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有小情绪了
最近几日，整个无涯谷，乃至扩散到东都城里都环绕着一种古怪的氛围。
很安静，真的很安静。
就算是平日内声音最吵的谷内练剑场都很安静，弟子们连挥剑的力道都使劲收着，不敢发出来太多。
尤其是昨日大师兄澹青枫回来后，他们就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了。
澹青枫既然回到了无涯谷内，按照惯例，自然是要来练剑场看看师弟师妹们如今练剑的情况。
自从千年之前开始灵气枯竭后，即便无涯谷资源丰富，灵脉与灵石都不缺，但是不断破镜能到元婴境的还是少了，最开始的那一批师弟师妹们最有天赋也是最勤奋的，也大多都没能熬过去，止步于金丹期的八百寿元。
谁都知道若是不努力修炼，等到寿元烧尽的那一天，再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
澹青枫来得很早，一向温润的脸上带着严厉，他一身白衣，负手于后，显得威仪十足。
他今日眉头皱紧了，对师弟师妹们的练剑态度很是不满，不仅仅是他们挥剑的力道软绵绵的好无力道，他已经看到第三十八个师弟偷偷看他了。
还有，今日的师妹们看起来都蔫蔫，有气无力，望向他的眼神难以形容，带着一些破碎感。
他无法形容，就很古怪。
澹青枫站在练剑场最前面，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师兄。”
萧焕云御剑而来，翩翩蓝袍在地上旋起一地飞花，姿态清贵傲然。
他的衣服上如往常一样熏了香，是淡淡的味道，随着风朝着每一个弟子吹来。
无涯谷萧焕云，是修仙界鼎鼎大名的清贵傲然公子，出身自修仙世家，自小便是喝灵酿吃灵果长大的，一举一动都是清傲气息，又天赋极佳，是无数女修的梦中男修，与温润如玉的澹青枫并称修仙界最想嫁的人。
但今日，当他身上的那一股淡淡的熏香随着风吹向练剑场上的弟子们时，那群已经打起精神努力熬了五天的女弟子们终于忍不住了。
尤其当他和昨日刚回来的大师兄站在一起时。
她们想起了从姨妈的姐妹的堂弟的姑奶奶的孙女那儿得来的八卦——大师兄会放屁，大师兄每天还要闻师娘的小裤裤，大师兄还吉儿细短小，二师兄有严重口臭，二师兄还跳过粪坑，想想那满身大粪的样子，呕！清傲的二师兄还和师娘时不时去偷情！
受不住了，实在是受不住了，这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仿佛风吹来的不是熏香的味道，而是大粪的味道，臭屁的味道，口臭
的味道，想想就要窒息了。
其中一个女弟子面色苍白，神色恍惚，脚步虚浮，连手里的剑都要握不住了，她的脸上是大受打击的神色。
她停下了练剑。
她一停下，周围其他女弟子也纷纷熬不住，停了下来。
姐妹们平日里关系倒也不见得多好，但今日全部围在一起，互相搭着肩膀，互相支撑着对方，眼神之间，仿佛都在说
‘坚强一点，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澹青枫越发不理解，他离开无涯谷去往无定九幽外的人参镇前，师妹们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不由出声，平日温和的脸上此时也带着一份冷气，但开口的嗓音依然是温雅的：“你们这是怎么了？师尊平日教导你们的都忘了么，一日之计在于晨，晨起练剑怎能如此懈怠？”
女弟子们低着头没出声。
反倒是萧焕云，他傲着一张脸，道：“近日谷中确实气氛诡异，呵，怕是他们几日没见师兄你想得很，所以一见你回来就如此，女人，不都如此？”
他从小到大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澹青枫却眯了眯眼，觉得还是有些奇怪，尤其是他感觉到有不少师妹，甚至是师弟都在偷偷看他和萧焕云。
他回忆起自己这几天往天涯谷赶路的路上途径大城做休整时，也曾遇到过曾相熟的人看过来的类似的眼神。
带着点匪夷所思，带着点怅然感慨，带着点一言难尽，很复杂。
当时他只顾着寻找那犬西楼以及和他随行的小姑娘了，根本没有细想，现在一细想的话，那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有些事情，往深处一想就越想越不对，比如昨晚回东都路过下方最繁闹的街市时，他得到的注目也比往常要多得多。
这东都可以说都是无涯谷弟子的生活之处，如今其他宗门和各地的修士很多都来了……
不对劲。
此事绝对不对劲。
有猫腻！
澹青枫总觉得自己自从遇到那犬西楼后，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后来再去人参山上寻九幽草也无果，僵尸牙也被他们先行一步拔掉。
他温和的面色又淡了几分，忽然朝着那一小圈的师妹们走去。
澹青枫明显感觉到那一群平时看向他时倾慕，羞涩，崇拜的目光变质了。
一瞬间，他要说出口的话梗在喉咙里，缓了缓，才温和地出声：“最近我不在无涯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焕云不以为然，傲着一张脸负手
于后站在后面，近日无涯谷内发生的最大事情不过就是马上要举办天行会。
但天行会已经不单单是无涯谷的事情了，是全修仙界的事情。
被澹青枫温柔眼神对视的女修咬了咬唇，却撇开了目光，没立刻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大师兄，你别问了。”
澹青枫立刻觉得是真有猫腻，他温柔地笑着，用更加轻柔的语气说道：“师妹，你有什么事不能和师兄说的？”
那女修转过头时，眼神含着幽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很快别开了头。
她说咬了咬牙，说：“大师兄若是想知道一切原委，便去看一看天灵网上的消息吧。”
有些话既然说出口了，那就索性都说出来了，她又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萧焕云，道：“二师兄最好也去看看，但你们不要和师父还有师娘说。”
说完这一句，她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好像自己的青春也随之消散了一般。
同时她也掩去了眼底里无声的嘶吼和破碎。
茫然的澹青枫和萧焕云对视了一眼。
萧焕云皱眉沉吟道：“确实这段时间忙得没怎么看过天灵网，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
还有什么可说的，澹青枫立刻御剑起飞，去无涯谷内设立天灵网之处。
等到了那边，却被告知天灵网坏了，正送去了千甲宗修。
“我知道我家中在城内的铺子里有设立天灵网。”
萧焕云也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让宗门内的师弟师妹们这样。
正好时间还早，今日宗门内又没事，两人一起离开练剑场，往山腰处的群居大城而去。
半道上正好遇到了林清月回来。
林清月立刻告诉澹青枫：“大师兄，你说的那个犬西楼已经到东都了，他还说他是什么清虚剑宗的弟子，与那黎素素同行。”
萧焕云一听黎素素的名字就冷下了脸，道：“那女人来此做什么？！”
林清月摇头。
澹青枫此时只想知道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说：“此事稍后再说，先随我去看天灵网。”
他顺便把林清月一并叫上，打算一会儿听她仔细说犬西楼的事。
一炷香后。
城内萧家的奇书阁顶楼里，死一样的静寂。
可怕的氛围。
林清月想死，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这样的话，就不会知道这么多可怕的秘密，早前就听
一些师妹聊起过一些离谱的事，但那时她忙着找犬西楼，没怎么注意过这竟然是……
而且更可怕的是，这些秘密在天灵网上出现，那就说明、那就说明整个修仙界的人，都知道了。
如今又是天行会……完全不敢想象。
如果是她，宁愿从来没来过这世上。
“荒谬！给我彻查此事！究竟是谁在背后胡言乱语！”
半柱香后，两人似乎才从震撼里回过神来，抖着唇铁青着脸怒道。
明明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此时的反应却是完全一致。
林清月以为两位师兄是在与自己说话，她立刻心神一凛，赶紧上前领命，道：“师兄放心！清月一定会彻查此事的！”
虽说按照辈分，澹青枫和萧焕云只是师兄，但是从年纪上来说，早已可以成为大家的祖宗！
澹青枫和萧焕云铁青着脸齐刷刷转过头来，像是此时才回过神来这里还有一个师妹。
两人当下脸绿得不行，萧焕云直接甩袖就走了，走之前孤傲地看了一眼澹青枫，留下一句：“呵！想不到一向以温润如玉著称的大师兄私底下竟然是那样的！”
澹青枫往日的温和表象都挂不住了，脸紧绷着，也冲已经转身的萧焕云回了一句：“我也没想到饮露为生的师弟竟然有口臭。”
气氛再次凝结，两人想想那些谣传的事，不由气结，根本再顾不上打嘴炮。
若是这件事被师父知道了……
他们更震惊的是，那等隐秘之事，为何会有人知晓？！
等萧焕云一走，澹青枫深呼吸一口气，铁青着脸问林清月：“那犬西楼如今在何处可知晓？”
林清月声若蚊蝇，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道：“此时已经入城，如
若他们有天行会玉牌……所以参加天行会的修士都可入住东都客栈。”
澹青枫点头，闭了闭眼准备走，才踏出一步，背对着她，声音低醇：“今日之事，还请师妹忘记。”
林清月哪里敢记住，但，她又怎么可能会忘记那种种震天撼地的事？！
……
东都客栈位于腾云山峰，这座山峰是东都境内最特殊的一座峰，位置最靠近无涯谷。
整座山峰就被白云浓雾环绕其中，翠山掩在其中若隐若现，而在山尖之上则又顶着一座小山峰。
御剑飞在云雾之中朝那里看时，便觉得若隐若现，好像那小山峰上建的古朴客栈真是一座云中仙城。
这东都客栈极大，
比往常的小城池还要大，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分别按照春夏秋冬四个时节来分布与装饰。
比如，东边的春部四季如春，里面种植的树木花卉常青，而北边的冬部分则是由一种质地如玉的石头建造而成，外面看去，如屋子上裹着银霜寒雪，里面种着的也是寒梅等冬日之花，此时正是绽放之时。
夏部则以轻盈凉爽的布置为主，外观上看去简约无比，以竹制屋宅打造，里面有一个天然寒潭，散发凉意，可垂钓。
秋部最有特色的便是种植的大片红枫与银杏，这红枫与银杏以一种特制的法器置放在远中，可令红枫与银杏常年保持风情。
鹿雁抱着酣睡的小灵猪国强，听着黎素素说着这东都客栈，忍不住哇了一声，道：“听黎姐姐说的，我真想见一见！”
黎素素红唇一扬，宽慰道：“等你的布条取下来了，便能见到了，你想住哪一处？”
厌西楼站在鹿雁旁边忍不住就插了一句：“那肯定是春啊！暖和！”
鹿雁立刻也点头：“嗯嗯！我也觉得春好！听起来最漂亮！”
万金油斜睨了一眼厌西楼，然后看向鹿雁和黎素素，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是黎大小姐选的，那肯定是最好的，黎大小姐什么好地方没住过！”
黎素素对于穷鬼万金油的马屁完全没有反应，只问鹿雁：“小铜，你有天行会入会玉牌么？不过没有也无碍，大不了就是花点钱进去住。”
她言语间，有一掷千金的阔气。
鹿雁立刻就说：“有的有的！”
厌西楼很配合地将那玉牌拿出来，浓眉一挑，磅礴的自信气场铺陈开来，好似能劈天斩地一般，“我们自然是有的！”
黎素素和万金油都朝着厌西楼掌心看了一眼。
确实是天行会的入会玉牌，但好像和普通的不太一般。
万金油眉头挑高了，问：“你这哪来的？”
厌西楼和鹿雁异口同声，都十分理直气壮，道：“抢来的！”
对于能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他们保持一致，毫无羞耻心。
这一点，深得万金油的心，他一脸深沉，“不愧是我清虚剑宗的弟子，我这块也是抢的。”
黎素素：“……但一人持一块玉牌才可入住。”
鹿雁非常贴心地挽着黎素素说道：“黎姐姐你放心，我们这块玉牌可以让两人一同进入的！”
这可是那脑有
疾的澹青枫亲口说的。
黎素素疑惑：“是吗？”
万金油盯着那块玉牌没作声。
鹿雁和厌西楼非常肯定地点头。
一行人就去了东都客栈的春部。
如今正值冬日，有天然雪景可以看，时下修仙界又都觉得冬雪具高洁品质，所以，冬部人最多，反而春部最少。
‘啪！’
厌西楼牵着鹿雁，将那块玉牌往桌上一拍，说道：“一间房！”
万金油：“……”
万金油将厌西楼扯了过来，表情里写满了属于大师兄的威仪，且不容置喙，他说道：“给他们开两间房，我再开一间。”
鹿雁自从从无定九幽出来后就没有和厌西楼分开过，她疑惑地说：“我和二师兄可以住一间的！”
厌西楼也很疑惑，他怎么能和鹿雁分开呢，她可是把他契了的！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他赶不到怎么办？
“我和她……”
万金油直接捂住他的嘴，面色如常，十分淡定地对掌柜的说：“照我说的做就行。”
一边的黎素素也将玉牌递了过去，她这块，是无涯谷送来天御城的。
宁风免那人就是这样，虽然与他们天御城闹得不可开交，面子功夫也要做足，修仙界开天行会商讨如今应对灵气稀薄，以及对付那些修仙界毒瘤的事怎么也得通知他们一声。
春部掌柜的接过玉牌一一核查，结果在看到厌西楼递过去的玉牌时，神色有细微变化。
他如常地给所有人办理好了入住，给了他们号码牌，含着笑恭敬地说道：“祝诸位住得愉快。”
万金油拖着厌西楼，鹿雁挽着黎素素一同上了客栈二楼。
他们的房间都是挨着一起的。
等他们一走，掌柜的立刻拿出符纸，快速在上面写了什么，落款是寄澹青枫，然后折成纸鹤，点了灵。
那纸鹤立刻像是活了过来，从他掌心飞了出去，飞往无涯谷主峰方向。
澹青枫收到纸鹤的时候，也正要去东都客栈，而此时萧焕云也查出天灵网上的消息是从天御城传出来的时候，更是知道了不久前谢青文和黎素素在东都城门口吵嘴的事。
萧焕云立刻就想到黎素素此人素来喜欢诋毁灵心，心眼极小，为人恶毒，根本没多想，就猜测这一次在天灵网散布谣言的定是她。
他直接冷着脸孤身一人御剑飞往东都客栈。
此事不能说与任何人听。
……
鹿雁现在是小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按理说，她与黎素素一间房最合适，但黎素素自在惯了
，也不想便宜无涯谷省那一间房。
“我就住你隔壁，有什么问题喊我一声就行。”黎素素抱着国强，对鹿雁说道。
鹿雁嗯嗯两声，刚想出门找大师兄，就在门口撞上了厌西楼，整个人就往后倒。
厌西楼一把捞住了她，拎着她红衣领子将她摆稳了，问她：“干什么这么着急？找我喊我一声就行，急什么？”
鹿雁立刻澄清一下，道：“我找大师兄！”
“找他？找他干嘛？”厌西楼嘟囔了一声，眉头都死死皱了一下。
刚好万金油背着大包袱路过，听到这话，听了下来，瞥了一眼桀骜不驯狗崽子，然后和蔼可亲地看向这个新得来的在清虚
剑宗堪称稀罕物的宝贝小师妹：“怎么啦师妹？”
他还用了个‘啦’字，堪称十分体贴幼小的师妹了。
鹿雁有什么说什么，操着清脆的声音说着让大师兄揪心的话：“大师兄可以借我点钱吗？”
万金油的和蔼可亲差点就破碎，但看着小师妹乖巧的样子，不由自主就解下大麻袋，从里面捞了一把灵石装进了鹿雁身上背的小兔子斜挎包里：“零花钱，出去买两身新衣服，不够再找大师兄！”
心在滴血，但给出去的手没想过收回来。
一旁的厌西楼看了，心里一动，立刻掌心向上，从来不喊大师兄的他张嘴就喊：“大师兄，我也想借！”
万金油收了笑容，用‘你个狗崽子想从我兜里拿钱是在做什么白日梦’的表情扫了一眼厌西楼，背着大包袱就去了自己屋，啪得一下就关上了门。
厌西楼感受到了差别待遇。
厌西楼有点小情绪了。
鹿雁挽住他的胳膊，拽了拽他。
厌西楼习惯性弯腰低头，“怎么的？”
鹿雁就说：“我想出去逛逛，我想买点药。”
厌西楼还以为鹿雁怎么了，上下打量她一圈，见她没事后，也没多想，反正天行会还有三天，他点头：“那走啊！”
他现在是小器灵的眼睛，他当然得一起去。
鹿雁被厌西楼牵着往楼下走，到东都客栈门口的时候，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香味，一下就把鹿雁撞得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厌西楼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拉住了鹿雁后，冲着那人就喊：“站住！苦瓜脸！”
萧焕云怔了一下，被‘苦瓜脸’这三个字刺激到了，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他一下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