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兰迪平安归来，这就是好事。四个优胜者都有了不错的收获，这次的毕业试炼圆满成功。
学院的鉴定师过来看了看兰迪的银锁，在玉简里录了影，记录了兰迪说的得宝过程，就算完了。
以后这个混在玉简四百多条记录里的“毕业试炼中级法宝获得过程”，能不能在图书馆里被人哪怕阅读一次，都是很可疑的事。
接下来就是蒋千里副院长宣布毕业仪式开始，由曾山长讲话。
下面立刻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本来应该叫曾院长的，不过曾山长是老一辈的人，愿意用过去的叫法儿，大家就都哄着他，随他的意。
法师专业的系主任，美美的老师，大法师李文涛亲自设置好了扩音魔法，将曾山长搀到了座位上。
曾山长今天穿戴非常正式，一身后夏王朝侯爵的正装，戴上了许久不带的朝珠，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让大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人家双手扶在桌子上，白胡子都在颤抖，不过发出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毕竟人家是圣级阵法师。
“同学们，自我创立了剑丘学院以来，这里已经走出了四十多届毕业生，个个都是国家的栋梁，这是老朽平生最得意的事。
然而咱们大夏的时局，这些年来江河日下。老朽培养出的八千子弟，依旧没有挽救朝廷的颓局，可叹啊可叹。”
周围的老师们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鼓掌的，这可是公然非议朝政。曾山长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位列圣级，如今都已经一百四十多岁了，风烛残年，无论说什么，也没人收拾他。
在座的老师们可都是前程远大，要是不小心附和了一句，将来被人举报了，就可能是抄家灭门的祸事。
“人老啦，身体日衰，最近我已经感受到了光明神的召唤，你们可能是我教的最后一届学生了，也是人才水平最高的一届，我寄予厚望啊。”
这个时候旁边的蒋副院长插言了，“山长，您可是圣级，再活个一百岁是没问题的。”
蒋千里这不是拍马屁。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寿命也就是六七十岁，但一旦晋级圣级，寿命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后夏王朝的寿命记录是一位叫李庆元的老人，活了二百五十六岁，是位中医圣手。
据魔族的大贤者阿尔伯特分析，这位医圣达到了人类寿命的极限。人类寿命据说受基因的制约，只能用八位二进制存储，最长寿者死于数据溢出。
当然也有极少数修炼者后天返先天，解开基因锁，获得更长的寿命，那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另有一个称呼“仙”。
曾山长在六十岁的时候就达到了圣级，当即卸下了直隶总督的担子，回乡隐居四十年。一百岁的时候静极思动，创立了剑丘学院。
兰迪曾跟苏可可说过什么“天下英雄出剑丘”的话，并不是吹牛。曾山长桃李满天下，八千弟子个个有出息，大家都是真心希望这个老人健康长寿的。
听了蒋千里的安慰，曾山长摇摇手，“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早年打仗的时候杀戮过甚，大损阳寿，他们给我起外号叫‘曾剃头’我会不知道？
能活到六十岁我就该满足了，如今多浪费了这么多粮食，于国无补，深感惭愧。”
台下一片寂静，山长的外号除了他自己，谁敢说出来？难道要鼓掌称赞外号起得好么？
“自大灾变以来，一千年黑暗时代过去，本朝奋发鹰扬，一统天下，恢复了除了黑暗大陆和澳洲以外所有的大夏疆土，本来大夏复兴有望的。
之所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跟本朝没有沿用大唐和大夏的选帝侯制度很有关系。
太祖把广阔的土地分封给孛儿只斤氏的皇族，四百年过去，那些当年被大夏征服的魔族啊、精灵啊、矮人啊、兽人啊这些藩国都不再服管。
堂堂中央王朝，海战竟然输给了半兽人藩属，李省心无能啊！”
说到后夏这件窝心事，老爷子须发皆张，强烈地咳了起来。
蒋千里连忙给老爷子捶背，小声提醒，“山长慎言啊。”
老爷子骂自己的学生什么事都没有，公开指责朝廷的分封制度，还公然提到孛儿只斤这个皇族姓氏，可能遭来大祸。
老爷子一拍桌子，“我都这个年纪，风一吹就要倒。不用他们来抓，也活不了几天了。
老朽的话句句都是为了大夏的江山，我谨慎了一辈子，这个时候要不把话说出来，难道要带到棺材里去吗？”
老爷子一口一个大夏，还是愿意尊重朝廷的。朝廷虽然自称大夏的正宗嫡传，但也没有把邵氏请回去当皇帝，民间私下里都是叫后夏的。
“你们这一届学生人才济济，我把复兴大夏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我老了，看不到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了，只希望大夏重新恢复荣光的那一天，你们到坟前告诉我一声，我就满意了。”
在大家的提心吊胆中，老头子终于完成了简短的讲话，老师们都生怕老爷子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爷子一辈子忠诚谨慎，今天突然性情大变，什么都敢说，恐怕真的要玄。
瑞元、玉姑这些朝廷眼中的不安定人士则是欢欣鼓舞，拼命地给山长鼓掌。
下面就是给学生颁发毕业证书。瑞元这一组的优等生站到了第一排，由山长亲自鼓励，做个样子，其余的就由年轻力壮的蒋千里代行了。
结果本来例行公事的玩意，山长又整出了幺蛾子。
瑞元意气风发地第一个接受毕业证书，曾山长拉着他的手，居然还要发表点儿感言。
“瑞元啊，你是我的关门弟子。除了李省心，你从我这学到的东西是最多的。
不过小李学了我的本事，也学了我早年的谨慎，他这辈子没啥出息，也就那样儿了，干不了大事，就是个裱糊匠的命。”
众人都是轻轻叹息，这话也就曾山长能说。李省心权倾朝野，现在贵为文华殿大学士，一等肃毅伯，两广总督。在曾山长嘴里的评价居然是“没啥大出息”，别人还怎么活？
“你不一样，我活了这么大年纪，总算能看出你胸怀大志。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所以啊，除了这个毕业证书，今天我还要传你我这几十年心血之所集。”
一伸手，一个玉简出现在了曾山长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