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红绫篇.决定
苏灵沧站直身子，一眼扫尽这片以乞讨为生的僵尸，个个骨瘦如柴，面色青灰，也就这女尸形如常人。
苏灵沧脸色微沉，也是，想将这女尸制成第二个掠连，她自然不同于其他僵尸。
她欲将女尸收入袋中，余光瞥见其他僵尸动作顿了顿，一下带走这些尸是不可能的，不仅是他们，还有被妖族子民虐待的僵尸。
苏灵沧沉默着，这群僵尸带着期待且又小心翼翼的目光扎进她心底，可她却无能为力。
以她一人之力，如何救得了这些僵尸？更何况他们体内还种有蛊，若是被苗桑驱动，纵使他们现在再怎么无辜可怜，那也是一个隐患。
苏灵沧摊开掌心，这女尸继续留在这里实在不妥，她抬眸看向女尸，“我带走你。”她话语一落，其余的僵尸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苏灵沧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抬手覆盖在女尸头顶上，暖意侵入她体内，为女尸疗伤，又道：“我会尽我所能，在我离开这里前，尽量解了你们体内的尸蛊。”
这片区域的僵尸数量庞大，她带不走那么多僵尸，只能从最根本的地方下手，便是让他们有反抗的能力，能与其对抗，而不是作为这些妖的奴隶，任妖侮辱。
苏灵沧扶起女尸，摘下腰间的乾坤袋，将她收入袋中，看这些僵尸骨瘦如柴的模样，她想了想，从袋中掏出灵鸡、猪腿等，用一块丝巾铺在地上，把这些灵物放在地上，朝红绫府邸方向走。
那是苏毓河的食物，现下他们更需要。
苏灵沧看那些僵尸狼吞虎咽的样子，收回视线，睫羽颤了颤，究竟是为何，要培育出那么多僵尸？
方才她从女尸的记忆里探到了苗桑和一个男人的对话，想必那男人，便是金虎，北区的主君，也是控制住红绫姐的大妖。
所以极有可能，苗桑就在这片区域，既然如此，那毓河也在这儿？
他们所说的“尸崽”又是什么？
苏灵沧思绪繁杂，现下线索又少，暂且先不想了。
走了近五分钟，出了巷口后，她一眼看见陆承宵蹲在一户人家门口。
她往大门上方一看，牌匾赫然写着“红府”两字儿。
待她走近后，她看见陆承宵眼角淤青，浑身染泥，好不狼狈的样子。
难怪江郴会这么生气，苏灵沧走到陆承宵面前，喊道：“顾宵哥。”
陆承宵抬起头来，一脸满是胡茬，双眼通红，显然是熬了几天的夜，惨淡的朝她笑一下，“让阿沧见笑了。”
苏灵沧问：
“你这是？”
“她让我走。”陆承宵烦闷的双手抱头，哑声道，“我怎么可能走，我怎么会放得下她！”
“既然如此，你这又是？”
陆承宵无奈笑了笑，“我在装可怜，指不定她一心软，便放我进去了。”
“红绫姐兴许有自己的事要做，这样的办法不稳妥。”苏灵沧劝道，“我们回去想想办法，待我夜间去暗访她，了解她想做些什么，如何？”
陆承宵摇头，“她不会说的。”
苏灵沧默然，想起他们在京都时，红绫姐同样什么都没说，便把她打晕送去城外。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宵哥对红绫姐的脾性倒是摸得很准。
“你这样会给红绫惹来祸事。”苏灵沧劝不了他，只好实话实说，“我们是外来者，你成天蹲在这，会惹人起疑，届时给红绫姐惹了麻烦，作甚都不方便。”
陆承宵闻言神情微微松动，失笑道：“也是，她要待在妖界，我便跟着待在妖界，只要在同一个地方，住哪儿又有什么区别。”
“嘭！”
一道黑影破开门，重重摔在地上，险些扑苏灵沧身上，苏灵沧条件反射侧身避过，仔细一看，竟然是罄姬。
罄姬人身鱼尾，龇牙咧嘴的怒瞪门口站着的人，“呸，不人不妖的毒物，用毒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我打一架！”
苏灵沧欲上前扶罄姬，却被它避过，它骂骂咧咧朝陆承宵喊：“扶我起来！”
陆承宵当即站起身，转身朝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看。
红绫闭门不见陆承宵几日，看他这般狼狈的模样，悄然背手，指尖深陷掌心，面不改色的望着他。
既然罄姬不愿她碰它，那自便，苏灵沧收手，站一旁朝红绫轻声喊：“红绫姐。”
“红绫。”陆承宵痴痴喊，“我……”还未等他说完一句话，红绫一掌劈过去。
苏灵沧当即挥剑挡住，错愕道：“你这是做什么！”
红绫一袭异族红衣裳，装扮艳丽，就连瞳色也是泛着浅红，冷冷的看着他们三人。
“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红绫神情冷淡，“不要在我红府门口待着。”
陆承宵见状，深深的看向她，点头道：“好，我们走。”说完，扶起罄姬，狼狈的回客栈。
红绫微愣，没料到他竟然扶着那人鱼便走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掩去眸底不悦。
苏灵沧没有跟上他们，与红绫对视。
“那只尸无碍。”红绫缓缓道，不
似方才那般冷硬的态度，朝苏灵沧走去，站在她面前，“带他离开。”
苏灵沧背手，不肯应声。
红绫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迅速塞进她手里，没让苏灵沧碰到她分毫，“作为交换，我把那只尸还给你。”
苏灵沧知道红绫口中的尸是苏毓河，既然挽月说了，毓河不受苗桑控制，从红绫口吻中可听出，极有可能是毓河假装被苗桑控制。
苏灵沧故作神情松动：“红绫姐，今夜可否到锦云客栈一聚，想劝走顾宵哥，你知道的，没那么容易。”
红绫沉默片刻，“想来，也不必我去劝。”
“方才他走得这么爽快，是因为我说了，他这样会给你惹麻烦。”苏灵沧摇摇头，“能劝走他的，只有你。”
红绫抬眼，看从前灵动可爱的小女孩长成这般模样，目光渐渐柔和，忍不住问：“这些年，可还好？”
“我很好，红绫姐，顾宵哥一直没有忘记你。”苏灵沧顿了顿，又道，“阿沧亦是。”
她施法，将陆承宵未恢复记忆时对她的念念不忘和恢复记忆后对她的思念炼成幻术，朝红绫一挥。
尔后，苏灵沧转身离开，独留红绫站在原地。
夜晚，锦云客栈的院子是露天的，景色倒是不错。
罄姬从陆承宵屋内出来，看向躺在躺椅上的苏灵沧，没好气问了一句，“你确定她真的会来？”
苏灵沧抬手托腮，朝它看去，浅浅点头，“多谢。”
红绫会来，至于会不会跟他们离开，说不一定。
“你叫我催眠陆承宵作甚？就算劝她去人间，不也该陆承宵来做吗？”罄姬不解，“你想做甚？”
苏灵沧未回答它。
“哼，这什么红月使者，我当是什么绝世美人，不人不妖……”罄姬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看苏灵沧冷下来的脸庞，无端被吓到了。
温热的暖风吹来，伴随着淡淡的清香。
苏灵沧往房顶看去，红绫一袭红衣站在房顶俯视她。
苏灵沧见状，踮脚一跃，落在她身侧。
“本以为楼下凉爽，没想到这处更加凉快。”苏灵沧弯眼浅笑，“红绫姐，你想得如何了？”
“我不能走。”红绫面戴薄纱，望向她道，“他在哪儿？”
苏灵沧深深的望着她，不语。
红绫后退半步，挑起腰间鞭子，“阿沧，与他离开，莫逗留。”
“这些年来，委屈红绫姐代我受的这些罪。”苏灵沧眼底泛着湿意，“
阿沧一直以为你们都不在了，对不起。”
红绫闻言，微微愣神，摇了摇头，“与你无关。”被错认成苏灵沧，是她活下的唯一生机，是福也是祸。
被迫在妖界待了这么多年，她从未忘记过清灵镇的仇，她被炼制成不人不妖的怪物，忍受噬心的折磨，她恨极了妖界所有妖。
她要的，不仅是杀掉金虎，她要金虎也尝尝这家破人亡的滋味，她要屠尽金虎在乎的所有妖！
“从今以后，这些事，就交给阿沧来做罢。”苏灵沧拭去眼角泪意，朝她前进一步。
红绫眼神沉了下去，“你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
“红绫姐……”苏灵沧喃喃，难过的望着她，“你究竟要我怎么办才好？”
她深知红绫舍不得伤她，定会让她招式，本想用此强行擒住红绫，让罄姬催眠她忘了这一切，让陆承宵带她走。
可是正如红绫所说，她有什么资格替她决定一切？
红绫受过的苦遭过的罪，谁又能替她受。
苏灵沧被漫天的自责感淹没，她究竟要怎么办才好？任红绫深陷虎潭而无动于衷吗？或是替她擅自做决定将她带走吗？
红绫眸光复杂的看着苏灵沧，本以为苏灵沧要强行擒住她，却没料到她这么难过。
红绫无奈的长叹，“小傻子，莫自责了。”
“若你真的觉得愧对我，便将那瓶药水给顾宵喝了罢。”红绫道，“莫往身上揽责任，我遭受的这一切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若不是我，清灵镇也不会遭此一劫。”苏灵沧失神的看向她，若不是她，她也不必遭受这些，她的出世便是场错误。
“莫这么想，你是无辜的，是受害者。”红绫道，“坏的是恶妖，要怪也是怪他们。”
“阿沧，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便是灭了北区的恶妖。”红绫道，“我为此谋划了那么多年，不可能说走就走，算姐姐求你，带他离开，让我安心，可好？”
苏灵沧更住喉咙，说不出话来。
“我如今这般不人不妖的身子。”红绫苦笑，摇了摇头，“让他忘了这一切，忘了我，另寻良人罢。”
“答应我，好吗？”
“我不答应。”
陆承宵的声音忽响，红绫和苏灵沧同时往下看，苏灵沧愣神，罄姬没有催眠陆承宵？
罄姬躲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苏灵沧。
“红绫。”陆承宵望向红绫，缓缓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红绫。”
红绫狼狈的避开陆承宵的目光，身子微微发抖。
苏灵沧见状，心中释然了。
也好，既然红绫不愿走，他们便留下，助她所想，达她所愿，何必逼他们做决定，只要护住他们便可。
苏灵沧悄然退下，留给他们独处空间。
她进屋里，打开窗户通风，看向他们两人。
罄姬也不知何时溜进屋内，磨牙愤愤的盯着红绫，“我和她，谁更好看？”
苏灵沧侧头，垂眼凝视比她矮上不少的人鱼，竟从她眼中探出了嫉妒，问：“你为何没催眠他？”
“唔，他看穿你的意图，威胁我不许催眠，否则他就再也不理我。”罄姬道，“你真够磨叽的，直接几招把她捉了不就行了。”
苏灵沧闻言，不作表示。
“她打不过你。”罄姬说完，忍不住吐槽道，“愣是和她废话那么多，磨磨唧唧的。”
“你为何想我擒了她？”苏灵沧反问，“若她没跟我们离开，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
罄姬闻言一愣，抬头看向苏灵沧，竟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它耳际泛热，含糊不清道：“你胡说什么。”
苏灵沧不语。
罄姬懊恼的声音传来，“我也不知道，看他郁郁寡欢的样子，我不高兴。”
苏灵沧目光定在他俩身上，目光坚毅且笃定，“想留便留罢，我会护住他们。”
烛光摇曳，恍惚间，罄姬竟看见苏灵沧瞳色泛着淡紫，但仔细一看，却又没了。
它心生疑惑，闷在心里没问。
苏灵沧眼中倒映着他们的身影，一个前行，一个后退，眼中装满彼此。
渐渐的，她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了。
“你怎么了？”罄姬疑惑的声音响起。
许久未有失明的情况，苏灵沧以为那次差点丧命让她恢复视觉，不再会失明了。
频繁失明是因为蛊的原因，这次应当是周掌门所说的，每隔段时间便产生一些生理上的不适罢。
苏灵沧没多少慌乱，毕竟以前经常遇见这样的情况。
“无碍。”她道，“劳烦你去叫一下江郴。”
罄姬闻言半信半疑，转身去寻江郴。
“苏姑娘，你找我？”江郴推门而入，便见苏灵沧一脸落寞的站在窗前，上前关心道，“怎么了？”
“我们决定留在这里。”苏灵沧问他，“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