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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知

大虞熙宁十年初,早春。

厉埏川提笔写好书信,用薄刃切开火漆,置于蜡烛上待其融化,将火漆蜡浆滴在信封上,赤色飞鹰印章稳稳沓在上面。

小个子在一旁看得出神,他歪着头,说:“主子刻得印章就是好看。”

厉埏川吹了吹蜡封,将信封递出去:“系宇,送出去吧。”

系宇带着点卷发,刚被风吹得有点乱,看起来乱糟糟的,他接过信,说:“主子,叶将军不是说不用给他写信了吗。边境战事吃紧,他恐怕…”

厉埏川蹭了蹭小指,象征性的转了转并不存在的玉指环,说:“兰嫔临近产子,他理应知晓。”

系宇颔首,带着信走了出去。

厉埏川拍着小个子的头:“松子,顾钊呢。”

吴松叼着笔摇头:“钊哥和熊正毫这几日在校场盯着那些人,昨日他亥时三刻才回来。”

厉埏川说:“他做了禁军副将,就得这么干。”

***

初世羽用氅衣裹着叶兰依,嗅着她颈间的香味,说:“这几日与朕一起睡。”

叶兰依将手轻轻搭在肚子上,摸着隐疼的腹角,疲惫的闭着眼睛,说:“贵妃怕是要吃味,陛下,别了吧。”

初世羽没有说话,将她搂紧了,沉默片刻后松了手,他说:“你歇着吧,朕先走了。”

夏穹看着初世羽走了,才端着药碗进了寝殿,她将叶兰依摇醒了,轻声说:“小姐,吃了药再睡。”

叶兰依低声问:“西启有消息吗?”

夏穹从袖中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叶兰依,笑着说:“二小姐传过来的,我刚刚接到。”

叶姬的字大气磅礴,叶兰依抚着字迹,说:“…西启一切安好,鲜有战事,父思长姐,忧思过甚,然闻长姐盛宠加身,皇嗣已至,万分欣喜,愿长姐平安顺遂,特赠小侄一物…弃捐勿复道,念及有归日…”

信封里塞着用红绳金线编成的手链,挂着两颗银铃,仔细看,银铃上刻了小小两个字:伯野。

言伯在野〔1〕。

叶兰依低头笑了笑,可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如果陪在父亲身边的是她,如果成为西启大将的人是她,如果写信的人是她,如果身不由己的人是她,该多好啊。

她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光宗耀祖,她只想好好待在西启,她不想成为后宫的女人,她不想嫁给皇帝,她不想要这些所谓虚荣,她只想,做个好姐姐,好女儿。

这么多年以来,她幻想着可以出去,离开皋都

,离开初世羽,可是她不敢,她离不开。作为筹码,她有相当的分量横在皋都和西启之间,况且母凭子贵,她现在就是在风口浪尖上也无法回头了,明明,明明自己可以在成亲当日就能……

她不敢想了。

夏穹拿帕子替她拭着泪,说:“小姐别再伤心了,身子要紧,将军和二小姐还是挂念你的,或许等小皇子出生了,他们就能来皋都了。”

叶兰依喘息着,扯着嘴角冷笑:“…可能吗?他…嗯…”

叶兰依猛地揪紧大氅,倒在了榻上,夏穹赶忙大喊:“来人啊!”

***

一月后。

户部尚书杨涣抬袖擦着汗,如坐针毡,时不时望着跷二郎腿的严承轩,觉得头皮发麻。杨涣叹着气,说:“严大人别再为难小人了,这事我真的做不来。”

严承轩理了理袍子,依旧是绯色锦缎,他歪着头笑着说:“杨大人妄自菲薄啊,去年都能还清的账,怎么今年突然就算不清了。”

杨涣将乌纱帽直接脱下来,使劲抹了抹汗,又戴上帽子,清了清嗓子,说:“今年不一样,皇子出生,陛下大赦天下,许多地方的税收都免了,这中曲其余三州去年遭了大旱,虽然程度不同,但对于皋都就是损失,况且几日后要办皇子的满月宴,刚好又是上巳节,什么祭祀供奉,这账根本就算不清。”

严承轩不以为然:“可是算账和给我们礼部拨银子又不冲突。”

杨涣叹着气:“哪能不冲突呢。严大人,这银子往来明细最终是要交给左相过目的,您这样真的不合适。”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我爹手账吗?我给你就是了,等着啊!”严承轩起身就要走,抬眼看见个人,又缩了回去。

来人一身青衣,朴素至极,只用白玉簪子和青色飘带将头发挽起来,带着江南才子的儒雅风味,却独独有些烫人。

他缓步走了进来,温声说:“二少,该回去了。”

此人便是江南园府的公子温容希,字颜述。

温容希拱手朝杨涣行了礼,说:“杨大人见谅,二少饮了酒,这些混话不作数的。”

严承轩边走边喊着:“温容希你什么意思?别仗着我爹喜欢你你就管到我头上!老子等你走了再来!”

待严承轩出去,杨涣才走到温容希身旁:“多谢温公子,不过这银子,我真的不能批啊。”

温容希缓声说:“二少拿这些银子都是去帮国子监的学生,左相要他自己想办法,迟迟不给他手帐,他这才来找杨大人麻烦。既然户部为

难,便不必理会,我来想法子便是。”

杨涣松了气:“多谢温公子。”

***

宫席摆在了宫外边,此处依山傍水,是个风水宝地,天无若也说这地方选的好。

禁军和守备军各抽了不少人在御前护驾,厉埏川入了座,和左右相挨在一起,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许铮身子骨不好,这几年朝也没上几次,宴席开始了许久,许铮才回过神来,准备动筷。

厉埏川闷了几口酒,就被初世羽叫到帐内去了。厉埏川看着初世羽抱着孩子和叶兰依坐在榻上,说:“陛下。”

初世羽逗了逗孩子,忍不住的慈父笑容,他说:“弛越,你来看看他。”

厉埏川顿了一下,缓步走上去,叶兰依笑着:“总督不必紧张。”

小孩子晶莹剔透,长的挺可爱,肉嘟嘟的小手晃着手链上的铃铛,清脆悦耳,时不时他会把铃铛含在嘴里,尝着味道不好就又拿出来,明明没有牙还要咬着东西不放,很是让人无语,厉埏川是这么想的。可能是他表情太凶了,小孩子一见他就皱起整张脸用生命在哭,小脸憋得通红,几乎喘不上气一般,厉埏川暗暗瞪了他一眼。

叶兰依忙抱过孩子哄,初世羽便拉着厉埏川出了大帐,初世羽叹了口气,说:“弛越,有件事朕要与你说。”

厉埏川“嗯”了一声。

初世羽缓步走着,捏着袍子说:“朕大赦天下,醉雪庭里那位,现在可以随意进出。”

厉埏川无所谓似的笑了笑,说:“陛下恩泽浩荡,臣认了便是。”

初世羽说:“算算你来皋都,这已是第四个年头了,这些年你绝口不提北骊和醉雪庭,朕知道你心中苦,但是弛越你要知道,这是在皋都,而你是朕的总督,很多事情,要谨慎而行。”

厉埏川说:“臣知晓。”

初世羽转过身,厉埏川比四年前高了不少,体格更加健硕,高过自己半个头,虽然在他面前掩饰的很好,但是初世羽知道,厉埏川骨子里的冲劲儿还没丢,被他藏在了骨头缝里,谁都看不见。

“算算今年你也有二十二了,想娶妻吗?”初世羽冷不防的问了一句。

厉埏川忙说:“不了,陛下,臣没那个意思。”

初世羽正要说什么,廖泽和李成如火急火燎的跑到了他跟前。

廖泽面色很差,拱手行礼,说:“陛下,这宴席怕是要撤了。原本一会儿要去祭拜的济元寺突然走水,伤了好些僧人,彭将军带着守卫军去救人了。”

“走水?”初世羽不免疑惑,他说,“可是有人蓄意为之?”

李成如说:“济元寺那边也没查出什么,陛下,您和兰嫔先行入宫罢。”

厉埏川看着初世羽,说:“陛下,您先回去,臣带人去看看。”

初世羽握紧了手,沉声说:“若背后有人,直接交给审刑院知院事,不必纵容。”

***

厉埏川将恶邪扔给系宇,翻身下了马,冲进了济元寺。

这里被烧的差不多了,彭戈刚刚才带人将火势控制住,见厉埏川来了,便走过来,抬手抹着脸上的灰,说:“总督来了。”

厉埏川四处看了看,说:“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彭戈摇摇头:“除了一批僧众,就没别人了。况且,都知道陛下要来这里行祭祀之礼,谁有那个胆子敢公然放火?”

“济元寺好歹是大寺,门海备着呢,绝迹不会烧成这般模样。”厉埏川说。

彭戈拾起了地上被烧的发黑的木头,说:“总督不知道,刚刚扑火时,门海里边根本没水,就算有,也只有一点,哪够灭火呢。”

厉埏川叹了口气,说:“太医院的人叫了吗?”

彭戈转过身,摆摆手:“不劳总督费心。”

济元寺的住持叫元明,他伤的重,躺在榻上,看到厉埏川和彭戈,想要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

小僧人看懂了元明的意思,说:“总督大人,师父说,这次纵火是有人故意的。”

厉埏川问:“谁?”

元明扯着嗓子,无力的摇摇头。

彭戈转过身,往外走,说:“不如自己找找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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