哼哼唧唧地抱着龙眼飞鱼的腿撒娇，转头一看到叶白柳的时候，还有模有样地啊啊两声，但它在叶白柳的鞋子上闻了闻，很快就摇着尾巴跑在龙眼飞鱼的身边。

“要喝点什么吗？酒，还是水，还是茶？”龙燕飞鱼在叶白柳走进来后关上了门，用脚踢开了些黑背的小狗，一边给窗户打开条缝隙一边问。

“额，茶水吧，茶水就好。”叶白柳有些不忍拒绝的开口。

龙眼飞鱼笑了笑，在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炉火边忙了起来。

“你一个人住这里吗？”叶白柳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走到一张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

除了那天达木火牙那边看到的过的屋子外，这间屋子是他见到过第二间算得上精致的屋子，在这个村子里说的话。

不管是窗台上还是角落里，都放着独特的摆设，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不用多说，其他显眼的，要么是一些经不起风雪的盆栽，要么就是两张长条的条凳，或者四脚的高腿小几。墙壁上一处挂着白尾的羽箭和一张小磅的猎弓，一处墙上交叉着挂着一对收在皮鞘里的猎刀，还有一张用药水泡过的狼皮，一头刀剑一样开杈的雄鹿角冠。

“嗯，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住。”龙眼飞鱼漫不经心的说着，送来一杯热气的茶水。

炉火填了柴又烧了起来，屋子愈发的暖和起来。

叶白柳刚接过不算烫的茶水，敏锐的嗅觉便嗅到了飘上来的一股仿佛雪香一般的茶水，冷冷的，有一股尖锐而细微的香。

“好香啊！”叶白柳由心的陈赞，看着几瓣飘在水面上泡散开来的花叶。

“香吧？”龙眼飞鱼抱着一张皮毯在叶白柳对面的躺椅上坐下，脱了鞋子，整个人都蜷在了皮毯里面，“我自己炒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洁云姐姐那里学来的。”

叶白柳点点头，不顾烫嘴地尝了尝香味，虽然这么一点的温度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什么茶啊？闻着就像是吃了雪一样，可是雪却没有味道。”

“是雪棘花。”女孩把头放松了力气地靠在椅背上，声音弱弱的。

“雪棘花，好像没有怎么听过。”叶白柳又尝了一口，让雪一样的香味在自己的味蕾上化开。

“嗯，那是只有在青古唐里才生的花，一年只在第一个春月里才开，刚摘的时候才是味道最好的时候，这些干......”女孩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忽的就断了。

叶白柳抬头，看着女孩已经在躺椅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孩身上积了多少的疲累，还记得最开始认识的时候，这个眼睛仿佛水光般灵光的女孩总是矫健的像是头小鹿，给人一种活泼，跳脱的感觉。

而随着龙眼哈鲁们的失踪，又加上这些日子的混乱，这个女孩也渐渐忙累的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变的有些沉闷起来。

叶白柳看了女孩最后一眼，一口饮尽了不算烫的热茶，轻轻地带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