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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危机

沈玹缓步走来,大黑犬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两只幽绿的兽瞳在阳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光芒。

萧长宁将手背在身后,袖中的五指紧紧攥着药瓶,几乎要将这薄胎瓷瓶生生捏碎。深秋时节,她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臣沈玹,拜见陛下。”因沈玹年长于萧桓,又是奉旨辅政的东厂提督,故而并未行大礼,只是曲一膝抱拳。得到萧桓的允许后,沈玹又起身,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萧长宁身上,微微颔,“长公主殿下。”

这就算是打招呼了,有礼而生疏。

萧长宁手心出汗,磕巴道,“驸、驸马,怎么进宫也不通报一声……”

沈玹直起身,高大的身躯笼罩着萧长宁,依旧那么有压迫感。他道,“公务路过此地,顺道接长公主回府。如此小事,又何必叨扰陛下和殿下?”

“既是入宫,为、为何还带着一条凶犬?这若是让御史台的卿家见着了,又、又要弹劾提督了。”萧桓生来惧怕犬类,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身边蹲坐的黑犬,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玹微微抬起眼,乌纱圆帽下长眉入鬓,更显英挺,“陛下有所不知,犬类嗅觉灵敏,能察觉许多常人无法察觉的危机。”

话音刚落,黑犬忽的吠叫一声,幽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在萧长宁的身上。

萧长宁本就心虚,忍不住后退一步。那黑犬也缓缓站起身来,逼近萧长宁。

它绕着萧长宁走了一圈,灵敏的鼻子不住在她的袖口轻嗅,而后现什么似的,忽的朝她狂吠一声,龇出白牙。

萧长宁忍不住抖。

萧桓也明白藏毒之事恐怕要东窗事了,不禁焦灼万分,试图分散沈玹的注意力,“沈爱卿,朕怕狗,你、你快将它带走!”

沈玹长眉一皱,又很快松开。他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眉头微挑道:“陛下莫怕,此犬臣驯养了三年有余,极通人性,一般不会轻易狂吠。”说着,他语调一顿,目光忽的变得凌厉起来,“除非,是现了什么可疑之人或危险之物……譬如,毒物?”

萧长宁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想拔腿就逃,可双腿却仿若灌铅似的,不能挪动分毫。

再看萧桓,亦是神情恍惚,只有面上强装镇定了。

沈玹安抚似的拍了拍黑犬的脑袋,示意它稍安勿躁。他轻轻勾唇,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的小娇妻,“长公主的身上,藏了什么?”

萧长宁咬了咬唇,手中的药瓶无处可藏。只要沈玹强行拽出她的手,那么她和太后的秘密将无处可藏!

虽然她应承太后只是权宜之策,并未真正地傻到被太后牵着鼻子走,可她还没来得及处理这瓶毒就被沈玹装了个正着……东厂之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未必会给她辩解的机会。这下,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简直是生死攸关的一瞬,萧长宁脑中一片空白。

正犹豫着要不要坦白从宽,沈玹却是忽的伸出一手,探向萧长宁背在身后的右手……

完了!

萧长宁闭上眼,急促道:“不是这样的!本宫没有!”

“长公主因何如此紧张?”沈玹低低一笑。

他靠近她,宽阔的胸膛几乎与她的身躯相触。

萧长宁呼吸一窒,沈玹却是长臂一伸,轻轻捻走了粘在她衣袖山的一片落叶,“臣不过是想,拿走藏在殿下袖口的一片枯叶罢了。”

沈玹后退些许,将那一片金色的银杏叶捏在食指和拇指间,指尖微微用力,枯叶化为齑粉洒落,随风飘去。

他的眼睛凌厉而深邃,带着温凉的笑意,像是什么都知道了,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萧长宁忽的有些想哭,不知道为何,就是想嚎啕大哭。当初她为了摆脱梁太后的桎梏而选择沈玹,却不料是棋逢对手,虎口求生!

极度的惊吓过后,萧长宁仍是没回过魂来,绷紧的下巴微微颤抖。

一刚一柔两相对峙,气氛有些诡谲,小皇帝几次张嘴试图打破僵局,都未能成功。半晌,沈玹淡淡侧,将视线投向目光凛凛的大黑犬身上。

黑狗默默地抬眼望了沈玹一眼,感觉到了杀气,本能地想要逃,却被沈玹一把按住,在它的狗脑袋上轻轻一拍,将‘恶人先告状’挥到了极致,道:“都怪这畜生,惊坏了长公主殿下。”

无故被顶罪的黑犬委屈地‘嗷呜’一声,垂头趴在地上。

萧长宁心中泪流成河:这孽畜虽然可怕,但比它更可怕的明明是你沈提督好么!

不过这么一来,方才生死一线的压迫感倒是彻底消失了。

见萧长宁神色稍霁,沈玹道,“时辰不早了,还请长公主随臣回府。”

萧长宁哪敢拒绝?

她吸了吸鼻子,回身抱了抱小皇帝,低声道:“本宫走了,皇上好生照顾自己,当勤于政务,不可荒废学业。”

萧桓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亦拉住亲姐的手,“朕明白,阿姐放心。”

萧长宁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小皇帝,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沈玹走了,大黑犬落寞地跟在夫妻俩身后。两人一狗映着满宫秋色,一半清冷,一半浓艳,背影竟也十分和谐般配。

待他们走后,萧桓这才神色复杂地翻开手掌,只见掌心躺着一只小巧的青玉药瓶。方才趁着告别拥抱,萧长宁不动声色地将此药塞进了小皇帝的手里,正是太后先前给她的那只。

如此行动,足以表明了萧长宁的态度。

秋风萧瑟,萧桓将药瓶丢进藕池中,凝望水面的涟漪长叹一声:“但愿阿姐,能多坚持几日。”

回东厂的马车上,萧长宁一路沉默不语,扭头望着窗外。

宫门外一向肃静,没有什么行人,只有执勤的守卫和宫侍间或经过。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着,将萧长宁的心事也摇得七零八落。沈玹按膝坐在她的身侧,哪怕是在微簸的马车内,他依旧背脊挺直,坐得稳如泰山。

路过东华门时,马车与一队执勤巡逻的锦衣卫迎面而过。萧长宁久居深宫,早听闻锦衣卫威风凛凛,个中男儿皆为翘楚,不由地多看了他们两眼,谁知视线不经意间扫到最前头的年轻统领,却认出是个熟人。

南镇抚司抚使,虞云青。

“长公主在看什么?”沈玹出声打破了沉静,又顺着她的视线朝车外望去,随即了然地‘哦’了声,道:“原来是南镇抚司的虞抚使。”

声音算不上友善。

萧长宁很识时务地放下了车帘,隔绝视线,端端正正地坐好,努力装扮成一个目不斜视的良家妇。

可沈玹明显不想放过这个话题,只将交叠起两条长腿,手撑着太阳穴,似笑非笑地看她:“臣听说,虞抚使曾与长公主殿下订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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