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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云泥

第六十一章

平心而论, 聂铮不需要人同情, 但女秘书听到男人问出这句还是心头一紧,聂铮做错了什么,她没有答案。她老板颜值身材都是顶级, 人也出类拔萃, 还富有, 活生生的钻石万老五, 难道她说齐大非偶?

聂铮也不需要她的答案, 片刻,叹息, “你下去吧。”

她哪能真走,脚没动, 眼神更没敢从男人身上转开, “刚才,要是我没拦着你,你会做什么?”

聂铮坐在那, 脸撇向窗口, 俊挺的侧脸逆着光,眉头拧成一个结,“我能做什么?”

无非一通无名火, 而且这通火了还失尽风度,没有理由得不到就恼羞成怒。所以极有可能,即使没被拉着,他看见童延也做不出什么, 无法苛责。这世上,本就不是事事都能苛责。

“嘟嘟……”手机在兜里响起来,但聂铮没接。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一尘不染的木地板,脑子里把他和童延的从开始到现在又过了一遍。

起初他也觉得,两个人之间关系只要足够稳定,不令人不齿,就能做最亲密的事,不一定要因为那种感情,所以,在确认童延真心愿意顺着他的安排走之后,现童延终于可以对他有反应时,他做了。可事实上,说没那种感情才是个悖论: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童延不令他排斥?接着,又是为什么,第一次听见童延说恩情时,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而后,又是为什么,他说服自己,童延对他有孺慕之情也好?

他得给他们留继续走下去的路,他有期待,只要能一起继续走下去,童延对他,未必不能和他期待中的一样。

这一年,对童延,他是顺心而为,但说白了,就是温水煮青蛙。

他做到能做到的所有,另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感知。可到今天,像是所有欢快的音符戛然而止。一年前,童延对他是什么,今天还是什么。

但他依然怪不了童延。

这一年,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字面意思,一是高兴,二是愿意。

他何尝没有享受到大男孩青春勃的热情,即使这热情是变调的。

或许,是他自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开始。

“嘟嘟……”又几声电话铃响,房间重新归于静默。

聂铮还是没有接。

听见女秘书小心地开口:“要不,跟他说说你怎么想的?”

聂铮眼神依然垂向木地板古朴的纹路,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短暂静默,女秘书不得不提醒一句,“电话,你要看看是谁吗?”

聂铮突然回神,做了个不容分说的交待:“今天的事,别让他知道。”

什么事?自然是童延那些话被聂铮听见了,以及,刚才谈话的所有。

女秘书微愕,心里暗叹一口气,说:“行。”

正在此刻,“嘭嘭”几下敲门声,急促,钝重,一下拉走房间两个人的注意力。

聂铮说:“进来。”

下一秒门就被推开,新来的秘书站在门口,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儿,手里还拿着电话,说:“聂先生!赵老先生那边有急事!”

老爷子很少找人找得这样急,聂铮神色微动。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女秘书出去,聂铮接了这通电话,果然,这次不是寻常问候那样简单。

赵家惊/变!

聂铮的航班定在两个小时后起飞,别墅一楼,平时跟着他出门的几位安保人员来了,还有几位助理,听着聂铮下指使,全都保持着沉重的缄默。

客厅的气氛就像是一根拉紧的弦,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聂铮心里那点事,眼下大概只能放到一边,那些小情小爱在大势面前,实在让人顾不上。

可像是在暴风雨的间隙找到片刻宁静,聂铮回房收拾行李时从箱子里翻出个小物件,没多少犹豫,到童延房间外边,抬手敲了下门。

童延这一个多小时cha着耳机,心思云里雾里水里火里地飘,完全不知道楼下生了什么事。见男人站在门外,以为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毕竟,之前他跟着宴千仪出去也是自作主张,男人让他上楼时的脸色还不大好看。

想到自己刚才在床上翻滚了一个钟头,他抬手胡乱扒拉几下头,“聂先生……”

虽然没有笑意,但聂铮的目光在静默中并不冰冷,那眼神更算不得犀利,却有种强大的柔和的穿透力,像是要一直透射到他心里。

聂铮抬手,把什么递到他面前,“给你的。”

童延一愣,低头,看见的是一个精致的扁长木盒。

讷讷伸手接过,“这是……”

聂铮说:“出门一趟,总得给你带点什么。”

童延打开盒盖,里边是一套刻刀,十来把整齐排列,把把细致精巧。

就他那拙劣的、开玩笑似的雕工,聂铮当真了。

那刀刃锋利得吓人,像是轻轻一下就能切穿皮肤的阻隔,刺到温热柔软的血肉。童延凝视片刻,视线抬起,仰望高大的男人:“……谢谢。”

“嗯,”聂铮眼神瞟向门框,很快又收回来,“晏小姐走了,以后不会再来。”

别问为什么,童延可以跟女秘书说到聂铮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可唯独不愿意对聂铮本人提起一丝半点有关于别人的细节。他把盒子收起来,突然注意到一丝不寻常:聂铮穿的是一套纯黑的西装,庄重到极致,肃穆得有些不吉。

他嘴张了张,没等他出声,聂铮说:“我回那边几天,你好好的。”

那边自然是赵老爷子那,童延大惊,“生了什么事?现在就走?”

消息一个小时后就会布,童延也担得起信任,聂铮没瞒,沉声回答:“回去奔丧。”

奔丧?!!

童延心脏突突跳,没敢瞎猜,“奔谁的丧?”

聂铮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童延眼睛猝然睁大,那是聂铮的大舅。

聂铮走得很急。

一个钟头后,童延和女秘书一块儿看到了新闻:几个小时前,南亚那个岛国的某海滨城市生了一起重大连环车祸,现已确认,东南亚巨贾赵东流的长子在车祸中丧生。

要是以前这种跟自己挨不着边的事儿,即使再惨,就算自己还跟逝者有过一面之缘,童延叹息一声就算完,可这次不同,出事故的,可是聂铮的亲人。

他急忙问女秘书:“姐姐,这事对聂先生会有什么影响?”

袁柳依也说不准。

自上次赵老健康出问题,这位赵家的长子在旁人“点拨”下,顾全大局坚定不移地跟赵老站在一边后,其作为越来越接近老爷子心目中继承人的标准。别说聂铮这阵子总是回去,依袁柳依看,聂铮应该是个烟幕弹,老爷子应该是意在警告两个儿子停止那些拿不上台面的内斗手段。

可现在,赵家的长子居然死了!

这背后牵连到多少人她不敢想。她敢保证,白人送黑人,但赵老先生本人,现在连悲恸的时间都没有。

片刻,她说:“有些损失是必然的,但也不会可不收拾。”聂铮跟赵家现在还牵连甚多,但事情怎么展,还未可知。

赵家长公子优越的出身最终没能把他留住,不能宣之于众的事实是:事故来得突然,跟着他的保镖车甚至替他撞开了迎面而来的一辆私家车,他乘坐那辆车的司机更是逆本能地替他争取过生机,随行所有人当场毙命,而他重伤没得到及时救治,最终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

聂铮下飞机时已经入夜,在路上,听来接机的男人道出了全部。

男人是赵老先生的亲信,说完这些,又告知他更残酷的真相:

当时,聂铮二舅的车在他大舅身后下山,在上层的山道,离得不远,看到整场事故,然后,他二舅的车原路返回了。

车祸现场可能出现爆炸等继事故,为安全计,他二舅的确有可能被保镖强行送离,放在赵家这种家庭算是及时止损。

可问题就在于,聂铮二舅只留下了自己的助理,那时现场已经有人报警,助理能干什么?他大舅落气后,老爷子把跟着小儿子的人全叫过来问话,给了些颜色,才问出实情,他二舅车上有个保镖表示自己可以下车急救,给伤员争取时间,被他二舅喝止了。

两兄弟争权夺利,他二舅未必生过主动弑兄的念头,但在生死交关的时刻,利欲熏心之下选择了见死不救把兄长向鬼门关推一把。

车在小楼外停下,聂铮脚再次落向这片土地,夜风散着浓厚的咸腥。

上楼,到了走廊,见他二舅跪在赵老的书房外。

他到书房门口时,男人站起来,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聂铮……”

想让他替着求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求情?聂铮给身后跟着的人一个眼色,等他二舅被拖开,果断推门进屋。

屋里没开灯,他到窗前,就着院子里透出的光,看清了赵老花白的头。

老人说:“聂铮,今天,我没了两个儿子。”

是,这边政/局对华人不友好,华商们之间有竞争,但良性竞争之外也必须拧成一股绳,外面那位,现在能因为利益害自己的兄长,以后同样也能戕害别人。

老人又说:“聂铮,你帮帮我。”

一路上的预感成真,聂铮顿时感觉本来悬着的千钧重量一下在他肩膀落实了。

父母养大儿女,是责任,是本分。可一个孩子,要是被父母之外的人养大,全是情分。

2013年的四月,对童延来说相当不清静。可能真是时气不好,聂铮离开的次日早晨,又有噩耗传来:燕秋鸿玩登山出事故摔成重伤,人昏迷不醒。

别说这事儿跟童延没多大关系,去年拍《刺客》后,燕导新戏《往生劫》的男主之一就敲给了童延,戏五月初就开拍,一个星期前,双方已经签了合同。

合同是跟制片方签的,他们却是冲着燕秋鸿这个王牌导演去的,现在前期筹备的钱已经砸下去,不管燕导醒不醒,戏还得照拍。可换了导演,片子的质量就不一定了,这事儿谁遇上都焦心。

也就是这天早晨,女秘书袁柳依离开。

童延也赶着外出,清早只能把她送到门口。

女秘书答应过聂铮,有些事儿不让童延知道,于是,分别时,点了童延一句,“聂铮对你挺好,我从没见他这样对过别人。”

话只能说到这儿了,还没等童延回答,童延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女秘书要赶飞机,只能转头上车,对童延说了声再见。

童延把电话握在手里,但没急着接,“到地方记得报个平安。”

早就注定的分离,童延连惆怅的时间都没有,望着送女人的车绝尘而去,他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郑总监的声音:“明天你跟我出去试镜,《往生劫》这边,一番的那位已经撤了,咱们也撤,新导演配燕秋鸿的团队,你得相信我的判断,这样拍不出好东西。”

合同签了,但反悔也不是没门。

童延想到燕秋鸿在那片子里也砸了钱,而拍《刺客》时,燕导对他还不错,于是问:“这样合适?”

郑总监笑了,“在商言商,大家互相理解。”

也是,在商言商,大家互相理解。关键,作为艺人,童延得听公司的安排,于是他说:“行吧。”

脸皮厚度不够在娱乐圈根本混不下去,就算得在商言商地违约,作为跟燕秋鸿合作过的演员,去医院探望一次还是有必要的,大家也都是这么干的。

但就是这次探望,改变了童延的主意,他在燕秋鸿的病房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秦佑。

一问才知,秦佑是燕秋鸿的表弟。有这样的靠山,难怪燕秋鸿有那种谁都不怕得罪的气焰。

燕秋鸿依然没醒。童延只在病房待了五分钟,但这五分钟内,他注意到一个细节,燕秋鸿的两位助理说到男主演打退堂鼓不再出演《往生劫》时,神色本就冰冷的秦佑很嫌恶地皱了下眉。

童延心里明白,就算演员对燕秋鸿团队违约这事儿会遭秦佑嫌恶,但秦佑这等人物也不屑对小演员出手。

但从医院回去,他对郑总监说:“我想过了,《往生劫》我还是演了吧。”

郑总监大惊,“这又是为什么?你哪根筋不对?你记住,我给你接的戏部部都是精品,一下把三四个月时间砸到一部八成可能拍成烂片的戏里,你哪根筋不对?”

童延就笑,“就是想演呗,没哪根筋不对。”

关键,秦佑是聂铮的朋友啊,聂铮的人不管不顾地把燕导团队这部戏演下去,那就是聂铮卖给秦佑的人情,多难得,他也有替聂铮担事儿的机会。

别说他把时间耗在这戏上头会给公司造成损失,聂铮在人际社交方面从来不省,这点他是知道的。

童延横了一条心要演,郑总监死劝活劝也拉不住。艺人得听从公司的安排是不错,但童延自己连新戏的试镜都不去,他也不能真把人给雪藏了。

聂铮奔丧,在国外待了三天。

回来这天,连回家一趟都顾不得,先到了公司。

郑总监奈何不得童延,只好上门告状。

办公室外,秘书已经开始准备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资料,聂铮桌上文件报表摊成堆,听完,说:“那就让他演。”

童延想演,那就演。他也没给多深的恩,童延的义却是足够重。

郑总监说:“你不管管?”

聂铮头都没抬,“由他。”

郑总监只当聂铮对童延是纵容。

于是笑了声,“你这一时严厉,一时纵容,你哪天不在了,我是拿他当你遗孤还是遗孀呢?”说完又觉得自己太毒舌,“哎,你瞧我这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开不开的壶都到了提起来的时候,聂铮面色微凛,索性把文件推到一边。

他说:“我们来谈谈正事。”

聂铮这一回,接着的日子,成天忙得不可开交。

《往生劫》即将开拍,童延也即将奔赴外景地,两人在聂铮回来的第二晚才见面,这天,童延也刚从外地上完节目回来,晚上,等到零点后,聂铮才归家。

等聂铮洗漱完,上床,好不容易可以清清静静两个人待着,童延有一肚子话要说。

还记着聂铮为什么出门,童延当然从赵家的事儿问起,“赵老先生还好吗?”

聂铮伸手关了床头的灯,嗯了声,“他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

说起来也悲哀,身居高位的人,老来丧子,连悲痛都成了奢侈,童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但也没等他宽慰,聂铮问:“新戏准备好了?”

童延老实回答:“准备好了,前阵子我闲着,一直在练台词,古装剧对台词的要求挺高。我真是越演越觉着自己差。”

聂铮的看法出乎他意料,“这状态挺好。”

童延:“哈?”

黑暗中,聂铮沉默一会儿,说:“人不知自己不足才真可怕,那等同于没有思考,没有进步……以后,你认为自己差,心里浮躁了,把这句话拿出来想想。”

可能这一阵不好的事太多,童延无故觉着最后那一句像交待遗言似的,他搂住男人的胳膊收得更紧,嘴唇也贴到男人颊边。

接连两场分别,他们已经很久没做那事了,察觉男人呼吸也不那么平静,他抬起腿,膝盖朝聂铮身下蹭过去。

很快,他大腿被男人按住了,聂铮摸了下他的头,温热的嘴唇落在他额上,温和地说:“睡觉。”

也对,古人去了长辈,总要戒这戒那守一阵子孝。童延忘了古人有没有给舅舅守孝的规矩,但聂铮心里不好,不想来荤的,好像也在情理当中。

于是他没再撩拨,也回吻一下男人的脸颊,乖乖睡了。

一直等身边人呼吸变得匀缓,聂铮才小心拉开童延的胳膊,轻轻下床。

他拖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了下来。也不算奇怪,可能他心里记挂了太多事才睡不着,比如云星新CEO的人选,比如开始着手分公司分拆上市。

他坐在那,默默注视着床上熟睡的人,也只是看着。

四下静谧,夜凉如水。

云星新的CEO走马上任,是在童延到外景地半个月之后。他看着网站页面半天没回过神,这些天除了聂铮忙一些,没其他风声啊,公司这是变天了?

被任命的CEO是云星的一位小股东,之前也是公司的高层。童延自语道:“反了?”

小田笑着说:“放心吧,按咱们公司的现状和眼下的章程,没人造得了聂先生的反。CEO,席执行官,说穿了还是替他打工出力的,他是董事长,总不能什么事都一直一手抓着自己劳心劳力。”

童延还不至于弄不清董事长和CEO有什么区别,等到晚上,他给聂铮打了个电话。

对此,聂铮只有一句话:“公司已经上了正轨。”

童延突然有种感觉,聂铮以后的工作重心要从云星移开了,这个男人就像是个骁勇的王者,永远在征服,永不停歇。

真是够劲儿,一个男人的人生正当如此,童延觉得他自己以后的人生,也应该如此。

但就在这一年的五月,他征服星辰大海的路上遇上了一点小阻碍,之前在谈的那个运动品牌的代言,甲方已经明显表现出青睐他的倾向,有人开始作妖了。

五月中旬的一天早晨,他起床就接到郑总监的电话,郑总监说:“今天看到新闻不要惊讶,不要着急,当着任何人的面都不要乱说话。这不是你的事,我来处理。”

他心里一个咯噔,打开平板在微博上用自己的名字一搜,果然,好几个营销号的主题都是,新晋小生出身贫寒,母亲竟是风尘女子。

而且光爆他出身还不够,得有明显坏三观的黑料泼在他身上,童延这一看,又愣了,整篇博文,说他出身只是寥寥几句,下边则是知情人爆料,大概意思是,他深得母亲真传,初中时就知道借恋爱关系从女同学身上骗钱,被他骗的那位,人家还说得有名有姓,叶琳琅。

童延立刻烦躁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郑总监说:“他们事先跟叶琳琅父亲串通好的,按他们的布置,待会儿,叶琳琅那边就要声声讨你。这就是跟你把黑点坐实。”

童延懂了,这也是叶琳琅走到公众面前的机会,女孩儿今年大二,出名趁早,大概也是时候了。

叶琳琅自己人老实,不会害他,可她家里人就说不准了。

目前,代言最有力的竞争者只有一位,黑他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童延问:“钟诚的团队给了叶家什么好处?”

郑总监说:“当然是捧叶琳琅出道。”

没等他多想,郑总监又说:“放心,你救过人家的命,叶琳琅他爸挺讲究,这次没恩将仇报。你看着吧,好戏在后头。钟诚那边能给她的,我们这边也能给。这事儿,得亏当初秦家把事情按得紧,没让他们查到你救过叶琳琅那出。”

就是半个小时后,童延的公司给几个营销号律师函,姿态是,自己家艺人被诽谤,必将通过法律手段追究到底。至于童延的出身和后面的黑料,到底哪个是诽谤,当然是笼统带过。

接着,叶父在微博表声明,表示传言不实,严正申斥毁坏他女儿名声的有心人。并附一段某人跟他提交易的录音。

钟诚的现任经纪人在圈里也不算没名的。到中午,经过“知情人”反复猜测,舆论被引导成,那段录音中的女人很可能是钟诚的经纪人。

不管原因如何,这次事件,在公众看来就是,钟诚团队黑童延一把,还没黑成。而后跟上的就是钟诚出道后黑其他明星的各种边角料。

到这儿,事情就算告一段落,钟诚再次沦为群嘲对象。

可到了次日,童延清晨醒来,舆论又成了另外一个样,铺天盖地的新闻,全是“钟诚吸/du。”

而且这次真是有确凿证据,证据就是钟诚吸食大/麻的照片。

童延乐了,又给郑总监打了个电话,“这次真要一次弄死他?”

其实,圈里人为争资源,黑跟被黑都是常事。寻常态度是一棍子把人打到没有竞争力就收手,往死里整人的倒不多。

郑总监打了个哈哈,说:“是。”

电话挂断,望着宽大写字桌后面的男人,郑总监跟童延问了同样的一句:“按行里的惯例,事情到昨天就算完了,你真要对那边赶尽杀绝?”

聂铮面无表情道:“杀鸡儆猴,为什么不?”

郑总监问:“我好奇,他吸/du的照片,你从哪来的?”

聂铮淡淡说:“这事不用瞒你,跟童延同路线的男星,我都派人关注过。”

郑总监大愕,好半天,挤出一个笑,“行吧,弄出这么大的场面,你善后。”

钟诚混到今天当然不会是没依没靠,人背后也有金主。

钟诚的金主是通过秦佑引荐找到聂铮的,事情无非是聂铮一线都不留,意图一次弄垮人家的摇钱树。

秦佑也就是带着人来,完全没表意见。聂铮则是铁了心把事情做到底。聂铮不仅态度坚决,话里还暗中抖出些捏了人软处的意思。钟诚的金主谈判不成,反而被胁迫住,只能悻悻而归。

出去时,聂铮对秦佑说:“抱歉,今晚没给你留情面。”

秦佑完全无所谓,“你以前就是太讲规则,这种事像今天这样办才对。我们这种人劳心劳力操持,教几个旁人学会看自己的眼色,很过分?”

真是蛮横,但也真是,蛮横得令人羡慕。

聂铮把眼光转向这个城市美丽的、还来不及悉心欣赏的夜景,他难得蛮横一回。

钟诚的演艺之路到此为止,而且圈里人都将知道钟诚是怎么倒的。

这样很好,往后,至少三年之内,没人再敢拿童延的出身说话。

转眼七月,云星新CEO上台后,公司一切都运转得有条不紊。子公司分拆上市的筹备工作初步完成。

七月中旬的一个周末,郑总监原先一手带出、后来又被明煊挤走的那位男星,重新签回了云星。男星如今算是二线,有了新的经纪人,作为故友,郑总监出面去跟他签约。

聂铮无意中听说过这位男星出道时曾跟了一位金主三年,只是后来断了。这天又听郑总监说这一位脾气跟童延像,于是起了些心思。

所以,签约之后,等法务们走开,郑总监私下跟男星叙了一会儿旧。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郑总监没绕弯,“你和曾先生还有联系?”

男星说:“没有。”

郑总监说:“我记得当年你们散得没有不愉快啊。”

男星说:“你清楚我和曾先生的事,当着你的面,我明人不说暗话,当明星的人喜欢的就是比别人风光,暂时做小伏低也都是为了风光,哪有人真爱犯贱。曾先生扶持过我,我心里感谢他,记他的恩,要有机会,也乐意为他做点事。但坦白说,我现在是不愿意跟他撞见的,他在,我心里就无故矮一截。我已经站在今天这个位置了,那种伺候过人的黑历史,谁愿意记得?”

隔着一扇不算厚的墙,聂铮在里间听完了全部,原来是这样。

等男星离开,郑总监一下拉开门,“你让我问这个干什么?童延跟他性子像,但你们的事跟他们的事不一样。”

聂铮撑着扶手站起来,“我知道。”

确实不一样,可心里无故矮一截总是真的。

想到什么,他眼神看向郑总监,“想清楚了?总监不做了?”

郑昭华说:“我本来就不耐烦管那么多人,现在,刚好。”

聂铮定定望了异母兄长片刻,郑重而又艰涩地说:“那我,把他交给你了。”

七月二十日这天,聂铮再次出现在童延拍戏的外景地。这次外景地又是春节时的那个西部小镇。

童延听小田说聂铮来了,乐颠颠地推门,一瞧,愣了。

房间里除了聂铮,还有郑总监和他签约时见过的两位法务,四个男人在小宾馆不算大的房间里,连全坐下都办不到。

聂铮坐在床侧,回头瞧见他,说:“回来了。”接着,眼神递向窗边的茶几,“看看那个,先把正事办了。”

这样郑重其事,童延没了玩笑的心思,过去,把茶几上的东西拿起来一瞧,那是几份合同——在公司内部,给他组建工作室的合同。

他一时大惊,“为什么?”突然着手这个,还这么急。

聂铮瞥一眼郑总监,“你问他。”

郑总监立刻笑着解释,“我总监帽子没了,以后就管你一个,咱们自然要大张旗鼓。还有,现在公司设了CEO,有些事情,聂铮以后未必好自己把手伸下来,签了这个,咱们自主权更大。”

童延这合同签得不算浑浑噩噩,聂铮带来的法务逐条跟他解释了合同的全部,聂铮还在一边看着,像是等着他签似的,他签了。

落笔的那一刻,他感觉,他的新人时代就这么过去了,好像,过去的,又不止是他的新人时代。

把无关人等送走,最后房间剩下他和聂铮两个人。童延这才有空说私房话,他走过去,跨坐在男人腿上,问:“还有七天,我戏份就杀青,干嘛非得签得这么急,连七天都等不了。你这次来待多久?”

聂铮没急着说话,眼神聚焦在他的脸,那样厚重又那样绵柔,像是凝视他,又像是透过他望到了亘古以前和久远之后。

好半天,聂铮简单回答:“我待七天。”接着,把脸转开,拍拍他的腰,示意他起身,“我出过汗,去洗个澡。”

聂铮英俊的面容有一眼可见的疲惫,童延立刻站起来,让到一边。即使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但童延务实的脑子想到的是,这儿昼夜温差大,浴室里的热水器还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版本,水温挺凉,洗几分钟就能把热水耗光,他平时都是洗战斗澡,一旦赶不及最后就得用凉水将就着冲。

这时,男人已经进了浴室,童延晃晃桌上的热水瓶,果断推门出去,到小田房间又拎了一瓶热水过来,接着,敲敲浴室的门,把两瓶热水一块儿从门缝递进去,“水凉了就用这个将就。”

他吃得苦,但聂铮是没吃过苦的人,他也舍不得聂铮在这儿吃苦。

这次拍戏,跟郑总监预料的一样,拍得相当不上道。燕秋鸿昏迷五天后就醒了,但昏迷过五天的人,说恢复如常却不是一朝一夕,更何况,身上还有多处骨折,所以即使醒了,燕秋鸿本人也顾不上这边。

童延拍这部戏基本上靠熬,虽然拍电视剧从灯光到布景都有程式,有的演员甚至连难过的一二三档都有程式,但燕秋鸿的团队一向不按程式走,跟导演之间能产生多大的冲突可想而知。

他不怕NG,但他讨厌毫无意义的NG。那导演,总是质疑他的表现超过角色套路范围。真他妈烦,哪来的那么多套路。

所以,晚上他回宾馆时,烦躁几乎是忍不住的,聂铮白天就在房间看书或者批阅文件,没出去,但居然看得出他在烦什么,说:“确认自己该坚持就据理力争,骨子里那点倔强可别丢了。”

就像掐架找了个为他摇旗呐喊的,这摇旗呐喊的还是聂铮,童延心里舒坦了些,“嗯。”

七天时间转眼即逝,童延戏杀青的这天高兴得像个孩子,他戏是上午杀青,中午就跟着聂铮到了机场,这次又是蹭男人的飞机,他们一起回了S城。

到S城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飞机降落时,童延头靠着聂铮的肩,想着晚上可以来个狂欢。

这些日子,顾忌他拍戏辛苦,就算他有心勾搭,聂铮还是什么都没做,两个人都要憋成处/男了。

而男人的低沉的声线突然漾在他耳边,“你现在事业已经步入正轨,我以后,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给你特殊方便了。”

童延只怔了一瞬,忙不迭点头,“行!我自己飞给你看。”

男人沉默一瞬,又说:“以后,再跟你往来,我只是我自己。”

不是,你还能是别人不成?

童延没弄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急忙侧过脸。

男人目光垂视着他,四目交汇,此时,聂铮嘴唇开合的频率和幅度,童延记了一辈子。

聂铮说:“我要走了。”

建工作室,最后七天的陪伴,或者还有什么,真是,穷尽童延毕生的想象力,他也没想到,这是聂铮用自己的方式在向他道别。

他真蠢,他怎么能到今天才现,聂铮从南亚回来不久,云星换人主事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了。

瞬间,整个世界都在童延眼前恍惚,他不甘心,再次确认,“你去哪?”

而后,他从聂铮嘴里听到了那个遥远的、熟悉的地名。

时间退回在赵老书房的那一晚。

即使知道回报老人的养育之恩是自己的应该,聂铮还是把话说到了前头。

他对赵老说:“您知道我的情况,这是个zong教国家,有些事,我担了也是不会让步的。”

是的,他是同性恋,他还有牵挂。

老人说:“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对你没有那么过分的要求。祁峰,祁峰是个做事的苗子,只是今年才二十二,人太嫩了些。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把他扶上场面的那天。”

祁峰是他大舅的小儿子,这就是希望他帮着过度,趁赵老活着的时候慢慢接过赵家的摊子,要是中途老人去了,祁峰还没能立起来,他接着扶持。他需要花费的时间,可能三年,可能五载,祁峰是个聪明孩子。

思绪拉回来,聂铮对童延说:“这边还有我的摊子,我不会一去不回。”

此时,童延脑子也清醒了,强扯一个笑,“我知道。”

但这样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要走,显然,回来也不会长待。童延尽力让自己嘴别笑得那么僵,“那……你房子那留了人没有,待会儿,回去,我去搬东西。”

纵然早有准备,聂铮心坎还是被什么塞了一下似的。

这一年,童延要是有过半点他们在同居的认知,即使他们异地,何须从他那搬走?

这甚至都不相识音乐戛然而止,这是,曾经喧嚣得让人迷醉的甜美,在一刻归零。

也好,聂铮想,也好,打散重来。

也好,否则,三年,五载,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该拿什么忍心,让童延在各自万里之遥的牵挂和等待中度过。

短暂停留,飞机加油后,聂铮再次踏上旅程。

小田躲得远,童延站在广场,孤影孑立:“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聂铮眉皱了半天,又垂眸半天,才敢认真看他。

他遇见他,还真是冲了太岁啊。

再开口着实艰难,“你……争气一点,踏实一点,你现在小有名气,投资人,导演,广告商,你的影迷,是的,他们现在都喜欢你。可你用什么让他们一直喜欢?打动人容易,成为不可取代却是个难题……”

“你漂亮,会有人比你更漂亮,你年轻,总会有人比你更年轻,你明白自己能倚仗的是什么吗?”

聂铮身后是宽阔的停机坪,机组工作人员已经挨个上飞机,整装待。

日薄西山,暮□□临,那轮太阳好像落下去,就永远沉寂在茫茫的地平线下,从此跟这个世界一别两宽。

童延没说话,也说不出话。他们的时间还长,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聂铮突然笑了,“你在难过?”

童延抢白:“没有。”

这下轮到聂铮沉默了。

童延难得别扭,却还是呵地做了个自我解嘲的腔调,“好吧,有点儿。”

没毛病!一点儿,不能再多了。曾经以为的长久,在漫长的人生中原来只是短暂,同行到此,分别才是他们各自新的开始。

是的,聂铮有更好的开始。

他们本身非亲非故,就这样奇奇怪怪地扎在一处过下去,才是真的没道理。

退一步,也好过,聂铮不再是这个聂铮。

这个对他总是包容宽厚,从不让他失望的聂铮。

聂铮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时,宽厚的肩膀被斜阳镶上两道金边,渐行渐远,像是带走了长夜来临前最后的那丝光亮。

眼见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童延突然扯开嗓子,“聂先生——”

正如初见时的雨夜。

聂铮停步,回头。

“对你来说,我也不是无可取代吗?”

令人不齿的“奸妃”也好,屡驯不服的小兽也罢,在这一刻全成泡影。

童延年少轻狂、肆意嬉笑怒骂的所有荒唐和嚣张,终于被这一句话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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