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归中土
迦楼和一干修士走后,亡山瞬间空了,偌大的岛屿耸立在海上,唯有飞鸟驻足。叽叽喳喳的鸟兽之声,倒为岛上添了些人气。
距离上一次出岛已有三年时间,凤离有诸事项未曾处理,急匆匆先走了,将玉青心和苏诗扔在一边。幸亏有弟子尚记得他们二人,寻了处洞府先将他们安顿了。
苏诗毕竟是凡人身躯,闹了一整天,他疲乏得很,嘟哝了几句“阿青姐姐别离开我”,便沉沉睡了过去。
玉青心寻了处安静的地方,掏出镇山钟,分出自己的神识,小心翼翼探入钟内。
“好姑娘,好姑娘,你与婆婆都是同病相怜之人,看在婆婆受到无妄之灾的份上,你放婆婆出来罢。”得知玉青心来了,鬼花婆婆差点将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我不能如此轻易放了你,谁知道你出来之后,会想什么办法来整治我。”玉青心才不信她花言巧语,鬼花婆婆诡计多端,放出来简直是为祸人间。
鬼花婆婆翻了个白眼,心道,贱丫头倒是挺机灵的。的确,她若是现在得以脱身,定不会轻饶玉清心。
“哎哎,好姑娘,你这话便不对了。”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小命捏在别人手里,鬼花婆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忍了怒气,好声好气地继续说话:“你们都误会婆婆了,你若大慈悲放我出来,便是对我有恩,婆婆我怎会知恩不报呢?我身为姽婳宗之人,手里有不少宗门的修魔秘法,你如今转修魔道,必定缺功法罢……”
鬼花婆婆又喊了几声好姑娘,玉青心丝毫不为所动。
“迦楼大人让我关你,我不能违逆他的意思。”玉青心面无表情道。
迦楼将鬼花婆婆送给她处理,便不是打算轻饶此人的意思。迦楼前脚刚走,她后脚便将人放了,若哪天迦楼又见到鬼花婆婆,岂不会将此事怪在她的头上?
见她不肯松口,鬼花婆婆气得在心中破口大骂,玉青心这姑娘看起来和气得很,实际上却是个倔脾气,和茅坑里的臭石头似的!
玉青心等她平静下来,不动声色道:“我此番进来,只是有话想问你。”
“原来你没打算放了我?!”鬼花婆婆失声尖叫,指着钟顶破口大骂,“贱丫头,你胆敢戏耍婆婆我?!你想问什么,甭想婆婆我告诉你!”
“哦?”玉青心眯了眯眼睛,“如今回不回答,由不得你罢。”
“你……你想做什么?!”鬼花婆婆顿时色变,哆哆嗦嗦了起来,“你你你乃是正派修士,你可别玩我们魔道中人那些鬼花样,对你修行不利的……”
魔道中人逼人说实话的花样太多,不是下蛊,就是挖心掏肺,弄得人死都死都不能好好死。
鬼花婆婆虽然不怕死,可就怕同行中人那一套。
不过,转念一想,玉青心是正派修士,不会这些歪门邪道,鬼花婆婆心下大安,又重新挺起了胸脯,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鬼花婆婆如今落在她的手里,居然还当自己是筑基大修士?玉青心气愤不过,看着镇山钟上刻的口诀,慢慢念了起来。
一时间,金黄色的符文在钟壁上流转不休,镇山钟内洪钟声大作,沧桑古朴的念白自遥远之处响起,如一把锐利的刀逼入钟内人的识海。
“啊啊啊啊——救命!”鬼花婆婆才听了两句,便晃悠悠往后栽倒,双目圆睁,口吐鲜血,一副即将暴毙而亡的可怖模样。
玉青心见状大惊,急忙停止了口诀。
她没想到镇山钟威力如此强横,才对着念了两句,鬼花婆婆便受不了了。
若真将口诀念完,鬼花婆婆岂不是要被炼化了?
难怪古书有所记载,此钟是专用来炼化大魔头的,鬼花婆婆才筑基后期修为,难怪才念了两句便撑不住。
鬼花婆婆躺了一会,颤颤巍巍扶着拐杖站了起来,垂头丧气道:“玉姑娘,想问什么,你尽管问罢。”
都怪玉青心长得太正派太秀气,看上去和好好先生似的,谁知其心肠坚硬,说念经就真念经,差点将她这把老骨头给念散了!
鬼花婆婆是真的怕了,别提出去了,先把命保住再说罢!
“好,你先给我解释,你来亡山究竟意欲何为。”玉青心率先抛出这个疑问。鬼花婆婆明知亡山没有修罗秘宝,她来亡山到底是想做什么?
“呃……”鬼花婆婆转了转眼珠子,心中琢磨玉青心话语的意思,“婆婆来亡山,就是你所见到的,在众人背后捣乱,趁机夺宝啊……”
听起来像是鬼花婆婆的风格,可是玉青心不信。
“你还想骗我,你来亡山,是为了迦楼罢?你再说谎,别怪我念经!”要想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必须从鬼花婆婆这里下手。
“你别别别,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还不好吗?”鬼花婆婆是怕了她了,谁再和她说正道修士好骗,她就和谁急!
鬼花婆婆深吸一口气,一脸痛惜道:“五百年前,我殷鬼花乃是修灵界第一美人,都是迦楼,我之所以变成耄耋老人的模样,就是中了他的枯木魔气!”
说到最后,鬼花婆婆眼中恨意暴涨,表情狰狞,一脸恶毒。
修士们想要维持年轻的容貌,吃一粒养颜丹便能解决,鬼花婆婆又不是疯子,放着美人不当,偏偏来当丑陋不堪的老太婆,玉青心当初也疑惑不已,去如今听到鬼花婆婆的解释,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他说你身上中了毒,原来是枯木魔气。”
枯木魔气是迦楼所练功法,与生机勃勃的夜修罗的自在手相反,枯木魔气向死而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机断绝。
“迦楼将我变成这副模样,还不如杀了我!”鬼花婆婆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恶狠狠地说道。
鬼花婆婆本是元婴修士,年少成名后,自负美貌天下第一,可有好事者偏生说夜修罗才是第一美人,于是,她心生嫉妒,便去寻夜修罗的麻烦,欲破坏对方的容貌。
熟料夜修罗既有美貌又有实力,鬼花婆婆一直无法寻找到下手的机会。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还真被她等到一次机会。
在昆仑大战的前夜,她偷取门派镇山之宝三生石创造出顶级的心魔秘境,同时诱修罗和迦楼进入,不仅重创夜修罗,还伺机挖了对方一滴心头血。
夜修罗率先破开三生秘境,本以为能与迦楼会合,谁知却遭到玄机派掌门真人和玄机七子的伏击,这便是五百年前震惊修灵界的血洗昆仑山之夜。
传说,昆仑山三天三夜都笼罩在黑夜中,流下来的河水都是血。
虽说夜修罗在太乙诛魔剑下重伤遁走,但最终还是不幸陨落,因此,五百年来,修士们默认她的死亡地点是昆仑山。
半个月后,从三生秘境出来的迦楼,收到夜修罗的死讯几乎狂,不仅在玄机派大闹了一场,还灭了几个联盟的正道大门派。当然,不小心添乱的鬼花婆婆,自然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鬼花婆婆不是爱美么?迦楼偏偏毁了她的容貌,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来如此……”得知这段往事,玉青心心中了然,难怪鬼花婆婆非逼着凤离带她进亡山,原来是想寻迦楼的踪迹。
“那幻容丹,你还有多少?全部给我。”
“还有三粒。”鬼花婆婆烦躁地掏出一个金色的小瓶子,毫不留恋地将它从钟里抛了出来,“早知他不喜,我就不留这劳什子害人的玩意了!给你给你全都给你!”
她本来之所以取修罗的心头血,是想炼这幻容丹留下夜修罗的容貌,好慢慢地和夜修罗比一比,看到底谁才是修灵界第一美人。后来,她想到迦楼对夜修罗的情意,便想来试试运气,看是否能想讨迦楼的欢心,让他帮忙解除身上的枯木魔气。
谁想到弄巧成拙,迦楼不仅不买账,还将她关了起来。
玉青心捏了捏小瓶子,黑着脸道:“那我的脸怎么办,你总得给个说法罢。”
“呃。”鬼花婆婆声音一下小了下去,干笑道,“这药确实有解药,但是比较难得……你想想,夜修罗如此美貌,你用她的脸,其实也不错嘛,嘿嘿嘿。”
“我看着钟上的经文挺不错,我再念一段给你听?”
“别别别!”鬼花婆婆左顾右盼,半天没想出法子,最后只好跺跺脚,露出一脸自暴自弃的表情。
“还需要一滴心头血。”
鬼花婆婆再一次觉得自己当年脑子抽筋,才会倾家荡产炼这玩意。
玉青心顿时懵了。
开什么玩笑!夜修罗都死了五百年,她上哪再找一滴心头血!
“我看是念一段经来消消气罢……”
鬼花婆婆大叫道:“救命呀——!”
*
亡山地处清幽,清气充沛,乃是一等一的修炼之地,才小住了半个月,玉青心不仅内伤痊愈,修为还隐隐有突破筑基初期的迹象。
但是,她不敢再继续练下去,一来是无功法加持,二来是这气来得邪门,她怕再胡乱练下去,自己当真会不小心走火入魔,永远堕入魔道。
紫竹林砾石沙滩旁。
“阿青姐姐,你真的要走吗?你不留下来陪我了吗?”苏诗扯着玉青心的袖子,泪眼巴巴地说道。
玉青心任由他拉着,只是慢慢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阿诗,我还有要事未办完,不能一直留下来陪你。”
苏诗知道她的脾性,只要她做的决定,任凭别人如何闹,最后都是于事无补。
他还是不死心道:“那你要答应我,以后有空就……就回来看看我!”
“好,我答应你。”玉青心扯着嘴角笑了笑,心口不一地应了下来。
她此次回中土,是为了去寻纯善子报仇。纯善子乃是玄机派七子之一,修为高超,她的行为犹如蚍蜉撼树,生死尚且不知,如何会有再见的机会?
凤离依然是一副冷漠表情:“玉姑娘,你对我儿有恩,今后若有何难,尽管回亡山,我护你周全。”
“多谢凤护法。”玉青心谢道。
亡山如今是一座空岛,不仅没有什么宝贝,还需要大量的灵石重建家园,凤离等人捉襟见肘,自然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她。不过,他们有这份心将她当做自己人,已经足够了。
“还有这个。”凤离掏出一个盒子,放在玉青心手中,“修罗大人的洞府打不开了,这梳子和你有缘,便赠与你罢。”
凤离心道奇怪,自从那天玉青心和苏诗出来后,潮音洞的禁制就坏了。
她手中的禁制令没用也就罢了,为何连苏诗这位修罗星的天命之人都打不开?
实在是怪哉。
玉青心谢过凤离的赠物,与亡山中人一一拜别后,登上了重回中土的五色帆船。
五色帆船驶出那片熟悉的海域后,远方平静的海面忽然腾起雾气,白色的雾气渐渐聚拢,将亡山重新吞噬,只留下一串浅浅的影子。
最后,那岛屿的影子也逐渐模糊,再也看不见踪迹。