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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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盖珠缨的华车早在一品居外头候着。
用过午饭,安王妃便携女儿上了马车。
她见着身旁的女儿,耷拉着小脑袋,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安王妃放下手里的半透明刺木轻罗菱扇,将宝贝女儿抱到了怀里,亲着女儿白嫩的小脸蛋,道:“卫国公府那位不过是个小胖团子,哪儿比得上我们琳琅招人喜欢。”安王妃指端涂着鲜红的豆蔻,衬得这青葱玉指格外的纤细莹白,十指纤纤捏着自家闺女的下巴,含笑端详道,“瞧瞧,咱们琳琅小小年纪就生得如花似玉,像天上的小仙女似的,长大之后肯定比娘还要好看。到时候啊,那胖团子就算打扮的再好看也及不上咱们琳琅一根头丝儿。”
周琳琅不过六岁,可心性比一般六岁女娃要早熟一些,目下心里难受,听了安王妃的话,这才眨了眨好看的杏眼,声音软软道:“真的吗?”
她知道自己乖巧懂事,长辈见着没有不喜欢的,可是……
周琳琅垂了垂眼,小手搁在膝上,攥着衣裙委屈道:“可是表哥为什么只喜欢璨璨,不喜欢琳琅?”
周琳琅也有一个七岁的亲哥哥周季衡。
可周季衡每回瞧着姜令菀就围着她团团转,和忠勇侯府的薛嵘二人像小尾巴似的跟在姜令菀身后,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又哪里及得上陆琮沉稳勇敢?周琳琅小小年纪,最是崇拜勇敢高大的男孩子,而且她自小就被人捧在手心,无人不称赞,就连身边的一些堂哥表哥都对她甚是喜欢,唯独陆琮待她视若无睹,她心里自然不舒坦了。
同龄的男孩女孩中,皆是喜欢她胜过姜令菀的,可今日陆琮却对姜令菀这般好。
周琳琅一张小脸生得精致,眉眼十分漂亮。因年纪小,脸上略显婴儿肥,却不像姜令菀那般像个小肉包。她努了努小嘴,眼睫微颤,颇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安王妃甚是宝贝这女儿,哪里舍得她哭啊?
她晓得女儿的性子和自己一样,都是样样要强的,凡事都希望做到最好。
“琳琅放心,等以后啊,娘保证那荣世子肯定会喜欢你的。”那胖团子算个什么东西?敢让她女儿受委屈?安王妃心里也不舒坦,只是想着,如今那荣世子不过十岁稚龄,再过个几年,略懂男女之事了,那肯定瞧不上那胖团子。
她女儿多好啊,打小就是美人胚子。
周琳琅素来相信自家娘亲的话,听了之后便乖乖的偎在安王妃的怀里,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嗯。”
总有一天,表哥肯定喜欢和她在一块儿,不理姜令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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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晓得女儿贪吃,今日格外注意了些,瞧着女儿黏着陆琮,倒也有些哭笑不得。也亏得女儿只有四岁,若是长大些,那就是女儿家不矜持了。只是周氏一想着今日见着安王妃这个嫂嫂,心里就堵得慌,不过在女儿面前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半分。
回了府,周氏将女儿交给陶嬷嬷照看着,自己回屋午睡。
周氏回了卧房,坐在绣墩上,心下气鼓鼓的,哪里睡得着啊?
这会儿姜柏尧倒是走了进来。
姜柏尧身姿高大颀长,穿着一身石青色杭绸直缀,面如冠玉,气质儒雅,俊脸端着温和的笑意,眉目也染着柔色。
今日妻子在外头用的午饭,姜柏尧也没什么胃口,便独自在书房待着,吩咐下人待夫人回来之后立马知会他。姜柏尧撩起珠帘,见妻子端坐在窗前的绣墩上,一声不响的,像是在生闷气。他忙走了过去,从身后搂住妻子纤细婀娜的身子,亲了亲她的脸颊:“璨璨惹你生气了?”
夫妻十载,周氏最熟悉自家夫君身上的气息,两人之间也素来不藏着掖着,便如实道:“璨璨倒是乖,只是……方才碰见嫂嫂了。”
姜柏尧顿时知晓妻子为何气恼,可心下却是冤枉极了。他将妻子圈在怀里,鼻端闻着妻子身上的馨香,黑眸含笑,无奈开口道:“就为着这个?”
周氏不满姜柏尧的语气,美眸瞪了她一眼:“国公爷是在怨妾身小家子气了?”
“为夫哪敢?”这么一定大帽子扣在头上,他也受不住。姜柏尧是个宠妻如命的,见不得妻子受一丁点的委屈,见妻子不悦,忙将人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抚上妻子娇美的小脸,道,“这没头没脑的醋,也能吃这么久。阿锦,你是不是不信我?”
阿锦是周氏的小名,私下里,亦或是情到浓时,姜柏尧便爱唤妻子的小名。
周氏也晓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可她实在见不得她嫂嫂那股劲儿,看着就来气。她垂了垂眼,道:“是妾身小题大做了。”
姜柏尧眉眼温和的笑了笑,一双狭眸春水盈盈,俯身含住妻子的粉嫩双唇,见她要拒绝,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子,往自己的心口摁,喘息道:“阿锦,我这心里头一直就只有你一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有你。”
这等肉麻的情话,周氏听了也欣喜。旋即红霞满天,微微颔“嗯”了一声。
姜柏尧见妻子眼波流转粉面含羞,这副娇态看得他心头痒痒,便将近在咫尺的唇再一次压了上去,辗转吮吸,深入游弋,顿觉绵软滑腻,香甜芬芳。周氏被吻得气喘吁吁,晓得瞧着架势,恐怕会控制不住。果然,姜柏尧吻了一会儿,便开始毛手毛脚起来。周氏推了几下无果,反倒被吻着拦腰抱起,直接往卧房里头走。
“国公爷,不成。”周氏有些害羞。
这大白天的,实在是太……
可姜柏尧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阔步走到黄梨木雕花架子床,将妻子平放在上面,窸窸窣窣除去衣物之后,便搂着妻子的纤腰一通揉搓,将身子叠了上去。
一时芙蓉帐内,颠鸾倒凤。
云收雨歇之后,姜柏尧拥着妻子的身子满脸餍足。周氏檀口微张,娇汗涔涔,正喘着气,身上黏糊糊的,虽只盖了一床湖蓝色滑丝薄被,却也觉得热得厉害。她羞恼的捶了捶自家夫君的胸膛,小手却被他一手握住,凑到嘴边一通亲吻。
周氏满面潮红,晓得他是个厚脸皮的,只能怨他不正经,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姜柏尧轻轻点了一下妻子的鼻尖,道:“咱们都有裕儿和璨璨了,还胡思乱想呢?估摸着是整日太闲了,要不再替璨璨添个弟弟妹妹?”
有璨璨这个小麻烦精,周氏就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了,而且那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天两头就有夫子登门告状,她哪有心思再要一个?
周氏没说话,方才闹腾的厉害,这会儿腰还算着呢,只微微蹙了蹙眉。
姜柏尧察觉到妻子的小动作,笑笑道:“为夫替你揉揉。”
周氏忍不住笑出了声,夫妻二人又浓情蜜意的在榻上温存了一番。
两人一道沐浴净身,待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夫妻二人才重新上榻午睡。周氏虽然有些累,可想到方才的事儿,便忍不住同自家夫君分享:“璨璨对荣世子倒是喜欢的紧,如今年纪小一些还好,若是再长大一些,可就不成了。”
姜柏尧还是十分欣赏陆琮的,听着妻子的话,道:“你都说了璨璨还小。璨璨那性子,你我最清楚不过了,过段日子不见陆琮,指不准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忘了。”
周氏觉得自家夫君说得在理,也不再多说。
陆琮的性子不错,是个沉稳可靠的,虽然沉默寡言,可今日却喂璨璨吃饭,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这么好的男孩子,若是换个身份,就算如今给两人定下娃娃亲,她也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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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书铺睡过一会儿,这会儿午觉自然是睡不着了,姜令菀索性去了清荷居找姜令荑。
崔姨娘见着姜令菀,倒是没有头一回的拘谨,笑盈盈道:“璨璨。”
姜令菀抬头甜甜的唤了声“姨娘”,刚想问四姐姐,却见姜令荑已经听到声响出来了。姜令菀笑了笑,从身后陶嬷嬷的手里接过几本崭崭新的书籍递给了姜令荑,“这是璨璨送给四姐姐的。”
崔姨娘瞧着姜令菀手里的书,不禁有些感动。
崔姨娘是识字的,早前在姜二爷的书房伺候着,没少做些红|袖添香的风流雅事。她虽然身份低微,可一直希望女儿日后能够知书达理、端庄贤淑。
姜令荑接过姜令菀手里的书,原是安静内敛的小女娃,如今性子稍稍活泼了些,道:“我好喜欢,谢谢六妹妹。”姜令荑虽然只有五岁,可的确喜欢书。她一双小手在封面摸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翻开来,一双大眼睛亮亮的,极有神采。
姜令菀看着也开心。
姜令菀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百蝶穿花锦缎荷包,小胖手将里头的绢花拿了出来,“这个也是送给四姐姐的。”
崔姨娘见姜令菀手里的石榴红洒金珠蕊海棠绢花,瞧着极为精致。崔姨娘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晓得这绢花不便宜,便道:“璨璨,这几本书姨娘让荑姐儿收下了,这个绢花太贵重了,荑姐儿不能收。”
姜令菀晓得崔姨娘的顾虑,粉嫩小脸含着灿烂的笑容,道:“姨娘放心,这绢花璨璨也有一对,是娘专程给璨璨和四姐姐买的。璨璨和四姐姐是好姐妹,这绢花当然也要一人一对。”
崔姨娘愣了愣,有些惊讶道:“国公夫人她……”
这些日子她看出这六姑娘是真心喜欢她的荑姐儿。可她却明白,国公夫人不大喜欢她们母女二人。是以每回荑姐儿去东院的时候,她都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乖乖的,好生同六姑娘相处,别惹出什么事端来。如今一听这绢花是国公夫人买的,崔姨娘不仅有些受宠若惊了。
姜令菀踮起脚,抬起鲜藕般的白嫩小胖手将绢花戴到姜令荑的丱两侧,然后将手里的百蝶穿花锦缎荷包塞到姜令荑的手里,“四姐姐这样真好看。四姐姐晚上不戴了,可以装在荷包里头,省得丢了。四姐姐喜欢吗?”
姜令荑捧着书,拿着荷包,对上姜令菀水亮亮的大眼睛,欢喜的点了点头,“喜欢。只要是六妹妹送的,我都喜欢。”姜令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六妹妹这般关心。
姜令菀道:“四姐姐喜欢就好。对了,老祖宗答应璨璨,下回给四姐姐请最好的先生。”
崔姨娘愣了愣。这个她也听说过,只是觉得大抵是老太太宠着六姑娘随口敷衍的,毕竟她的荑姐儿是庶女,按着府中的规矩,只有嫡女才有资格请先生专门授课,学习琴棋书画。这六姑娘是一番好心,她是知道的,可惜总归是个四岁的小娃娃,再如何的受宠,这说出的话也没什么分量。
姜令菀见崔姨娘神色黯淡,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此刻说再多也没用,到时候等到了年纪,她一定不会让崔姨娘和四姐姐失望的。
姜令荑听了很开心,兴奋之后才关切道:“六妹妹渴吗?娘亲刚煮好了梨糖水,可好喝了。”
崔姨娘晓得这六姑娘身子金贵,每回来都不敢随意给她吃东西,生怕到时候闹肚子,那她们就是有九条命也赔不起的。如今听着女儿开口了,才道:“都是姨娘自己弄得,就怕璨璨吃不习惯。”
姜令菀却极捧场,仰着小脑袋道:“璨璨最喜欢喝梨糖水了。姨娘,给璨璨多加点糖,要甜甜的。”
面对这张可爱的小包子脸,崔姨娘也忍不住笑,忙道了一声“好”,而后转身去准备梨糖水。
姜令菀和姜令荑挨着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捧着莲纹青花小碗,喝着梨糖水,不知有多开心。姜令菀手里握着勺子,嘴里满是甜甜的梨糖水,仿佛要甜到心里去似的。
她低头看着勺子,忽然想起今日午饭,那个动作笨拙的小少年,一口一口喂着她吃糯米饭。
以陆琮的性子,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的确是为难了。
只是——
多喂几次就习惯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