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序
寒暄完毕,用了餐,张飞离开。
其他人开始谈论起正事。
邓芝和宗预都开口称赞,印刷术的妙处,以及对于天下教化的好处。
又是几句寒暄和谦虚。
诚然,所有的大家族基本上都想垄断知识。
但是这个时代的书生,凡是读过书的,都基本上胸怀坦荡,无非是当自己这思想的崇高与自家地位的巩固之间的矛盾而已。
所以没有哪个书生心里不知道这样的发明是有利于天下的。
至于邓芝,虽然是邓禹的后人,但家道中落了。
从原身直到刘备入蜀后,还有人给籍籍无名的他算命,说他将会被重要可以得知。
最起码三十岁之前没有得到赏识,这不是有实力的家族会让子弟受到的遭遇。
宗预更不用说,没有什么出名的祖先,家里也不是什么豪门,读书时候受过波折是必然的。
然后邓芝和伊籍多少想给刘备露一手,提出来现在当堂写序,也不要再拖延了。
于是仆役送来了笔墨,各自归坐,开始拟稿。
宗预则纯看热闹了。
他虽然文武双全,儒将风范,但和这些专业人士比起来还是不行。
马良马谡也没有离开,都在旁边观看。
过了约莫一刻,两人停笔,又互相对照对照,嘀咕了一番,就将草稿拿了上来,给刘备看。
刘备接过草稿,看一句给大家念一句。
这文章听了,董良大致听出来了,文章分这么几个部分。
因为是要用印刷术刊印世上第一本印刷出来的书籍,所以董良选了论语。
至于印的教材,那个算是测试版本,不算。
既然要刻论语,伊籍邓芝先描述背景。
“昔春秋时,周室空名,诸侯时时征战。灭国伐人,唯恐落后;寻盟报役,一刻不安。晋齐命令如火,文武资基似冰。国祚势涣情散,臣刈君麦,周郑交质!穆霸西戎,吕相绝秦。吴越应惭,违德信谗。宰嚭一言杀伍,大夫七事只三。”
这是开头,描绘了春秋时周室衰弱,诸侯争霸的混乱,礼崩乐坏。
接着伊籍和邓芝又开始称赞孔子。
“子念邦弱,经出鲁史,尊王谨始,罪隐不书。”
这是说孔子感叹周室衰弱了,尊王攘夷做春秋。
又细说:“是时天时微,地维绝,周室坏,鲁道衰。夫子志在求仁,义存拯溺。识罔象之在川,明商羊之兴雨。自卫反鲁,删书定乐。赞易道,修春秋,测精微,正褒贬。斯人云逝,丝竹犹传。遗芳自厥后,法被区中,道济天下。惜轲死无踪,画笔徒劳,后人怀之,录其言行,烛照天下。”
董良听到这里,感觉出来一些套路的味道了。
开头是文章背景,现在是作者背景。
接下来该联系当下了。
董良听着,果然,哈哈。
“方今之世,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汉统陵替,宦官酿祸。自党锢后,宦官秉政,桓灵之时,亲奸信谄。悲乎!白骨在野!正子之为世之木铎时也!”
这是联系了现在,天下又乱了啊。
这是孔子的声音再次惊醒世人的时候了。
然后终于轮到他们了。
“故有皇叔刘备,感念天下诡诈,使工匠,鲍侃曲万田二人,雕木为版,制墨留迹,做印刷术,使夫子之言大行天下,以为纲纪。功成,首印论语一千行于天下!命伊籍邓芝作序以记之!”
这算是写完了。
铺垫了一大堆,正事就几句。
没有提到董良,是董良要求的。
另外本来打算印五百册,但既然已经刻了雕版,再多印一些也不为过。
反正花的钱都是刘表给的。
最后伊籍邓芝夸了一句新主公刘备。
董良既然不要这个功劳,就把功劳全给了刘备。
刘备念完之后,满面带笑的夸赞道:“纵论古今,大气魄啊!”
“两位先生区区片刻,就能挥笔而就一篇雄文,真乃当世英才啊!”
伊籍邓芝听了夸赞,也是高兴。
他们的首秀成功了。
刘备随手把草稿递给董良,想让董良再夸几句。
可是刘备是正儿八经读过书的,不管学的怎么样,老师是卢植。
评价这文章绰绰有余。
但是董良虽然原身也读过书,穿越后记忆也继承了。
但是毕竟不是亲身体验,而且两份记忆参杂,还是以后世的为主。
勉强做一个当代人不露馅可以。
而这篇文章他不过勉强听懂,让他品评可就难了。
不过董良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看。
说:“我想再添上几笔,可否~?”
看着伊籍邓芝,毕竟随便动别人的作品,随便修改别人的东西,还当着人家的面,无疑是十分的那什么了。
不过问一句可不可以,其实也挺过分的,也许伊籍邓芝脸上笑嘻嘻,心里直呼不可以!
但是两个人虽然不是很乐意,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初来乍到,又是主动的想让人家点评一下。
如果不允许,显得太狂了。
尤其是邓芝,这个很高傲的人其实是非常不以为意的。
纵然董良天赋异禀,纵然董良受刘备重视。
但量他不到弱冠,肚子里能有多少锦绣。
但都还是嘴巴上客客气气的说:“请!”
董良提起笔,没动开头背景,只在刘皇叔前面加了点。
“今有江表刘荆州,有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大汉刘皇叔,英雄士也,闻之,亦欣然归往。”
又在末尾加了一句。
“印论语一千为礼,为刘荆州贺。伊籍邓芝做序以记之!”
邓芝和伊籍本以为董良有高论,没想到真有“高论”!
不由自主的赞叹:“真八面玲珑也。”
确实,一群人住在人家家里,搞那么大事不给点好处,主人家能高兴吗?
所以董良自作主张,也稍稍贬低刘备,使刘表能亲近之,而不忌惮之。
刘备看了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摸爬滚打十几年,早就成熟了,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董良是对的。
而汉唐之人都并不像后世的儒生,嘴巴上说礼义廉耻,实际上阿谀奉承。
这个时候的人,不避讳阿谀奉承,只在乎得到机会,能大显身手,能建功立业,报效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