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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太初之选(三)

它究竟是胸有成竹,愣还是虚张声势?

“证据没有,证人倒是在,”鸣微看向某个方向,“商定之时,你们几族可都在现场。”

不对喔噢凌乱劲,非常不对劲。?又漂

鹿蜀总不可能将所有人都给收买了。

更何况,参与协议的还有青契会、玄龟族和一些独来独往却不容小觑的势力,比如狐族。

见证人那么多,陆瑶真绝不相信鹿蜀族有那个号召力。

陆瑶真看着皮皮皮皮皮皮

青契会长老脸上不明所以的样子,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我们回去!”

她突兀的行为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鹿蜀长老听到这句话立马拉下脸:“怎么?心虚了?想逃?”

“你紧张什么?”鹿蜀长老的修为比她高了太多,但是陆瑶真浑然不惧,步步紧逼。

“大胆!”

他恼羞成怒,准备动手,却被鸣微嘉音拦住。

鸣微和嘉音也看出来了,鹿蜀长老有问题,他在掩盖什么?

陆瑶真着急道:“两位长老,莫要耽搁,咱们回去。”

鹿蜀长老还想说什么,嘉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或许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再阻拦会显得太过刻意,于是踌躇了片刻。

等他回神,陆瑶真他们早就没了踪影。

他们回去的时候,院子外面的阵法已经被破坏,院墙倾垮,满地狼藉。

两位长老脸色大变。

陆瑶真虽然早有猜测,但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却还是怒火中烧。

“还有人活着。”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死了。

“他们怎么敢!”嘉音双眼通红,自责地抱头蹲下,他紧紧攥住双拳,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鸣微皱眉:“那为何印记没有提醒?”

这次太初之选太过重要,所以长老在每一个弟子身上都打上了印记,不管是死亡还是遇到危险,他们也能及时感知,及时救援。

鸣微忧心忡忡地道:“他们将印记隔离了?”

能隔离他们印记的,至少也是同阶修士,此次参加太初之选的小辈们,修为最高也不过元婴,这如何能教他们不担心?

“不,”陆瑶真盯着眼前的废墟,若有所思,“两位长老给尊主的传讯,应当没有送出去吧?”

鸣微长老连忙确定了一下,果然,琼华并没有收到什么传讯。

“刚刚开会那里,应当设置了屏障。”陆瑶真说出自己的猜测。

嘉音又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羞愧,又难免对陆瑶真的敏锐刮目相看。

实际上,陆瑶真只是相信琼华。

相信她过手的协议,没人能够做手脚。

那么,鹿蜀长老这么大张旗鼓地质疑就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瑶真其实也不能确定鹿蜀长老具体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联想到对方看到她出现时的惊讶,还有她说离开时他下意识阻拦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们就是在声东击西!

忽然,废墟内传来一阵哗哗声。

“小心。”鸣微迅速地放出防护罩,和嘉音一起挡在陆瑶真前面,警惕地看向声音传出的废墟。

废墟炸开,露出下面的防护罩。

探清防护罩中的场景,鸣微和嘉音连忙上前。

里面的人见到他们三人也是个个都面露喜色。

等他们从防御罩出来之后,鸣微和嘉音连忙问道:“如何?”

“我们没事。”为首的段情说完这句话,忽然撇开头。

虽然知道肯定有人受害,但陆瑶真还是抱着一点侥幸:“其他人呢?”

得救的惊喜很快散去,只剩下一片死寂。

陆瑶真扶起段情的手抖了抖。

这时候,沉默就是答案。

“他们,都没了。”冥霖声音干涩,似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啊啊啊!”一个弟子忽然跪在地上,抱头嚎啕,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他双手死死抠住泥地,哭到失了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被他的悲伤感染,许多人也跟着红了眼眶。

九叠山,只剩下这群筑基了。

那些元婴、金丹,全部死在了他们前头。

“陈淞南呢?”

“也被他们……”说到一半,段情已经被交织的愤怒和难过压得说不出话来。

但陆瑶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那个脾气暴躁,跟段情从来合不来的陈淞南,就这么没了?

陆瑶真觉得好像是在做梦,活生生的人,平时跟你斗着嘴、打着架、抬着杠的人,忽然就没了。

多奇怪啊。

陆瑶真一直觉得,以陈淞南的本事,能够一直活蹦乱跳地惹她。

可是今天有人说,他死了。

怎么可能呢?

可事实就是这样。

生命,从来都不是能够挽回的东西。

“他是为了救我们。”与他们许久没有往来的林奕忽然开口。

一个出窍,一来就直接摧毁了他们的防御阵法。

他们当然知道来者不善,连忙聚拢到防御最牢固的阵法核心。

可是任由敌人攻击的话,阵法也撑不了多久。

他们这个地方离修士聚集地很近,但是阵法破开之后,周围的人便走的走,躲的躲。

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再正常不过,但最让人绝望的,是他们连求救的讯息都传不出去。

显然,敌人是有备而来。

在阵法岌岌可危的时候,元婴期的前辈们决定走出阵法,拖延时间。

他们与出窍之间还隔着一个化神,这点修为去挑战敌人,不过是以卵击石。

他们当然知道不可能成功,甚至也不知道拖延的这点时间是否有意义。

但是,坐以待毙永远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们是修士,即使前面是不可逾越的大山,也该去推一推,成不成功且另说,但不能连勇气都没了。

既然已经没有退路,拼死一搏,也算是成全了自己最后的体面。

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元婴。

他们做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成功地拖延了半刻钟。

可修为的差距如同天堑,横亘在面前。

挣扎固然能让敌人恶心,固然能活久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罢了。

后退、前进,都是死亡。

林奕已经记不清自己看到他们一个个倒下之时是什么感觉了。

或许有自责,责怪自己为何不能更强大一点,能够救救他们,救救自己。

或许有感动,明明他们甚至叫不出彼此的名字,甚至没有交谈过几句,他们还是选择,迈出去,迈向死亡,用自己的残躯和性命为他们遮挡风雨。

但他知道,自己心中更多的是后悔。

他以为自己已经在绝境了,死亡很快就会来到他面前,一瞬间,往事在眼前一一浮现,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糊涂。

谁也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会来,生死之际,他发现自己有好多遗憾。

元婴全部没了,就该轮到金丹了。

金丹修士比之元婴,更加微不足道。

能够进入太初之选最后一轮的选拔证明他们都是天之骄子。

他们曾经自傲于天赋、实力甚至背景,但是如今他们站在屠刀之下,方知曾经的自傲有多么可笑。

在羲和灵界之中,他们仍旧渺小如尘埃。

并不是谁在赴死之时都能坦然的。

也不是没有人退缩。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敌人的目的,是让他们统统去死。

也不是所有人都乐意牺牲。

毕竟,生物的本性就是自私。

可是在这样慷慨的环境下,难免让人产生一种“人之将死,其行也善”的凛然正义。

或许再来一次,他们也不会选择舍生取义,但这一刻,他们确确实实是其他人的英雄。

元婴和金丹都没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那时候,阵法之内,他们安静得很。

最先站出来的,是慕吟姝。

“唉,我这一条烂命,也是时候还回来了,你们都别跟我抢啊!”她笑着眨了眨眼,虽然像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可是眼中分明带着泪光。

“不,应该我去。”林奕看了段情一眼。

他其实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的两个至交好友,当初迫不得已分道扬镳,让他与他们渐行渐远。

林奕甚至在想,如果他这时候牺牲了,是不是他们对他的怨气可以一笔勾销,他是不是可以,最后和段情斗斗嘴,听他叫自己一声好兄弟?

“我去。”

冥霖的话从来都不多,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退缩,她只想要慕吟姝活。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如果她的生命被剥夺,那也太残忍了。

冥霖知道,她的仇还没有报,她的身上还寄托了许多人的期望。

“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陈淞南站起来,大步往阵法外走去,“老子还没有跟出窍期修士干过架,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若是平时,肯定有人要怼他一句是不是看不起女子,可是这时候谁也没人说话。

在他踏出阵法之前,淮安拦住了他,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先。”

陈淞南蒲掌搭在淮安的肩膀上将他推开,警惕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好像看一个要抢他宝贝的贼:“先来后到懂不懂,我最强,我先上。”

他确实很强。

甚至让陆瑶真都忌惮不已。

但是他也只是个小小的筑基修士。

谁都知道,他这一去,肯定是有去无回。

绝望在剩下的所有人心中蔓延。

“诶,我告诉你个事儿。”林奕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段情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

段情洒脱一笑:“行啊,说说。”

林奕传音道:“其实,我们厚土族的大乘已经陨落了。”

所以,九叠山尊主之争,他们已经没了参与的资格。

所以,九叠山少主之位,他势在必得。

整个厚土族的压力一下子全部落到了林奕身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甚至,他曾经卑鄙地想过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虽然最后并没有付诸于行动,但他还是自责。

他难以接受自己竟然有过那样的念头,他怕自己心里的野兽被放出来会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他只能选择远离陆瑶真和段情。

段情听完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只有善良的人会用善良折磨自己。”

段情从来不知道,林奕是这么敏感脆弱的人。

他甚至编织了一个网,将自己困在了其中。

画地为牢,真是愚蠢。

可是这时候,段情能做什么呢?

骂醒他?劝解他?

他什么都不想做。

因为他们快死了。

这个时候,他只想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往事如烟,皆已消散,若有明日,且行,且珍重。

就在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敌人忽然丢下他们离开了。

但他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些还没有处理干净的小蝼蚁。

丧失了玩乐的兴致,他只需要一招,就能让他们命丧黄泉。

“唉,还是得靠老子。”

陷入黑暗之前,他们只听见陈淞南一声无奈又骄傲的自夸。

“陈淞南!”

他到底还是死了。

没有出去直面出窍修士的攻击,却以血肉之躯,为他们挡下了所有的伤害。

他耗尽所有能量发动了保命法器,为他们保留了生机。

无亲无故的人,为何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真是想不通啊。

明明修士最自私不过了不是吗?明明他们生长在争斗之中,个个都是手上有人命的狠角色。

人啊,妖啊,真是奇怪。

虽然劫后余生,但没有人是高兴的。

愁云笼罩在他们头顶,一时难以拨开。

陆瑶真连续几日没心情修炼、没心思钻研,连入睡,都尤为困难。

她这个没有在现场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谈其他亲身经历这一切的人了。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半。

陆瑶真实在不想闷在屋里,踢着酒飞上了房顶。

她躺在冰凉咯人的瓦片上,看着浩瀚无际的星斗,怔怔愣神。

“睡不着啊!”有人落在了她身边。

檐下又有人回应:“谁不是呢。”

结果一个个的,都从屋子里冒了出来。

是的,发生了这种事。

这些尚还年轻的筑基修士们,有几个能安然自若呢?

杏花白的醇香,一下子将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陆瑶真看着围成一圈的小伙伴们,认命地坐起来,又拿出两壶酒。

一杯接一杯。

谁也没有多话。

静谧无声的夜里,他们意图靠陪伴和醉意抚平创伤。

“其实,他是代我死的。”陆瑶真怔怔道。

明明她才是九叠山的少主,如果她没有离开,护住这些伙伴的,应该是她才对。

“得了吧,”段情嗤笑一声,“九叠山又不是你的责任,别把自己当什么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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