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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五十年前

“何事?求人办事总要说清楚些。”

灭魂箭还有一用,掌锢冤魂,集结怨气,在达到最顶峰时,化了魄力,力量足以毁灭整整一座城。

桂妈妈不说,她也会赶在堂溪燿动手之前,带娇娇出来。

只要消了怨气,没了怨念,厉鬼也就只是普通的鬼魂。

“那场大火,是我放的。”桂妈妈的神情沮丧,近乎双手捂住了脸,大哭了一阵。“是我毁了她的容!我恨她!为什么要把我生在这勾栏之地,我没有过一天寻常孩童的日子,每日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所以你想逃出春茗坊?”

“是!从那之后我就跑了,就躲在城东,有个乞丐总会把讨来的饭分我一口。风餐露宿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但我是自由的,我不必看她和那些男人……”

桂妈妈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背一把,从梦魇里缓过来。

“她是主动放你走的。”

“我——知道。春茗坊,整整一百三十九人,光和十一年,死于通敌卖国的罪名。”

“通敌卖国,这个罪名一般人可担不起。”宴瑟注意到对方异样的神色。

桂妈妈额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一百三十九人,都是大周人。那时候还没有打仗,两境互通往来,大周的商人常带家眷过来定居,亦或是游乐,但谁都没想到,战事起得那么突然。”

“她们没等到男人回来,离国境内的大周人都走了,但她们却被滞留在了这里。离国人厌恶大周,她们也没一天的好日子过,之后为了活下去,就有了这春茗坊,维持着生计。”

“寻常一日,她们又来了个大周的女子,却发现她什么都不会,完全无任何生活技能。那个女子十五岁,她捏了生来第一根针,她肯学,什么都能干,她从前很喜欢在人前大哭,那之后却只能把内心的苦痛掩藏起来,往肚子里咽。”

“她有个很好听的乳名,娇娇。但是世人只知道惠文公主,无论是离国人还是大周人,提起她总要唾骂两口。她自大周而来,担着和亲的使命,却死在离国入境处,两国交战反而是她一人之错。”

“刺杀,她逃出来了。她去了使馆,却听到上报人要将她秘密解决。她想回家,却发现自己没家了,是她的亲弟弟想要她死!大周不要她,离国也没她的容身之处。她想过寻死,却意外地有了群真心对她的姐妹,也听到了自己的死讯。”

“她想,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这样过了。但她的亲弟弟却不愿意放过她,包括离国的新天子,也不会让她活着。”

桂妈妈疯癫地笑了几声,“大周的王啊!终究是没想到,当初借自己兵力上位的人,却在强大之后,看上了他的江山。割给他的城池,全讨了回来,还付了代价。”

“所以,你想让我……”

她隐约已经猜到,红颜命薄,只是权力的牺牲品。

“他们堵住了我的嘴,却还是想要我的命,上京的人已经找上我了。”桂妈妈难以启齿的事,她一直对春茗坊避而不谈,她怕那掉脑袋的事也落到自己头上。

如今,改朝换代,又是一年新。

那边要她将这些事和盘托出,讲出当年的真相,老皇帝已经病入膏肓,睁不开眼了,他的几个儿子正斗得水深火热,谁也没把那个老人当父亲。

“我要保住红玉坊,我后来懂了她。”

“释然了?”

“不!我还是恨她,我本不须过那些苦日子的,我本……”

“本是皇子公主?”她笑对方的虚妄,“你以为自己在那权力漩涡里活得下去吗?她每次都会竭尽全力给你信号,才让你安安稳稳活到今日,你却对她的好从不回应。如今她消失了,你慌了,不懂接下来要怎么做?”

桂妈妈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握紧她的手腕,“你能看得到她,你一定有办法!”

“我……我也没十足把握。”宴瑟甩开她的手,“我并不是帮你,而是帮她。”

她不愿继续住在这里,赤水回来,总让她打心里不舒服。

宴瑟朝楼下的三师兄招手,结果他和一堆姑娘聊地不亦乐乎,她叫了几声,愣是半个字都没听进他的耳朵。

“成——”

“是她!”

两个脸熟的人不期而至。

宴瑟这几日一般都带着面纱,刚出来的急,一股脑儿全忘了。

是那日被她扇了一巴掌的男人和他的狗腿马夫。

“是我又怎么样?”她已经恢复了,对方奈她不何,还有三师兄在,怕他?怎么可能!

“你是这楼里的姑娘?”男人在外装得衣冠楚楚,话里话外都是她不跟他走,这楼随时能办不下去。

“啊——不是。”

她从袖口里冒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巴掌按在桌上,脚踩在凳子上,“我——是来消费的。”

男人诧异,脸上的眉毛都在扭曲,这句话似乎给他的心灵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你一个女人,来乐坊听曲?”

红玉坊虽明面上都是清白生意,但私底下也就那些男女之间的私事。

“女人怎么了?老娘有的是钱,允许你们喜欢漂亮姑娘,我就不能喜欢!没有这道理!”

热闹的乐坊霎时间鸦雀无声,他们也没在这乐坊里见过这姑娘,一个个瞠目结舌,还有些以为她是砸场子的,若不是她与其中的几个姑娘认识,早就要被扫地出门。

“看什么看?老娘有的是钱,今晚所有的花费,我都包了。”桂妈妈还欠她一个人情,总不会事后真的让她还钱。

成铭密从那边过来,不知何时头上簪了几朵红花,分外艳丽,像个行走的大花瓶。

他比寻常男子高些,一过来,那男人都要仰头看他。

“你也是来听曲看舞的?”

男人怔住,他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姑娘,愣愣地咽了口水。

“银子呢?看着怪有钱的,不会一文钱都掏不出来吧。这地方,有钱就是爷,你——”成铭密斜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声:“一个穷鬼也来逛花楼?”

“你——”那马夫就要动手。

但这里人多,况且是这种地方,闹出去丢了面子,男人示意其退下,“拿钱袋。”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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