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反转:世事无常
沉默是因为,他们啊,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不能这样下去。”殷琇忽然道。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陆瑶真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张了张嘴,但是阻止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她无法看到曲梦眼睁睁在自己面前死去,但是殷琇这一去,此后他和曲梦都会与整个羲和界为敌。
毕竟,擂台之上,生死自负。
况且太初之选这么重要的场合,若是谁敢破坏规则,那必然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哪怕殷琇是大乘修士,甚至战力远超大乘,也难以脱身。
更何况,还有定南灵界和乘风灵界的敌人在等待他露出踪迹。
就在这时,擂台上的女子忽然停下了攻击,转而轻笑:“你该感谢你有个好师叔。若不是他诚心弥补,今日,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你现在就要放过我吗?”曲梦低着头,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哈!放过你?”女子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手指着她,然后捂着肚皮大笑了几声,“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清算,我阿爹的命已经没了,你先走要我放过你?”
她肯定从小就生活得很好吧?不然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闯祸,不然怎么会拥有这么天真愚蠢的想法。
放过她?
那她的阿爹怎么办?
那个从小就宠她爱她,将她捧在掌心的阿爹,已经变成了冰冷冷的尸体。
这叫她如何不恨!
有阿爹在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羽翼下生长,那时候,她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阿爹已经死了。
她只能被迫成长起来,修仙上的苦和痛,她都不怕,她只怕有一天无法手刃仇人,给阿爹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曲梦忽然抬头,看着状若癫狂的女子,张嘴:“呸!”
女子笑声戛然而止,冷冷地看着曲梦:“你倒是胆大,死到临头了还敢叫嚣。”
“我胆大?”曲梦上前一步,讥笑道,“你真以为我会任你摆布?”
女子脸色骤变:“你能动了!”
殷琇动作一顿,将要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曲梦没有回应她的震惊和疑惑,而是撕下一块裙摆,慢悠悠地将自己腰上的伤口勒住:“我又不是瘫子,当然能动,倒是你,这时候该气急败坏了吧?怎么不继续说了?”
女子神色愤怒,本想叱骂几句,但是她此刻浑身无力,想也知道,一定是曲梦使了阴招。
可是不应当,她早就做过准备,曲梦的比赛,她一场不落,就是为了弄清楚对方的手段。
她知道曲梦擅毒,为此,她倾尽钱财,求得了一颗避毒珠。
这颗避毒珠品质上佳,就算能放倒元婴的毒都能防住,没道理还会中招?
难道她被骗了?
那颗避毒珠是假的不成?
曲梦像是还觉得不够一样,轻掩唇瓣,噗嗤一笑,如果不是她此刻满身血污,形容狼狈,端得是娇俏可人:“你不会真的觉得,是我害了你那个爹吧?”
听到这句话,女子第一反应是曲梦在胡说八道:“任你花言巧语,也改变不了你因为贪婪偷盗稀土,逼死我爹的事实!如今我的命在你手里,你要杀便杀,废话少说!”
“你可真是愚蠢啊……”曲梦包含感叹地道,“你爹倒是个很好的父亲,对你这个女儿,可谓是倾尽一切心力了,可惜啊,你就是个拖后腿的累赘!”
曲梦的话触及到女子的逆鳞,她伸出手想要攻击,可惜浑身软绵,身子像是成了蓬松的棉花,虚软无力,一下子,便倒趴在了地上,她努力扬起头,目眦欲裂地瞪着曲梦:“你胡说!”
女子的动作滑稽,面容狰狞,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主动权现在到了曲梦手里。
也不知道曲梦到底是如何下手的。
“唔……我可说的都是实话,”曲梦摸了摸下巴,“看你对我的话好像非常怀疑,呐,不如现在我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
她磕了几颗疗伤丹药,然后拿出一根古朴的绳子将女子五花大绑,绳子当然不是普通绳子,不仅牢固无比,还能压制能量和神识。
这样,就不怕女子还有后手了。
没了顾虑,曲梦大咧咧地盘腿坐到了擂台上,一副准备与她长谈的架势。
裁判很无奈,但是她没有触犯规则,也没办法去管。
而观众的心思就简单了,打架好看,但是跌宕起伏的故事也好听啊,他们也好奇女子的爹是怎么死的,看起来,其中还有隐情似的。
陆瑶真和殷琇见曲梦掌控了战局,担忧尽去,她后面的一系列动作,更是让师徒两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殷琇笑骂一句:“真是促狭。”
“这是不拘小节,不拘小节啦。”陆瑶真为曲梦说了句话。
擂台上的曲梦丝毫不在意女子难看的表情,拿出一颗果子,咔嚓咔嚓啃了两口,然后嬉笑道:“蠢货,你就不好奇吗?你父亲修为算不上高,说是看守稀土,实际上只是需要掌控守护稀土的阵法,那为什么他能给你那么优渥的成长环境,甚至给你提供不属于大宗门嫡传的修炼资源。”
大宗门嫡传那是什么概念?
可以说,随便拉出来一个弟子,都能有远甚同辈散修几倍的财富。
如果仅仅是这些,那还好,毕竟修士中会揽财的人也不少。
可更重要的是一些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材地宝和机会教导!
曲梦既然说女子的资源不输大宗门嫡传弟子,那就意味着,她同样能拥有这些东西。
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女子父亲仅仅一个不起眼的守卫,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东西。
女子像是有了什么不详的预感,忽然开始疯狂地摇头:“不!我不听!我不信!你说的都是假的!你骗我!”
曲梦淡淡地看她一眼,不轻不重道:“是真是假,你自己应当有判断。”
或许是嫌女子聒噪,曲梦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把她的嘴堵上:“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随便打断,这是最基本的礼貌,知道吗?”
说完,她又酝酿了一番情绪,才找回那种悲悯的感觉:“其实啊,是他一直在监守自盗!”
别人不知道,侗城的稀土并非普通稀土,而是变异稀土。
变异稀土顶多是效用强了一些,在修仙界诸多变异之后功效倍增的东西之中属实不怎么起眼。
可是,谁叫变异稀土会伴生一种七诡铃兰的毒物呢?
也不是所有变异稀土都会伴生七诡铃兰,而且这种毒物朝生暮死,一堆稀土之上只会长出一株,若不及时采摘,很快就会凋零。
曲梦是土属性,所以其他人想当然地觉得她要的是稀土。
但是!
她也擅毒啊!
她真正的目的,从来就是七彩铃兰。
“你肯定要问我,看守之人又不是只有你父亲一个,他怎么可能有本事瞒下来呢?”
曲梦嘿嘿一笑,大发慈悲地给她解惑:“那当然是有人相助啦!”
女子的父亲既不是和谁有仇,又不走毒修一道,他拿七诡铃兰也没用。
但架不住别人许以重利啊!
有买家的相助,女子的父亲成功地瞒过了众人的视线。
曲梦又道:“你肯定觉得我在骗你对不对?你觉得你的父亲肯定不是这种人对吗?”
这也难怪,毕竟在女儿眼中,她的父亲顶天立地,无所不能,不顾一切地对她好,所以,她自然会将自己的父亲美化为一位英雄。
父亲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背叛家族呢?
然而人性本就如此,他在某一方面做得很好,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好人。
就如同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一样。
尤其是,这里还是修仙界。
一个残酷到可怕的地方。
女子的父亲,也确实算不上一个坏人。
甚至,他在修士之中,是难得的人品贵重之人,否则,家族也不会放心地将看守一族命脉的任务交给他。
可惜,他偏偏有一个软肋。
“软肋”这个词让女子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曲梦。
曲梦叹了口气,把堵着她嘴的布条抽出来:“你可不许叫哦。”
女子没有叫,只是定定地看着曲梦。
曲梦见她乖巧,满意地点头:“你是不是受过一次重伤,还是生死关头那种?”
女子瞬间想起来了。
是的,她确实曾经重伤。
她对这件事的记忆太深刻了。
她被父亲保护得很好,一直都是个有些心软的好姑娘。
可惜,她的心软并不会让挥动屠刀的恶人动容。
就是那次,她遇到一个被两个男子追杀的女修,一时心软,将她救了下来,谁知,女子和那两个强盗是一伙的。
她识人不清,不仅失了钱财,还差点失了性命。
若不是有位同族恰好路过,她恐怕早就丢了性命。
那时候,她性命垂危,好多人都说,她救不回来了。
而那些能够救她的东西,无一不是价格昂贵,罕见异常。
他们父女,甚至连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机会都没有。
父亲为此不知道日日夜夜地担忧奔波,可是没有办法,他们,终究还是太过渺小了。
她看着父亲逐渐憔悴,甚至比她这个垂死之人看起来还要憔悴煎熬,她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吊着一条命的感觉真不好受,连她自己都想放弃了,可是父亲却不甘心。
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虽然心疼他操劳,但是女子还是放任他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后来有一天,父亲告诉她,她有救了。
女子第一时间就是不相信,可是很快,父亲真的带回来了能救她的药。
她询问父亲从哪里来的药,父亲告诉她,他曾经搭救过一位大能修士,对方许诺他一次相助的机会,而这药,就是那位大能修士所赠。
当时她只高兴自己得救了,如今却听到曲梦忽然提起,她心中一惊,嘴唇抖了抖,艰难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曲梦叹道:“我的意思是,救你的药,便是你父亲盗取七诡铃兰的报酬。”
女子心脏像是被狠狠抓了一把,浓浓的窒息感包围着她,她喘不上气,咬着唇,一次次地摇头。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直觉却在告诉她:别挣扎了,她说的都是真的。
脸上一片冰凉,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早该想到的,她的伤势拖了那么久,如果真有这么一位大能,父亲之前为何会一直一筹莫展。
曲梦心有不忍,但自己总不能糊涂地背着她仇人的罪名。
“从那次之后,你父亲有了危急感,深觉你修为不足,迫切地想要提升你的实力。”
反正错误已经开始,他心里或许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女儿资质颇高,她还有大好未来。
所以,他在这一条路上越走越深。
但他终究还是善良的,最后,他恍然醒悟,本想去请罪,可惜,他已经被抓住了把柄,对方用他的女儿威胁他,要求他继续盗取七诡铃兰。
他没有办法。
此时,他才恍然,自己周身都是泥沼,他总会陷落的。
抱着必死之心,他疯狂地敛财,为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女儿。
曲梦有些不忍,但既然说到了这里,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你父亲,他是自尽的。”
那时,曲梦本是去盗七诡铃兰,谁知碰到一位拿着刀子往自己要害插的大叔,连忙把他拦下。
或许是人之将死,他也有了心思跟曲梦这个陌生人聊一聊,跟他交谈之下,曲梦才得知了这一切。
其实,他本来不想自尽的,因为他还放心不下自己过于单纯的女儿。
可是,有一天,侗城城主在闭关时暴毙了。
而他的死因正是中毒。
而且,死前经受过巨大的痛苦折磨。
凶手显然恨极了他,把死亡时间定在了他闭关的时候。
因为这时候,没人能发现他的异常。
毒药的种类没人听说过,但是药里最关键的药材,就是侗城出产的七诡铃兰。
药下得隐蔽,是早早儿就埋在了侗城城主的身体之中。
经过调查,他们才发现有好些人中过与城主类似的毒,显然,是有人经过无数次试验,才用在了侗城城主身上。
女子的父亲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他曾经也是无依无靠的散修,带着幼女,艰难地在人世挣扎,走投无路之时,是侗城城主收留了他。
他得到了体面稳定的职位,告别了漂泊无定的生活,可以将女儿安稳长大。
甚至,侗城城主还将他记入了自己的家族,让他可以得到更丰厚的修炼资源。
这一切,都源于城主的仁慈。
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做了杀害恩人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