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聊死的天儿
广禄在上方“嗯”了一声,“难为你还惦记着给你主子请安。可不敢当。。。怎么,在容府住的可还称心?”
素格听了前面的话有些局促,再听后面这话更不好答。想想不去搭理他的挖苦,先曼声应是,“主子恩重,家里上下和睦一心,且念着主子眷顾,不敢不称心。”
彼此心里都明白,不是广禄,她在容府只怕不那么好呆。
“开春入宫,宫里的规矩,有人教没有?”广禄一见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回来太忙了,疏忽了很多重要的事。
素格嗫嚅着,自己并不想入宫,自然也就不想学什么规矩,家里太太她们更不会操这份心,自己倒乐得自在。她倒更盼着,若是因为不懂规矩遭宫里嫌弃,两下里正好,撂了牌子赐花,她就还回喀尔喀去。
不用等她回话,广禄已经看明白了她的心思,那份心思都写在脸上呢。放下笔,理理袖口,
“别打量着偷懒,我也是忙,这事倒给忘了。明日,我送几个精奇去容府上,你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正好,她们一面教规矩,一面伺候你。”既然想起来,就不能不办。
“。。。。。。”素格语塞了。这位爷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好好的,给她请几尊神回去,这下子彻底把她给圈住了。
她知道宫里的精奇嬷嬷,一般人家等闲还请不到。能请出来的,都是给待选的大户高门里的小姐教规矩的,严厉苛刻的名声,宫里宫外都知道。
再说宫里的嬷嬷来,哪有伺候她的理儿?这竟是给她找了堆祖宗呢。
看素格一脸愕然,愣神的模样,广禄突然有点高兴。之前怎么没想到这出,想想伶牙俐齿的她在精奇嬷嬷手下老老实实学规矩的样子,一定很有看头。这丫头,心里全是主意,又不怎么听话,就得这么认真调教调教!
自然他心底还有另外一层想法:送素格入宫是有大用场的,得教她知道规矩,还得把宫里的人事提前讲给她听。不然,还没成事先被人给吞了,可白费了他这一番心思。
“怎么,不愿意?”广禄故意沉声问。
素格一凛,这会儿可不敢惹这位爷不高兴。来求人来了,人倒赏了几个嬷嬷伺候她,这是给她面子呐。
“您误会了,奴才只是想着,主子爷忙的这样,还抽空替奴才操心学规矩,怕奴才进宫惹祸。奴才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能不乐意?这是主子给的体面和荣耀,奴才谢主子的赏。只是,奴才笨,规矩学不好,进了宫没的打了主子的脸。。。”
她越说越没底气。打小她跟福慧一样,也是有看妈的,看妈手里总拿着一尺长的戒尺,她走路蹦蹦跳跳的毛病,就是戒尺给治好的——小腿肚子没一块儿好地儿,呲要看见她蹦跳,腿弯儿就挨一下子。还有话音儿高了低了的,说着话还咧嘴笑,都有戒尺管着。她这么说,只是想着要是能故意露破绽,也有法子不进宫。
广禄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他拿起桌上的墨锭,一下一下的磕在砚台沿儿上,墨锭敲打声闷闷的,听得人心一抽一抽的。
广禄半天没发话,素格盯着自己脚前的一线光影慢慢挪动,每次墨锭响,她的心就猛跳一下,感觉到后背一丝儿一丝儿的变得冰凉。
半晌,广禄终于开口,缓缓的道,“没关系,你学不会,精奇有的是办法。你别想着先把自己择干净,学不好,也得进宫。”
素格没法了,只好墩身道,“主子的教诲,奴才都记住了。”
说完不禁有些泄气。这尊大佛,根本不是自己能拜的。一到他跟前,总是糊弄的不得法。其实不过就是几个精奇,跟姐姐的事比起来,算什么呢。来时打算好了,甭管广禄给什么脸子,自己都要兜着。结果为了一件小事,还是把他给惹炸毛了。
见她噤若寒蝉的样子,广禄有些懊恼。怎么又把她给吓着了。自己本心并不是如此,只是想敲打敲打,可他素日驭下已经惯了这样,就这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呐。
“地上没金子,甭瞅啦。”广禄打了个缓儿,可还不如不打,素格这下不知道该瞅哪儿了。
咳嗽一声,广禄问,“可还有什么事儿?”
话一出口,他也觉得太干巴了。这倒像是撵人。这些年来他处理起政务人事来十分熟络,跟女孩子却没打过交道,现在他觉得女人还真是麻烦,轻不得重不得,连说话也要琢磨半天,以前他吩咐人,拿捏人,手到擒来,还能化春风于无形,可面对素格,连自己都觉着又干巴,又无趣,还十分讨嫌。
素格却像得了赦令,忙站直了,刚还搜肠刮肚的,想着怎么把这气氛圆回来,她在外人跟前儿倒都还顺溜儿,到广禄这儿,得了这句话,简直跟听到纶音儿一般。
“主子上回关心奴才的姐姐,还问起她来。我这回回来,见着姐姐了,也跟她说起了王爷的关怀。”这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她如今非得捏一块儿,也只能这么说了。
广禄摇摇头,硬忍着。这会儿他知道不能再怼她了。不想听她胡说八道下去,就真得往外撵人了。
他哪里就是关怀福椿儿的媳妇?那他成什么了。
铁青着脸,倒吸口凉气,咬牙道,“你姐姐,福椿儿他媳妇挺好吧?”
“主子您认识我姐夫?”素格讶异道。
“认得。二品大员家的小子,稍大点不愿科举的,就送去当侍卫。”
大内侍卫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能进去的都是各旗的大家子子弟。不是长子的不能承爵的,或者不想参加科举的勋贵子弟,就会来当侍卫,谋个前程。
前提是家里有体面。
一进去,先去布库营陪练。跟皇子皇孙们相识很自然。
素格松了口气。虽然很难堪,但既然认识,福椿儿家里的事,就不是密辛,怪道广禄早就知道福伦家事。
“主子爷,即这么,怹们家的丑事,主子爷自然都知晓的。奴才就直说了。这次来,奴才是特意来求主子,救救奴才的姐姐。”
广禄嘴角轻扯,笑了笑。其实,不单福椿儿家的家事,就是满朝大臣家的事儿,自从那九建起那个粘杆处,都瞒不住他。
不过,这个,不需要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