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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回

“妙晴,把名册和画像再拿出来。”

秦砚收了和离书,坐到了窗前矮塌上,她接过妙晴前几日整理的姑娘们的名册。

都是宫妃亲属,家世门第都不错,更是愿意入宫的。

虽说是此时愿意入宫可能是没见过深宫险恶,亦或是真心倾慕沈旷,但都无妨愿意入宫的总比她这个愿意出宫的强。

她翻看了许久,想着沈熙君应是会在广华殿吵上一阵,沈旷倒不一定会来她宫里。

但来了也好,趁机就提一提。

如果能好好说清,也算是好聚好散。

十六的皎月正圆,好似在地上铺上了一层银光。

沈旷到凤仪宫时,正巧见到皇后在窗前翻看着册子,见他到了宫中便迎了出来。

秦砚换了身简约的浅粉衣裙,起身换了香炉中的熏香,“五妹回去了?”

“嗯。”沈旷挑眉,眼中盯着皇后在屋中来回打转,“让他们回去商量好了再来。”

秦砚看着沈旷觉得有些奇怪,沈熙君去广华殿吵着要和离,怎么他看起来心情竟还不错?

“若是五妹决定和离,陛下如何决断?”

“她若真想,那便准了。”沈旷轻叹一声,“她和傅家本就不和,但与庭安感情不错,再闹下去恐是会反目成仇。”

当年皇太后母族罗氏遭难,沈旷去往漠北,傅家也自身难保,但傅庭安依然不顾傅家反对护着沈熙君。

若不是傅庭安劝退南秦使臣,沈熙君恐怕此时已经南下和亲了。

沈旷回长安后,立了战功也有为沈熙君婚事周旋的余地。

沈熙君果不其然选了傅庭安。

他去问傅庭安时,那是他认识傅庭安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人脸红。

“五殿下真的、真的愿意吗?”傅庭安眼中闪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沈旷便知道托付给傅庭安应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未料到傅家的深宅大院并不适合沈熙君。

不过就算不看在傅家的面子上,有着傅庭安此前的恩情,两人和离之后他也不会责怪傅庭安什么。

“两人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若是真不合适,没必要在一起互相折磨。”

沈旷难得说了句明白话,秦砚是这么觉得。

虽说沈熙君倒不一定真的和傅庭安合不来,就是过日子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大风大浪比起来更容易消耗人的爱意。

傅庭安要顾着朝政要顾着傅家一大家子,沈熙君要面对婆母面对傅家所有的旁支。

贵为公主怎么了,面子上敬着你,实际上人心难测,暗地里图谋什么都不知道。

秦砚再次确认,又问了一遍,“陛下觉得要是不合适,两人还是和离比较好?”

“嗯。”

沈旷背对着皇后,在她的桌上拾起一个册子,随意翻开看了看。

“换做是您,您会同意和离吗?”秦砚试探地问。

沈旷转过身,觉得皇后问的话里有话,又不知她指代的到底是沈熙君闹着要和离还是别的。

但他都已经同意顺着沈熙君的意愿了,此时也不会有别的答案。

“嗯。”

沈旷是明理的人,也不会因为皇家名声去阻拦沈熙君和离。

换做是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她会为沈旷找到下一个合适的皇后,也会将手中事宜交待清楚。

他又不是非她不可,也许是会同意的。

但就算做最坏的打算沈旷不同意,今日之后容太后听说了,也会帮着她和离。

秦砚见自己铺垫的也差不多了,趁热打铁,“臣妾有一事想同陛下商议。”

沈旷没注意皇后在他身后说了什么,只因他翻动这册子越发觉得不对劲。

上面的女子名录,甚是像容太后所说的皇后命人去找的名册。

难道长春宫说的是真的?

秦砚捏了捏袖中薄薄的两张纸,鼓起勇气,缓缓说道:“臣妾近来觉得,皇后之位臣妾并不……”

沈旷忽然合上手中的册子,转过身盯着皇后,问道:“你这些女子的名册,是为了给朕选妃嫔?”

秦砚忽然被打断了之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好似泄了气,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陛下后宫冷清,这是臣妾的职责。”

她看这些名册也未避讳沈旷,倒不如希望他看到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开选秀你也同意?”沈旷的嘴唇抿得很紧,语气不善。

“若能让陛下心中愉悦,选秀有何不可?”秦砚恢复了仪态端庄,柔声答道。

沈旷原本以为只要皇后不提和离,想开选秀那都是小事情。

但不知为何他现在听皇后这一句句低眉顺眼端庄得不行的答话,心中陡然升起一阵酸意。

“你怎知开选秀朕就心悦了?”

秦砚倒是想轻笑一声,她确实不知道开选秀沈旷高不高兴,但她更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沈旷心中欢喜。

而且开选秀那怎么不开心?找端庄的上哪找不到,想要嫡长子要多少都有人给生。

她在宫里也就当个管家的,再加一个不用担心妻族篡权,对他又忠心耿耿,但她这样的又不是不可替代。

那愿意当皇后的海了去了。

“陛下还未开怎知会无助于心情?”秦砚反问,“臣妾是真心想要为陛下分忧。”

沈旷一口气没提上来,终于知晓让自己更为烦闷的是什么了。

比起皇后要与他和离,皇后要给他开后宫是更加让人愤慨的事。

不能理解,根本不能理解。

甚至这些时日他觉得和皇后关系有些进展,但在此刻也已经灰飞烟灭。

都是因为她是皇后,所以顺着他意思来,是吗?

秦砚觉得不能在这上面跟他绕,“陛下,其实……”

她想绕回之前的话上,但不想却被沈旷一把拉过,男子高大的身躯侵占了她眼前全部光景,只有低沉的音色传出撕开面前的伪装。

“皇后,朕到底算你什么人?”

沈旷眼前映着皇后的身影,但好似飘忽不定,只是个从未拥有的假象。

他向前探去,眼眸落在那殷红的唇上。

随着步步逼近,他眼中像是在印证一切,好似花瓣的唇向后躲了去。

秦砚怔忡着望向沈旷,她不是没考虑过,只是现在……已经都答不出来了。

沈旷像是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你的真心?”

皇后可以大度的为他开选秀,甚至亲自挑选妃嫔,甚至贤惠端庄。

但是眼里没有他。

沈旷钳着秦砚的下巴,封绝了她的退路,随即将人带到矮桌之上,推去一切阻碍之物。

“皇后,言行一致,你以为对皇帝的真心只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吗?”

薄唇不由分说地攻城略地,像要吞噬每一个角落,借由交缠诉说的心绪已然遏制不住。

因挣扎撕出的血腥气息还有那轻声的呜咽让沈旷恢复了理智,起身抬眼见到皇后眼中蓄满了泪水。

沈旷抿着薄唇,他本意不是如此,只是……

当真如此不愿吗?

秦砚看向自己的胳膊,被压得发麻,赶紧抽了出来,看向沈旷的眼神好似十分委屈。

沈旷移开眼神,脸上已恢复往日肃穆,准备转身离去,沉声道:“朕不会开选秀。”

秦砚盯着沈旷离去的背影,揉着手臂,抹掉了因吃痛生出的泪水。

他那是什么问题?

她没有真心,那这三年算什么?

做个贤惠的妻子还不够,还要全心全意爱他?

她没有过吗?谁嫁人的时候不希望是个体贴的夫君,谁没有用心待过人?

然后她换来了什么?累了想找个接班人还要被说没有真心?

秦砚十分后悔,抹着脸上还不停往下掉的眼泪,臂肘早已不再疼痛,她也说不出这泪水因何而出。

刚才就该在他逼问有没有真心的时候,一口咬死自己没有真心,然后把和离书甩他脸上!

但人总是在吵完架以后才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发挥出色。

不过冷静想想,要是真甩沈旷脸上,许是自己明天就进冷宫了。

果然还是不能太过天真,期望能跟皇帝说得通。

那既然说不通有说不通的走法。

“妙晴,明日想着请长公主入宫。”她又将被拉扯的有些褶皱的和离书夹回书中,然后想了想说道:“落锁。”

只是妙晴有些犹豫,“娘娘,陛下若是一会还来……”

妙晴看皇帝仪仗并未向广华殿走去,除了广华殿和凤仪宫,陛下也不会去哪了,总不能是长春宫吧,想必一会还是要回来的。

“落锁。”

沈旷气得去凤仪宫旁的兰亭苑转了一圈,月明星稀,但仍旧照不开心中迷雾。

但转着转着,兰亭苑的水榭都被看得烦了,游鱼甚至都被他看了个遍。

“陛下,时辰不早了,咱这是回哪呢?”康平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寻摸着刚才应是和皇后娘娘吵架了,才到了这个地方生闷气。

但这兰亭苑可就在凤仪宫旁边,若是真想回广华殿早就回去了。

沈旷眼神在康平身上转了一圈,也没说话。

康平这就知道了,这是等着他递台阶,连忙道:“陛下,您瞧着这离凤仪宫不远,夜色渐深,不如就去皇后娘娘那歇下。”

“嗯。”沈旷提步就走,毫不犹豫直接走向了凤仪宫。

只是皇帝的仪仗接近凤仪宫时,却发现凤仪宫早就落了锁。

堂堂天子,光天化夜,竟然被自己的皇后锁在了宫门外?

沈旷不能理解,非常不能理解。

不让她开选秀有那么生气吗?

难道真是因为无人陪伴非要开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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