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兆之梦 一

石头，雪，还有花海一样肆意泼洒的血。

叶白柳看着四处陌生的景象，心里知道这是在梦中，但是......这风冷的有些吓人了......

黑色的松针和柏掌上积着一层薄薄的雪，手腕粗的树枝上也压了一层足有人脚掌般厚的雪，叶白柳从树下走过的时候，细松的高顶已经被重重的雪压迫在崩溃的边缘。他刚走过，一阵喀拉拉的响声出现在他背后的头顶上，接着是大片大片簌簌的声音砸在了雪地里。

他停下来，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那是重重的积雪压断了一截单薄的树枝，仍然保持着水分的松枝断裂，露出犬齿状，毫无规则而又恐怖的伤口，忽然的失力让枝丫上的雪失去了平衡，雨幕一样地倾斜而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沙子一样的声音。而那截树枝却没有落下，强大的韧性让断口处还保留了最后的一丝脆弱的联系，满是松针的一茬斜吊在半空，只需要再一次的积雪就能轻易的让它坠落。

这是叶白柳从声音上猜到的一切，黑色的松针、新鲜的白色断口、重重的一泼雪，凭借这些声音，他甚至能在心里描绘出来一副副连续上演的简单画面出来，根本不需要回头就能洞悉背后的一切。

而让他没有回头另一个原因，是因为那一阵跟着落雪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脚步声。

雪地里的脚步声从他的背后逼近，从声音的轻重和快慢来听，他能听出来那是一只四足的野兽；踩雪的脚步声很轻，体型也应该不大，应该是一只猞猁那样的野兽，叶白柳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但是......另一种声音让叶白柳觉得自己的猜测出现了错误，雪里有一阵痛苦的支吾声，就像是因为大力地挤压让雪里的空气在急速的排出一样......落地的声音忽然一下接着一下的变重了，或者说，一轻一重。

这不该是长着肉垫的脚掌踩出来的，倒像是蹄子，或者说......是蹄子和爪子一起踩出来的。

声音只有一个，长着爪子同时又长着蹄子......这是哪里？又回到了北江那片无人的禁区吗？还是在龙眼部这边的哪一个大山里面？

他微微回过头，接着转身回去。尽管的心里有了些猜测，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竟然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看见的不是什么大猫一样的猞猁，而是大牛大马大象一样的野兽，或者说，野妖！

它长着一张狮子一样的脸，四根刀剑一样的犬齿上下交错出去，漆黑的眼白里却有着灯笼一样猩红的瞳孔，黑色的雾气像是长长的鬃毛一样在它的脖子间随风飘舞。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它竟然有着六条腿，左边的三条腿一只一只抬起来的时候，叶白柳能看见黑色的爪子像是漆黑的刀剑一样生长了出来；而它一只一只抬起右边的腿的时候，却又是牛一样漆黑坚硬的蹄子。

叶白柳还来不及看它的后背，这头野妖就忽然挺直了腰一样整个高大起来，它走近叶白柳的身前，从上往下直直地盯着，帝王一般地俯视。

刀剑一样的犬牙随着它下颌的动作开始分离，叶白柳本来还在想这样长的一对犬齿要怎么全然的张开，可是这长着狮子脸的野妖张开嘴的时候，极度拉开的嘴裂却像是巨大的蛇，轻易地打开了。

它喉咙里低低的咆哮像是来自地心的鼓一样沉闷，一股带着毒一般的腥味忽然间就充斥了整个世界一样，让人觉得窒息。

叶白柳得到手本能深到腰间，想要拔出钢制的长剑的出来，但是他抓了个空，腰带上的空虚让他意识到长剑并不在他的腰上。

巨妖咆哮的声音就像是山峰的崩裂一般威势逼人，叶白柳也不得不在这样的威势下退步。

而随着他的一腿，忽然满天满地的雪都消失了，连着那些高高的松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纯粹的黑色忽然就吞噬了整个世界一样，他身处在一片看不见的黑暗中，没有月，也没有星，叶白柳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头巨妖一步一甩脑袋地朝他逼近过来，接着它忽然如同捕猎的豹子一样暴起，狂躁地冲了过来。

叶白柳心里一阵巨跳，他本能地想要举起双臂来抵挡，可是他看不见自己的手，也感觉不到，空虚的感觉就像是他从来就没有长出来手那样的东西出来一样。

他惊恐地低下眼睛到处去看，可是什么也看不到。他找不到手臂，于是抵挡防御这样的事情，也无从谈起。

虽然惊恐，但是他内心里的平静还是让他保持了脑袋里的清晰，他看着那头巨妖张开它那巨蛇一般的嘴裂、刀剑的一样牙齿、灯笼一样血红的眼睛，看着它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

他无从反抗，于是就这么被吞噬了。

***

叶白柳睁开眼睛，刚从鼻子里吸进去的呼吸停顿在他的胸腔里。

浑身湿透的感觉像是身处在一场大雨里，里衣整个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一场汗水在他如梦的时候洗过他的全身。

似乎是在他扎了第二次眼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呼吸这间事情来，于是一声长长的吸气后，他揭开被子，起身坐在了床沿上。

他把两只手都撑在床沿上，低着头，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梦中的事情。

他觉得全身似乎冷的在发抖，就好像刚才真的是在一场大雪中一样。说起来，细细地想了一会的他现在也忽然才意识到，似乎从他那一次伤好，几乎新生之后，美梦也好，噩梦也好，他就很少有做过什么梦了，或者说几乎没有。

而一场梦后，醒来的人往往眨眼就忘记了，即便是很少还记得的人，也只能记得一些模糊的画面。

可是刚才那场梦......叶白柳抬起手揉了揉脸。

就好像真的是发生过的事情一样，他竟然能记得所有的细节。

这算什么呢？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吗？叶白柳有些想不明白。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叩响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