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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叫的顺口

021.她倒叫的顺口

通过胡静之口,从女孩七零八碎的描述中,姜宴自觉对于陆彧的了解更深了一步。

实话来说,她对楼下这位邻居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很是糟糕。

虽然只是个误会,但无端碰上那么尴尬的一幕,每每看见陆彧,她都只想着逃避。

但中间夹着陆辉这层关系,她即使再不待见陆彧,以后也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她没必要一直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兴许是那天下午见到陈千城的缘故,与多年好友久别重逢,她的心情很是雀跃。

所以无意间撞到在楼道里吸烟的陆彧,她似乎已经能够放下那一份芥蒂,心平气和地和少年打一声招呼。

那个白雾弥漫的瞬间,她静静望着几步远少年淌在夜色中的凌厉棱角,僵在原地似是恍了神。

她无端想起那个晚上,问及陆辉之时,陆彧不以为意的回答。

陆辉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她一直是知道的,但前些年她从未从陆辉口中听到半点关于这个儿子的信息。

之后陆辉出事,她全然不知,更不知道父子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但仅凭这几天同桌吃饭的观察,明眼人都会看出来,父子二人关系并不融洽。

而结合胡静所说,再加上重合的时间节点,一切拨云见雾了。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那夜微风中,自少年眼底流露出的那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敛和落寞,究竟出自于何处了。

他和她,好像是同类。

——

下午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日色趁人不备缓慢走向尽头,窗外的一抹红霞悄悄爬上树梢,将整片天际悉数晕染。

陈千城难得下午没有训练,但讲台上老教师的谆谆教导实在是不怎么悦耳,他坐在位置上呼呼大睡熬过了三节课。

始终呆在一旁的陆彧则是安安静静做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习题。

陈千城迷迷瞪瞪睁开眼时,整间教室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他伸直桌子底下蜷了一半的腿,侧过视线发现身旁的人还在。

放学已经有些时间了,但陆彧一直埋头于试题册上的最后一道数学大题,是去年全国数学竞赛的题目。

陈千城稍稍坐正身子,抬眼瞥过去,发现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解题过程,再观之自家同桌微微蹙起的眉眼,显然这道题解地并不顺利。

他作为特长生,高考分数线很低,再加上他初中还有点基础,所以在学习上一直放浪形骸,两年下来真正听课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然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差生,但和陆彧做同桌以来,在学习方面他一向还是安分守己,从来没妨碍过同桌的学习。

而且通常陆彧学起来,也断然不会理他,就比如现在,少年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一双黑瞳忘我地盯着纸张上的试题,全神贯注地样子似是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黑色碳素在少年修长的指间转地飞快,影影绰绰晃得人直眼花。

他知道这是陆彧的习惯,转笔即是陷入思考。

“还没写完?”他动手收拾书包,哑着嗓音问道。

陆彧仍旧垂眼在草稿纸上勾画着,闻声点头的幅度细微。

“欸,还想叫你一起去撸串来着,你继续写吧,”陈千城说,“我去找姜爷去。”

这道大题陆彧计算了快要一个小时,刚刚才发现自己解题思路的问题所在,一心只顾着钻研其中的步骤,直到陈千城轻叹着离开也没抬眼。

之前的疙瘩解开了,少年瞬间茅塞顿开,在本子上飞快地勾勒几笔,不出五分钟,答案已然水落石出。

看着最终得出的一串数字,少年扔下手里已被握出几许温热的笔,半倚在身后的椅子上,方才快要皱成川字的眉毛终于见了舒展。

昏景的最后一缕光线如眷顾般闪来,等他从沉浸的思绪中抽离,整间教室已经彻底没了人影。

垂头看了一眼表,距离放学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他摘下眼镜,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终于拂去倦意过后,才抄起书包下楼。

今天出门他藏了陆辉的假肢,想来男人气急败坏,也就只能等着他去店里接人。

沿着日复一日的路线,他抬脚走进维修店,才发现狭小的空间里多出个人。

满室散乱里,女孩屈身坐在小板凳上,正笑着伏在陆辉身侧,专注地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姜宴是昨天和陆辉闲聊时,才知道陆辉从公安局退休之后,在家门口开了这么一家小店的。

初到静城,她也没什么朋友,不想那么快回家,就不知不觉溜达着来找陆辉。

虽然已经到了九月,但气温没有一丁点降下来的意思,傍晚时分热潮未退,更是闷热难耐。

她走进店里时,陆辉正在摆弄一台坏掉的冰箱,男人半弓着身子,手里拆卸的动作娴熟。

她愣了愣,细查到男人左腿空荡荡的半条裤管,没来由地心口一颤。

她想起一句话——

真正的英雄主义,是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旧热爱生活。

即便历经再多磨难,眼前的男人,依旧还是陆辉。

还是她的陆叔叔。

——

在店里给陆辉帮了一会儿忙,于是晚上再被叫来蹭饭时,姜宴没再那么心虚了。

陆辉做饭一如既往地快,才不到半个小时,两菜一桌便被端上了桌。

频繁往楼下跑,和父子俩一起吃饭,姜宴也更加自如了些。

饭桌上的陆彧依旧少言,听着陆辉冷不丁关心起姜宴的课业。

他不动声色地朝对面的人瞧过去,少见姜宴在陆辉面前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还……还行吧。”

之后姜宴明显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三言两语便把陆辉忽悠了过去,他在一旁默默听着,作声的机会不多。

等到三人全部放下碗筷,他习惯性地起身收拾,刚抬手就看到对面的人也一起站了起来。

有些诧异地抬眼,瞥见姜宴冲着他弯着嘴角:“六哥,我帮你。”

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她这样叫自己,少年在灯下微抬眼睫,眼底没什么情绪转变的痕迹。

只是心道:她倒叫的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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