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栽了
067.他栽了
是夜,月朗星稀,微风轻拂,吹得书桌旁的姜宴昏昏欲睡。
女孩刚洗完澡不久,穿着淡粉色的连体睡衣,一凑近就能隐约闻到沐浴露的馨香。
陆彧从客厅里倒完水回来,从背后看到脑袋都快点到桌子上的姜宴,微微蹙起眉头,一脸黑线地缓步走过去。
“让你审题,没让你打瞌睡。”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拉开一旁的椅子坐在了姜宴身侧。
被抓了包的姜宴心虚地重新将试卷抄回手里,六神无主地开始默读刚刚陆彧所指的题目。
是她最讨厌的立体几何,她握着笔,装模作样地在题目上勾勾画画,想要再去往图上画两笔辅助线时,手里的试卷猛地被陆彧抽了去。
“行了,题目读清楚没?”陆彧将试卷摊在桌面上,垂眼看到已经被姜宴画的面目全非的例图,岑薄的唇角瞬间抿成一条直线。
姜宴慢半拍地点点头,可能是今天起早的缘故,她涣散着眼神,在陆彧面前强撑着眼皮。
陆彧拿起放在一旁的碳素笔,点了点手里的卷子,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姜宴的注意,“看着点,我给你讲。”
姜宴循着陆彧手指的位置移过去视线,听着陆彧花了三言两语简单把试卷上的题目复述了一遍,应该是格外嫌弃上头被她图地黑漆漆的图,自己随手抽过来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徒手又在上头勾出一个新的正方体。
“看着,要想去证明AB和LF平行,就得先去找和AB有平行关系的边长……”陆彧一边解释着解题思路,一边抬手给身旁的人比划着图上的位置。
窗外夜色正浓,泼墨般的夜空作幕,一旁的台灯投下白莹莹的光亮,少年的手骨节修长,随着逐渐展开的思路,在试卷上不停地起起落落,不过才几个步骤,就成功将题目透彻地解析出来。
然而陆彧自以为再容易理解的解法,姜宴仍旧是听得一头雾水,她呆愣着表情,眼睁睁地看着陆彧刚才像是变戏法一样,三下五除二便把一道8分的大题解了出来。
陆彧转过来视线,他还没有如此耐心给人讲解数学题的经历,自己也摸不清姜宴的水平,看着面前的人耷拉着脑袋的模样,沉着嗓音问道:“懂了吗?”
姜宴微抬视线,一张小脸多少带了点惑意,在陆彧面前眨巴着眼睛,试探性地开口:“懂了……吧。”
陆彧没那个耐心去品味她话语里的犹豫,直接又把试卷重新推到她面前,命令道:“按照我刚才讲的,再重新写一遍。”
姜宴垂下眼帘,极不情愿地伏在桌上慢悠悠地写起来。
陆彧同样也没闲着,拿起一旁的教辅翻开立体几何的章节,随便找了两道相似的例题。
约莫两分钟之后,陆彧浏览完手里的教辅,冲着一旁的姜宴看过去。
他这才发现姜宴磨蹭了这么久,上头就写了那么两行字,还答地驴唇不对马嘴。
姜宴似乎是察觉到头顶上方投来的视线,惴惴不安地想要回头看上一眼,头还没来得及扭过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突然落至额间,吓得她一个激灵,“哎呀”一声叫出来。
“怎么这么笨?”手里的黑色碳素笔轻轻划过女孩头顶的发丝,陆彧侧头看向身旁急忙捂住脑袋的姜宴,眼神里闪过几分嘲意,倦怠着眸眼说道。
这已经是姜宴今天第四次在陆彧口中听到说自己笨了,她吃痛地揉着脑袋上方才被陆彧敲中的位置,气鼓鼓地说道:“别敲了,本来就不聪明。”
陆彧饶有兴趣地瞧着她这一副吃痛的模样,没忍住闷笑一声,戏谑侃道:“你还知道啊。”
姜宴似乎对他这副反应颇为不满,径直在陆彧面前翻起旧账来,微扬起头头正对上陆彧的视线,“六哥,你今天说了我四次笨蛋。”
陆彧察觉到她认真质问的模样,心情莫名放晴,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话音吊儿郎当地:“难道不是事实?”
姜宴默默翻了个白眼,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背着身子小声吐出一句:“我很记仇的。”
陆彧没听清她在小声嘟囔些什么,倾身朝着姜宴凑过去,眼底满是兴味,“你说什么?”
姜宴掀了掀眼睑,没敢当着陆彧的面说,当下她只想着能够摆脱眼前这烦人的数学题,佯装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佯装好心地提醒道:“六哥,快十点了,明天还得上学,我想早点睡觉。”
像是早就料到姜宴要临阵脱逃一样,陆彧情绪没什么转变,唇角甚至还荡漾着一抹笑意,果断地开口拒绝掉。
看到一旁姜宴吃瘪的模样,陆彧终于决定不再逗她,重新拿起桌上的卷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从哪里来的耐心,示意姜宴重新看过来:“看着,我再讲一遍。”
姜宴只好不情不愿地再度凑过去,认认真真听着陆彧一字一句地又将刚才的步骤讲述了一遍,甚至比上一次讲的还要细。
重新一番讲解过后,陆彧转了两下手里的笔杆,半歪着脑袋看向一旁的人,“懂了吧?”
反问的语气,姜宴愣愣点头,又把试卷扯过来自己写过程。
好歹也是听了两遍,她勉强跟上了思路,顺着刚才的记忆,伏在桌上一笔一划地演算起来。
陆彧一错不错地盯着身旁的人,灿白的光线将姜宴的脸颊照的愈加白皙,女孩的一双眼睛漆黑漂亮,从侧面看过去,认真做题的模样倒是分外地乖巧。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细看过姜宴,如今的他们近在咫尺,他只要微微倾些身子,就可以成功吻上女孩耳垂下的那颗小痣。
凝着那豆点似的耳痣,陆彧忽地喉头一干,目光悄然描摹着女孩的侧颜,深埋于心头的情绪似乎已经决堤而出,一下子汹涌地不成样子。
姜宴全程都埋头写着,没注意陆彧灼热的视线,她解到其中一步,怎么也写不下去,本能地开口询问。
“六哥,这个之后怎么做来着?”
话音落下许久陆彧都没应声。
她疑惑地抬起视线,以为陆彧在走神,开口叫道:“六哥?”
思绪被猛地带回,陆彧闪了闪眸,莫名心虚地移走了视线,扯了扯干哑的声线,“今天就到这吧。”
姜宴怔了怔,还想开口说话,又听到陆彧说:“回去睡觉吧。”
“哦。”她明显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观察陆彧的表情,简单道了声“晚安”,飞快地收拾完东西上了楼。
直到书桌旁就剩下陆彧一个人,他才无奈地扶额,自嘲地勾了勾唇。
躺到床上睡觉前,他想起白天李柔柔问出的那句话。
“那你是喜欢姜宴吗?”
好像也没什么可否认的了。
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眼底黑皴皴的,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睁眼闭眼都能看到那颗水滴大小的痣。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真的栽了。
栽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他也万万没想到,这一栽,就是十年。
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