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九点三刻
于文山，联邦科技界的泰斗。
这可是被载入联邦教科书中的人物。
舒超宇怎可能不知道。
即便在下星区出生长大、不怎么好学的千鸿，也知道于文山的大名。
于文山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已经是享誉联邦科技界的新星。
老一辈人对于文山和奥斯汀家族之间的关系恩怨，并不陌生。
于文山在帝邦大学任教时，带过不少优秀学生。
当他发觉奥斯汀家族的人，在帝邦大学科技学院、信息技术学院等各大学院占据半边天，心中隐隐生出不祥的感觉。
之后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发现联邦主控室逐渐被奥斯汀家族化。很多异姓主脑工程师，不堪忍受来自奥斯汀家族的压力，或是被迫踢出主控室，或是主动放弃那里的工作。
他为那些在主控室遭到不公待遇的工程师发声，当众怒斥过现任奥斯汀家主，甚至在星网上发长文联邦的贵族体制要改变，得到了联邦平民的支持，却触犯了贵族们的利益。
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于老平静的脸色下难免也有些懊恼。
“……那时候，心高气傲啊，直来直去的，不懂人情世故。”往事不堪回首，于老无力的叹了一声后，看向秦时威，又接着讲，“后来我辞掉了帝邦大学的工作，专心搞科研，两耳不闻窗外事。我以为我不闻不问，联邦就能太平。”
千鸿忍不住吐槽：“那您老的确挺傲的啊。怎么可能少了您一个，联邦就不转了。”
舒超宇搡他一下，示意他别打岔儿。
千鸿凶狠的瞪视他，“再挨老子一下，信不信你怎么上来的，老子怎么踹你下去！”
“就你话多。”舒超宇白眼伺候他。
情绪被打断的于老顿时没好气，拎起水壶往他俩身上浇。
“于老，后来呢？”秦时威沉声问，想知道接下来的事。
继续回忆，于老脸上染上一层愠怒，“后来，我发现我被监视了。在没有和任何人接触的情况下，我存在光脑里的实验数据，有被浏览过的痕迹。”
秦时威墨绿的眼底一片阴沉。
“我停止了做了一半的实验。”说到此处，于老情绪悲恸，“要是知道……要是知道，他们把我只完成了一半的项目用到了战斗机甲上，害了那么多英勇无辜的孩子惨死战场，那时我宁愿完成整个项目，让他们把我所有的数据都剽窃了去！”
于老越说越激动。
舒超宇凝重道：“于老，是奥斯汀家族的人剽窃了您的实验数据？”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于老愤然，“不止我，还有其他科研工作者的劳动成果，也都莫名被奥斯汀家族先一步申了专利。”
像于老这样的科研工作者，不擅应酬，一天二十四小时，可能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和他们的实验数据、实验项目打交道，甚至连一点私生活与消遣的时间都没有。
“不是没有人告他们剽窃，可……证据呢！”
于老悲愤的握紧水壶。
“就算我偷了你的东西又怎样！”
“我没有去过你家，没有去过你的实验室，甚至没有和你接触，你拿什么告我！”
“你不止投诉无门，我还能利用我手里的权力，封禁你所有社交账号，让你发不了言！”
“所以……”秦时威目光冰冷，“他们是通过主脑窃取了他人的实验数据。”
“哼哼。”于老悲惨的冷笑，“奥斯汀家族的顺位继承人，就是那个接替了主脑总工程师位置的那个小子，出事以后，我就知道奥斯汀家族彻底腐坏了！”
于老欣赏又惋惜，“那小子还是有点出息的，他想改变奥斯汀家族的现状，可惜还是太天真了！”
秦时威薄唇紧抿，克制的脸孔下，怒气澎湃。
惆怅的叹了声气后，于老继续道：
“之后几年，我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但那种被监控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失。我预料到，奥斯汀家族迟早会搞到我头上。
我把家人安顿到外星球去，之后重新走进实验室，故意制造了一场意外事故，才得以脱身。”
这也意味着，他放弃了所有。
放弃了家庭，放弃了姓名，放弃了身份，放弃了曾经的荣誉。
千鸿忍不住插嘴：“您完全可以和您的家人一起到外星球去隐居啊！”
舒超宇若有所思道：“怕是，于老还有不得不留在联邦的理由。”
被他们打算，于老这次并没有闹脾气。
他突然展颜，“我一开始还真是打算和家人一起离开联邦。后来，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秦时威：“什么？”
“九点三刻。”于老的话，让舒超宇和秦时威摸不着头脑。
千鸿脸色微微一变，“于老，这个事，就不用对外人讲了吧。”
“暗星网的事，在我们这个高智商的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了。”于老大手一摆，又顺势往下指了指，“刚来的那小屁孩儿都知道。”
舒超宇不懂就问：“九点三刻，暗星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系？”
于老：“我假死后隐姓埋名，身份注销，不能登录星网。我从几个被强制注销账号的科研人员那里打听到，联邦有一条暗网，晚上九点三刻准时开启通道。能破解就能进去。
不过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那是暗网，统一叫它‘九点三刻’。只开通十五分钟，到了晚上十点整，它准时关闭。”
秦时威犹豫了下后，语气坚定道：“联邦，不可能有暗网。”
若有暗网，主脑不可能察觉不到。
“这就是让我觉得有趣的第一件事。”于老笑眯眯的说，明显心情变好。“我们和【玄科】的联系，就从这里开始。”
舒超宇越发听不明白，“【玄科】和【九点三刻】这条暗星网，又是什么关系？”
“【玄科】和【九点三刻】，同一个创始人。”于老笑着说，“一开始，我们涌入【九点三刻】，和它的主人闹得并不愉快，每次进去都被踢出来……”
后来于老他们发现。
与其说是暗星网，【九点三刻】更像是一个加密的私人实验数据空间。里面不是专业术语，通常是以日志的形式，记录着一些实验项目的进展。
有些内容，天马行空，毫无逻辑，看上去就像是荒诞不羁让人发笑的小说情节。
见千鸿听得津津有味，舒超宇忍不住问：“这些你不知道？”
“暗星网还是【九点三刻】的时候，大概是十年前的事吧。那时候我还是第八星区混街头的小混混。”
舒超宇唏嘘道：“那你用十年时间，从一小混混爬上【玄科】的管理层，可以啊！”
千鸿得意道：“主要是，抱对了大腿。”
于老笑说：“现在暗星网已经发展成独立网了，一直都是开启状态。第八星区在冰城之战后受军区管制，军部也用这条网。”
千鸿补充：“他们用我们的网，得给我们交网费。我们租他们的地盘，也要给他们租金。就这样抵消了。这儿的大部分人用的还是星网。
想要登入我们的暗星网，要么凭自己的本事破解，就跟楼底下那脑子挺好使动手能力也很强的小孩儿一样。要么从我们这儿拿到入网许可资格。”
这时，秦时威忽问：“于老，您说的暗星网，曾经为什么只在晚上九点三刻打开？”
“发现了？”于老赞赏他的敏锐，“它的主人，来自第九区。”
闻言，秦时威霎时向昏昏欲睡的舒窈看去。
舒超宇也瞠目结舌。
于老所说的这一切，指向了第九区，那岂不是和舒窈有关！？
被这两人注视的舒窈猛然惊醒，迷迷糊糊的擦了擦口水。
“完事儿了吗？可以走了？”
舒超宇惊奇道：“第九区不被星网覆盖，有人在那里搭建了一条暗网？”
于老：“我刚才说了，那条暗网一开始其实是私人空间。我们之所以只能在晚上九点三刻捕捉到它的信号，那是因为，八区往就去运送垃圾的那道闸口，在晚上九点三刻打开，晚上十点准时关闭。”
舒超宇扬眉，“这么说，暗星网其实一直都是开启状态，只是平时你们捕捉不到信号。”
于老点头。
舒超宇沉默了下，“于老，我能不能问一下，您和暗星网的主人，第一次见面什么时候？”
“八年前。”于老回忆，“也就是在我假死的两年后。那时候我们在暗星网认识一年多了。”
千鸿忍不住道：“那应该是老大第一次从第九区出来吧。”
于老笑得慈祥。
“搞了那么多次实验，可不就是为了从第九区出来。虽然在暗星网认识了一段时间，我们还见了面，但是互相并不信任。
我和其他被迫害的科研人员需要一个自由的网络和科研环境，迫切的想要和暗星网的主人合作。
但第九区的环境不适合寻常人生存，于是我们商议后选举出一个代表，去了第九区。”
舒超宇神色有些动摇：“所以，第九区有你们的实验基地！？”
于老淡淡一笑，“也可以这么说。”
舒超宇和秦时威都不淡定了。
舒超宇神色复杂的看向千鸿，“千总，你们老大呢？”
“到上星区耍去了吧。”千鸿有点难过，“说好了会回来的，走了个把月，也不见人。”
“她该不会跟我一样姓舒，还恰好有个孩子吧？”
千鸿诧异：“你咋知道？”
舒超宇抹了一把脸，神色变得郑重，“于老，您应该是知道我们的身份，才会跟我们讲这么多的吧？”
千鸿突然就很茫然，“你……跟我老大什么关系？”
“亲——舅舅。”舒超宇自爆，“舒窈三个亲舅舅。我是她小舅舅。”
“老大的舅舅！？”千鸿一惊，随即大喜，“哎呀哎呀，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啊！小舅舅，我们老大还好吧？”
说着，千鸿去握他的手。
“莫挨老子。”舒超宇打开他，转而看向于老，“您说的这些事，窈窈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
“那不能说的。”于老一点不意外，“在星网覆盖的地方说暗星网的事，等着全家进星际监狱吧。所以那时候我们用【九点三刻】作为暗星网的代号。”
舒超宇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有很多话要问舒窈。
秦时威也一样。
下面又传来轰炸声。
想来是那个从上星区来的天才少年又在搞事情了。
“小千，去看看。”于老将千鸿打发了去。
走的时候，千鸿骂骂咧咧的。
这下舒超宇和秦时威没有顾忌了。
俩人跟审犯人似的。
“九点三刻，暗星网？”
“和于老合作，在第九区搞实验？”
舒窈举手指着人造穹顶，一脸郑重，“我发誓，大部分实验都是老白做的，我就是给他们提供了个自由的网络交流环境。老白就是他们当年选出来的代表。很多实验内容，我都不知道的。”
秦时威瞥了一下千鸿离开的方向，“你是他们的老大？”
“我手上掌握着他们无法复制的技术。”舒窈有问有答，“就是我改造大蜜蜂的那种技术。”
秦时威和舒超宇顿时恍然。
舒窈一副乖巧模样。
“他们研究的那些，我不太懂。我掌握的技术，他们无法复制。大家互有所需，才有了如今的【玄科】。
我在这儿有一定的话语权，实际控制权，还是在于老他们手上。他们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他们做任何事。
这些人恃才傲物还死犟死犟的，被我打脸多少回，才慢慢被我收服。”
舒超宇咬牙切齿：“你一直不愿提的冰城之战，到底怎么回事？在这里说，应该没关系吧？”
“哎，你们不会相信的。”舒窈沧桑无力的叹气。
秦时威做好了倾听的准备，“你倒是说说看。”
舒窈整理头绪。
舒超宇向于老看过去，“于老知道这件事吗？”
于老再次陷入回忆：“冰城之战前，第八星区治安松弛，一家无牌经营的实验室，居然拿活体虫族做实验，研究的什么谁也不知道。
那实验室里的一个研究人员，被虫族咬伤，不知被感染了什么病毒，一传十十传百，结果可想而知。”
舒窈一脸凝重的纠正：“不，你们想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