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怪过我吗
166.你怪过我吗
熟悉的嗓音落下，姜宴脚步猛地一顿，应声投去视线，和两米远外拎着菜篮的男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蓦地瞠大了眼睛。
时隔八年，男人的身材依旧高大，却不再似当年那般挺拔，英俏的脸上添了不少皱纹，那是岁月烙下的痕迹。
陆辉瞧见站在沙发后的人，也不禁怔住了眼神，他遥遥注视着姜宴，左手边拎着的一条活鱼还在灵活地摇摆着身子。
这一眼的相逢，耗尽了无声牵挂的八个年头。
或许眼泪决堤有时只需要一个瞬间，单单只是捕捉到陆辉不再年轻的脸庞，压抑许久的情绪终究是破了防，姜宴眼里泛起水光，几乎是更咽地喊了一声“陆叔”。
这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陆辉却整整盼了八年。
男人站在原地，身形不由得一僵，深陷的眼睛里流露出柔和笑意，顾不上手里满满的东西，张开怀抱将姜宴拥入怀中，嘴里重复地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一如许多年的每一个晚上，老两口几乎张罗了一下午，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席间陆辉还罕见地开了酒，为了不扫了男人兴致，陆彧陪着喝了几口。
餐桌上的话题都是围绕姜宴的，从大学到工作，恨不得把这八年的一切都问个遍。
姜宴一句句耐心地回应着，细细品尝着桌上的菜肴，每一道都带着熟悉的味道。
得知他从了警，陆辉明显开心坏了，对着酒杯连啜了好几口，满意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一旁的周帆见状急忙开口劝阻道：“少喝点，不知道自己有高血压。”
陆辉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今天孩子回来，高兴嘛。”
周帆拿这个倔老头没辙，也只好放弃，转过头又往姜宴碗里夹菜，“在容城有没有谈朋友啊？”
姜宴听得一怔，眼神不由自主地又往旁边陆彧身上瞥了一眼，意识到自己这反应有些莫名，又迅速转回到碗里女人夹来的鱼肉上，言简意赅地回应道：“还没。”
果然不出所料，周帆下一句就开始和李老师一样的话语，催促她找个合适的恋爱结婚。
姜宴正点头应着，坐在对面的陆辉突然插进来，“着什么急，女孩子家家前两年多搞搞事业，再说了，我们宴宴这么漂亮，那些小伙子还不得上赶着追？”
听着男人笑吟吟的语气，姜宴脸色一红，嚼着嘴里的东西扬了扬嘴角。
周帆显然对于陆辉的说辞不满，一本正经地反驳道：“结婚怎么耽搁搞事业了，二十六了，也该考虑考虑了。”
“你这思想还是太封建，人家现在都有不结婚不生孩子，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咱们还是少干涉。”
“……”
听着面前两位老人为此开始拌起嘴来，姜宴瞧着眼前这副分外温馨的画面，忍不住弯起眉眼露出笑容，眼神无意间一转，忽而对上身旁陆彧漆黑的眸子，察觉到男人正在盯着自己，笑意又瞬间僵在嘴角。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向她的眼神不冷不热，像是无声无息的审视，看得姜宴冷不丁头皮发麻。
这是今天回到陆家之后，他们第一次眼神交汇，直到此刻姜宴才恍然意识到，从容城到这里，她和陆彧几乎是没有任何对话的，或者说，陆彧根本不曾搭理过她。
脑海里蓦地又闪过在出租车里男人回应司机的话，姜宴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原来他真的有践行那晚丢下的话。
拿她当陌生人？
*
本来回到八年前呆过的小区已经足够令人惊讶，结果饭后姜宴才得知楼上的房子还在。
房子的产权本来就是陆辉的，自姜宴离开之后，男人既没有转卖也没有出租，还会时不时过去打扫，为了就是哪一天姜宴从法国回来能有地方住。
被陆彧带上楼，男人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姜宴安静地跟上前，左右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登时惊讶地都快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的东西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基本还保持着八年前她离开时的模样，整个屋子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像是一眼就能把人带回八年前的时光。
望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心头像是猛地中了一箭，刺得姜宴胸口直泛疼。
她看着眼前这场景，眼底像是忽而揉进了些什么，一通酸涩涌上鼻尖，迫使她毫无征兆红了眼。
八年前的她，走过一道鬼门关，决心要忘却过去的苦痛，她本以为只要和从前的这些人断了联系，那些记忆终归会随着云烟逝去。
殊不知在她自以为是的八年里，却一直都有人牵挂着她。
陆彧站在一旁，抬眼发现姜宴一脸动容的神情，默默攥了攥拳头。
头顶的灯光昏黄，将两人的面庞整个照亮，四下安静地出奇，无边的沉默里，却像是有牵扯不尽的丝线，一下又一下地揪着两人的心脏。
站立于客厅里，姜宴单手扶在沙发旁，背对着身后的男人偷偷抹了把眼角。
原本在来到静城之前，她是无比惧怕的，她害怕等待自己的是喋喋不休的怪罪，是关于当年不告而别的诘问。
可是想象中的这些通通都没有发生，陆辉甚至连一声嗔怪的话都没对她说，他们只是和从前一样，给予她最诚挚的问候和关爱。
此刻的她不禁去想，当年的她究竟是有多绝情，才能忍心伤害这些关心她的人。
她又何德何能配得上这等照顾与牵挂？
她真是糟糕透了！
从脚底涌上的寒意正灌注全身，姜宴无声僵在原地，忽地听到身后男人的脚步声，意识到陆彧正欲离开，她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子，冲着灯光下男人的背影哑声问道：“六哥，你怪过我吗？”
话音落下的一霎，几步远外的人猛地顿住了脚步。
姜宴注视着男人的后背，手指紧扣起沙发的一角，嘴唇不受控地发着抖。
然而陆彧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回头都没有，那个样子就像是……
对她失望透顶。
－－－－－－题外话－－－－－－
六哥：谁说话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